93、62. 遂分（3） ...
-
尽管止不住哭泣，小樱的叙述仍旧还有条理，七海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折一下手帕，用还没被洇湿的地方去擦小樱糊满泪痕的脸。
“别担心，佐助机敏、温柔，坚强又强大，他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可是，他是跟大蛇丸走的，对不对？那个人阴险狡诈、残忍冷血，愿意跟着、跟着那样的人走，佐助真的不会有事吗？”不等七海说话，小樱突然用力抓住她握着绢帕的手，“小七，你很强的，是不是？你能不能帮我把佐助带回来？求求你，去阻止他，救救他……把他带回来……”
泪眼朦胧间，小樱看到七海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秀逸的眉尖微微蹙起，那双总是晴朗澄明的蓝瞳包容地看着她，隐约地，飘起一点烟云似的哀伤。
“对不起，小樱，我不能向你保证。”
刚刚生出一点的希望“啪”地迸散，小樱哽咽着攥紧七海的手，失望从心口涌出来，堵住她的喉咙，让她无论是质问还是恳求都无法顺畅出口：“为、为什——”
“比起这个，小樱，目前我们有件更紧迫的事情要面对，事关佐助，你要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
七海被握住的右手指尖已经开始泛白了，但她毫无所觉一般，用左手扶住小樱，从地上拉起她、带去沙发上坐下。听见关系到佐助，小樱拿着七海递给她的手帕用力擦擦眼睛，一连深吸几口气，努力集中精神。
耐心地等她稍微平静，七海才轻缓道：“小樱，接下来我的话，每一句你都要记清楚：
“如果有人向你问起佐助近期的情况，不论何时，不论是谁，哪怕是你们卡卡西老师、鸣人，甚至是我，你都要说，他和平日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如果有人问你，佐助最有可能在哪里，你要说，除了回家，他还能去哪呢，他一定是被人抓走了；
“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要说，他是木叶仅存的宇智波；
“如果有人问你，是怎样发现佐助失踪的，你要说，大蛇丸逃走了，你很担心我被报复，想去找他商量。
“现在我跟你谈话这件事不存在，就算之后是我和你谈起今日，也一样不存在这场谈话。
“倘若你察觉不对劲，就大胆地戳破，无论对方说他是谁，你都可以非常生气，随便你怎样发火。
“记住了吗？”
湛蓝眼瞳里的神色太郑重，清冽嗓音又是前所未见地严肃，小樱紧张地点头：“我……我记住了，但是，为什么——”
“你知道忍者私自离村的后果是什么吗？以叛逃论，如有必要，就地格杀。”
太过可怕的话语，从未设想的后果，小樱的脸刹那间褪尽血色。
七海目光沉着而冰冷：“佐助是也只能是被掳走的，决无其他可能。”
“我……我明白了……”过了几秒钟，小樱颤抖地开口，眼神却坚定起来，“我明白了！”她呼吸急促，“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佐助就不会被村子……被村子……”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七海弯起眉眼，“放心吧，小樱，我绝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被阴云笼罩的昏暗室内突然亮起一盏光似的，小樱狂跳的心脏在那双温存蓝瞳的注视下，逐渐安稳下来。
“嗯……嗯！”
“记住，今天你没有见过我。如果有人问起你找谁寻求帮助了，你就说……是阿斯玛桑。”回忆起什么一般，七海眼底闪过柔光，“你和井野是好朋友，与第十班本就熟稔，阿斯玛桑又是一位很可靠的前辈，同你的老师也是朋友，目下这种局面，你会去求助他，任谁都只能说合情合理——”她轻轻拍拍小樱的肩，“那我就先走了，小樱，你自己保重。”
话音落下，她对攒眉踟蹰的小樱展开一个安抚的笑容，便凭空消失了影踪。
-
阿斯玛离开暗部基地后第一时间便想去火影办公室，但只跑一小段路便陡然惊觉，火影办公室里已经不会再有父亲的身影了。
年少时总是看那老头子这也不顺眼那也很心烦，嫌过他忙于政务鲜少顾家，嫌过他行事懦弱处处妥协，嫌过他心慈手软、嫌过他因循守旧、嫌过他立场摇摆……直到在大名身边从旁观并且客观的角度见多了制御之难，他才慢慢理解了父亲——理解了火影的无奈。
现在想来，多少会有些后悔，后悔曾经只知挥霍，后悔珍惜来得太迟。
往常家里空空荡荡的时候，总能在火影楼找到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如今到处都空空荡荡，只能在回忆中看到他的身影，也在回忆中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身影一年比一年更矮小、一年比一年更佝偻了。
阿斯玛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翻卷的阴云，“咔哒”一声，用打火机燃起火苗。
“日安，阿斯玛桑。”
暮夏湿闷的午后，这声音清澈得像初春一缕晚风。阿斯玛条件反射似的扣住打火机，把香烟塞回包里，扭头便看见因为他的动作而和婉笑开的红发少女。
阿斯玛不觉也笑了：“小七，你不是跟自来也大人去找纲手大人了吗，怎么会在这？”
那少女唇角翘起的弧度便低下去了些许。她没有回答阿斯玛，而是轻声问道：“暗部基地的情况如何？”
阿斯玛的神色便也严肃下来：“被爆破了个大洞，真是丢人到家了——现在暗部将周边全部戒严，非内部人员禁止靠近，我也没法弄清具体情况，不过……想必大蛇丸已经脱逃是错不了的。”
七海轻轻点头，在阿斯玛再度关切她们寻人之旅的进展之前，她率先开口：“阿斯玛桑，方便跟我去个安静的地方吗？”
看起来随时都会下大雨的天气里，屋顶已经可谓无人打扰的幽僻之地了，这“安静”两个字显然别有所指，意识到七海是特意来寻他的阿斯玛当然立刻点头答应。他任由七海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只微一闪神，木叶颜色各异的建筑便消失了，入目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潮湿的泥土气隐约混着不知什么果实腐烂的甜腻味道涌进鼻腔——他竟已经身处某处的树林之中了。
“厉害！”阿斯玛不禁惊叹，“这就是四代目大人的‘飞雷神’……”
七海并不意外阿斯玛知晓她的身世，只是笑了笑，解释一句：“这里在死亡森林的北边。”
“就这么一瞬之间……”阿斯玛扫视周围一圈，抓抓头发，“所以，你其实是特意回来木叶的？在这个时间点，可别说是巧合……”
“确实是因为这场爆炸——确切来说，是因为这场爆炸而发现的事情。”
阿斯玛挑眉。
“佐助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对您，我也没什么好兜圈子的。”七海的神情让阿斯玛有点恍惚——他突然察觉自己潜意识里并不认为七海会流露出这种近似忧郁的神色，但她接下来的话让阿斯玛也心情沉重起来。
“宇智波一族当初的惨剧，您知道的吧？”她问。
“几乎没什么人会不知道……”阿斯玛叹了口气，“那么骇人听闻，木叶规模最大、也最强大的家族一夜之间覆灭，到现在都还能听到有人谈论。”
七海垂下眼帘：“佐助能正常地成长至今，我觉得他已经很厉害了。”阿斯玛不由点点头，听七海继续道，“但伤痛并未曾消解，仇恨深重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面对大蛇丸处心积虑的引诱，他很难不被吸引。”
阿斯玛一惊：“大蛇丸跟佐助接触过？他想干什么？”
七海冷淡地勾了下唇角：“总归不安好心。”
“所以，你是说……佐助跟着大蛇丸走了。”
七海颔首。
阿斯玛抬手揉着眉心：“……这可不是小事。这已经算是叛村了。”
七海抬头一笑，昏昧林间的树影中，那双蓝瞳却明亮得惊人。
“佐助身为木叶的下忍，为了保护人柱力，冒着风险去给‘三忍’紧急送信，为此被木叶的S级叛忍打成重伤，正值最脆弱的时刻；他的老师为了保护木叶，至今在病院昏迷不醒；他的朋友——我，为了寻找火影继承人的踪迹也不在村子里。这种堪称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村子不仅没有保护好他——一位木叶的功臣、一个木叶仅存的宇智波，还让被我抓住的大蛇丸脱逃，在双手俱废、身体虚弱、实力大打折扣的情况下，在暗部精锐和木叶这么多忍者的眼皮底下，他不止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木叶，甚至还把木叶应当保护的对象给掳走，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佐助——一名13岁的下忍的错。”
明明刚才还在说佐助被引诱而跟大蛇丸走了，现在却突然反口，自然流畅地把黑锅在木叶头上扣了个严实。阿斯玛呆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在给自己提供一种口径。
——她要把佐助彻底摘出去，站在天然的高地上将“佐助擅自离村”钉死成“木叶没有保护好佐助”，洗净佐助“叛逃”的污点。一旦今天将宇智波佐助是“被掳走的”这件事坐实，日后，只要没有明确证据确证佐助对木叶有实质性的背叛，村子就很难再将他列为叛忍。
这份主动权非常重要，不仅阻断了木叶对佐助人身安全的威胁，也确保今日之事不会影响他被追回之后、将来在木叶的发展。退一万步来说，倘若现下佐助不会归还木叶，七海也给他留下了一条随时能回头的退路。
“老实说……我觉得现在把你丢去做火影也完全没有问题。”
敏锐、远见、多谋善断，阿斯玛自问勉强也算看着她长大，如今面对她却觉得有些看不清了。
七海弯了下眼睛：“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阿斯玛心想我那哪是开玩笑啊，但他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老头子才为村子而死，我大哥还在暗部担任要职……肯定不至于现在就人走茶凉，就算是在那两位长老面前，我也确实还说得上些话。只不过，在那两位长老面前，你其实比我更占优势吧？”
就算到了现在，多少人对着七海名字里那“波风”两个字都想不到她是四代火影的女儿。四岁时就把人逼得背井离乡，别说黑市，就连有些隐村的官方悬赏榜上都有她的名字，后面跟着那么长一串的数字就连当时已经是守护忍十二士的阿斯玛看了都瞠目结舌。木叶亏欠她都亏欠到天边去了，最可笑的是还亏欠到尽人皆知——除了木叶的人。若然七海只是寻常孩子那也罢了，偏偏以七海如今表现出的能力，高层既心存忌惮，又舍不得、也没办法放手，她与九尾人柱力的关系毕竟太紧密了。
只要七海一天还没戴上木叶的护额，木叶就一天不能够挟制她——既无名目命令她，也没手段拿捏她，便只能考虑与她达成合意，免得激使她做出些不可预知的事。
因此，比起受制于身份的阿斯玛，七海的话要更有分量得多。
仿佛知道阿斯玛在想什么，七海伸出手，扯住身旁灌木的一片叶子，轻缓地向外拖动。
“拉扯叶子，枝桠也会随之移动；摇晃枝桠，叶子自然也跟着簸荡。‘牵制’往往是相互的，我跟那三位长老的关系正是如此。我如果去见他们，自然也有把握让他们接受我的提案，但是相对的，他们也一定会利用这件事向我施压，协商也好、胁迫也罢，他们会试图令我让步我决无可能让步的事情——对这种毫无意义的交流，我实在不想去浪费口舌。”
用鹿丸的话翻译一下，这段话的中心思想就是“长老团真麻烦”，可不同于鹿丸的抱怨，七海的语气相当平和，好似只是单纯在陈述事实。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更想笑了。
阿斯玛很想揉揉面前小姑娘的头顶，但她已经不是从前可以骑在他肩头的小不点了，让阿斯玛实在不好意思下手，他便只好将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虚咳一声。
七海好奇地歪歪头，见阿斯玛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也不是最要紧的……最关键的原因是，我与佐助的关系太密切了，假设这件事由我提出，就很难不显得是我私心在为佐助遮掩，难免落人话柄；将来倘若有人想要推翻今日说辞，这就会是一个绝妙的理由——
“事情既然做下，务求尽善尽美，我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说这话时，七海的神色沉凝下去，火一般的长发被深林的暗淡冷光蒙上溧色，更衬得那张瓷白面庞上的蓝眼睛冰凌一般。
……忽然又不像个小孩子了。
一个会让12岁的孩子操心至此的隐村，真的没有问题吗？
阿斯玛在心底深深一叹，到底轻轻摸了摸七海的头顶。
“你放心吧，定不辱命。”
七海果然莞尔。
“那我就全要仰仗阿斯玛桑了~”
阿斯玛笑着点点头：“我这就去谒见顾问——说起来，我的消息来源……”
“您就说，是小樱来向您寻求帮助的。”
“那你……？”
“我正忙着跟师父他们满世界地寻找纲手大人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木叶发生了什么。”
阿斯玛闻言失笑，这绝对是极为充分的理由。他也不去深究七海实际上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佐助的事，只是关心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回到自来也大人那边吗？”
七海摇摇头：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马上去做才行啊。”
-
黑云压顶，空气潮热，却未下雨，正是不利侦察、有利行动的情况之一，佐助的伤被药师兜治好了泰半，已经不会妨碍行动了，他离开木叶的时间更是远早于对暗部的爆破，一路行进非常顺利，此时早已远离木叶，连个追兵的影子都未曾出现。
大蛇丸并未一起，同行的只有几个前来“护送”的音忍，都很眼生，但态度恭敬，将他围在了阵型中心，一路都不曾松懈。
佐助暗自冷笑——看来大蛇丸对他果然非常重视。那个人不怀好意，佐助比谁都清楚，但——那又如何？只要能够得到力量……
他将目光落在他斜前方音忍背后的第二个头颅上。
察觉到佐助的注视，银灰色半长发的忍者转过头来：“您不必着急，佐助大人，我们很快就到音隐村了，大蛇丸大人会赐予您力量……只不过，得到力量之后能不能活下来——”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佐助只觉眼前骤然晃过灼目的绯红，被人握住肩膀的感觉才刚刚传给大脑，眼前的场景就已经完全变换了！高耸繁茂的树木一瞬间消失无踪，入目所及，一片骀荡芒草，像是被阳光推动而来的灰白波涛。
佐助惊疑甩开肩上的手，苦无刹那握入掌心，他猛地转身对峙，却看见那灼目的红色并非错觉，那熟悉的长发火焰般流淌在风里，比头顶天空还蓝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
“——小七（なな）！”
澄莹眉目微微一弯，少女带着笑的声音随之响起：
“不辞而别会让人很伤心的，佐助。”
-
KOMOREBI -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62. 遂分（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