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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53. 比宵月暧昧之物(1) ...

  •   53. 比宵月暧昧之物

      -

      暑气中的墓园独有着不合时宜的冷落。

      放眼望去,除了满地青草,便只有一座座墓碑无言静立,倘若再除去远处树荫里传出的阵阵蝉鸣,整座墓园里更再无一点声音。

      七月下旬的无风晌午,闷热的空气有如凝成实质,誓要堵塞住人的口鼻和每一个毛孔,很难有人会愿意选在此时出门,何况今日也只不过是无数个平淡日子的其中之一,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没什么特殊。

      ——只除了,今天是宇智波一族的遗孤、宇智波佐助的生日。

      而七海就站在墓园中属于宇智波一族的茔地间。

      这里埋葬着从前因病、因故或者寿终正寝的宇智波先人,也埋葬着多年前那场惨剧的所有被害者。虽然因为人数众多,那些被害者多数都是阖家一同下葬,但木叶为表重视与哀悼,为每一座坟茔都好好立了墓碑,仔细地刻上了被害者的名字。

      七海来到刻着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美琴两个名字的墓碑前——这座墓碑并不难寻找,许是因为富岳是宇智波一族当时的族长之故,也许是因为他们是木叶仅存的宇智波血脉的父母,这座墓碑的位置相对更好,而况此时,这座墓前已然有了一丛洁白的百合……想必是佐助来过。七海垂眸看了那丛百合一会,俯身将一束精心捆好的白晶菊放在它的旁边。

      富岳族长家其实有四个人,可如今木叶的宇智波遗孤只有佐助一个,面前的墓碑又只有两个名字,个中原因不止七海,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宇智波一族一夜之间被灭族的惨剧,就是这家的长子宇智波鼬做下的。

      那个当年还不过是个13岁少年的S级叛忍,究竟出于什么理由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又为何会独留下佐助一人,纵然有无数人作出猜测,但至今都与他的行踪一样依旧成谜。

      七海其实曾经见过那个人一面。远在那桩惨剧发生之前、在她离开木叶之前,她见过那个少年背着年幼的佐助,有说有笑地穿过光斑散落的林荫小道,向木叶警务部队那边走去了。那时的她还在心里偷偷想过,这个小哥哥看起来真温柔,就和她自己的哥哥一样。

      哪料得到后来……

      墓园有专人负责洒扫,因此哪怕从惨剧过后来此拜祭之人寥寥,每座墓前依然整洁得与墓园中其他墓碑一般无二,并不似独立于远处的旗木朔茂墓前那般芜没。

      七海默哀了一会,抬眸环顾四周。

      闻听师父说过,当初宇智波与村子之间是有些龃龉的。他们迁居到村子的一隅、自成一城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与其他木叶村民两不相犯,可故去之后却仍是与其他人一样埋葬在了木叶的墓园里,终究还是融入了村子里。

      然而“迁居”看来也并非是出于自愿,即便不去翻查任何史料,只从他们并未在村子建立之初便定址聚居而是后来搬迁来看,这之间显然有些问题。尽管“自成一城”听起来相当矜贵,可宇智波一族实际驻地的位置已是村子外围,哪里还“贵”得起来。只村民大多不会如此作想,于是一方认为对方高傲自矜瞧不起人,另一方认为被排挤打压心存不满,长此以往,难免积重难返。

      都说“人死如灯灭”,而今那些龃龉、过往和爱恨也如灯火般熄灭,与逝去的人一同葬进了泥土里,再被谈起时仿佛已被流转的时光模糊了棱角,换成一朝扼腕与一声叹息。

      可也仅有扼腕叹息而已了。曾经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那些也曾鲜活存在于世的人,那些理想、志向、愿望、野心、图谋,那些好的、坏的、令人神往的、骇人听闻的……所有的一切都逐渐失去颜色,从人们茶余饭后的火热谈资渐渐归于沉寂。

      回忆不可能永远鲜明,它们敌不过时间的洗礼,早晚都要泛黄、淡去,变得不够精确和明晰。仍旧鲜明的人不是真的鲜明,只是他们活在过去,活在亡者的阴影里。

      而阴影,在这有光便有暗的真实世界里,总是会如影随形。

      为什么当初九尾会暴走呢?她决不相信是天灾。随着她懂得越多,她就越是确信,即便是临盆时的母亲也绝无可能让九尾自行寻隙脱离,何况当时她的身边还有深爱她与这个世界、谨慎而强大的父亲。

      可若是人祸,能在母亲的压制下释放九尾的唯有写轮眼——

      但她并不认为会是村子内的宇智波一族做下此事。从事后结果看来,宇智波一族当时并未做出足够的准备、也不曾得到任何好处,倒不如说,从身为改革派的年轻火影牺牲、宇智波被排挤的结局来看,做出此事的人倒像同宇智波一族有仇一般。更何况……若是村子内的宇智波,她不相信从事前到事中,父亲会半点线索也不曾察觉。

      况且……如果真是村子内的宇智波,父亲又怎会用出“尸鬼封尽”,又怎会……

      可是,当时宇智波无人站出来帮助父亲压制九尾也是事实。尽管不排除彼时的宇智波已经无人拥有那种力量的可能,但此外的可能性也不止一种,每种都不会让人舒心。

      她至今清晰地记得幼年那个午后,在她父母的墓前,团藏大人对她说的话——

      他说:“水门的死,是我们的失态。”

      那时的她懵懵懂懂,几乎被这句话感动了。

      而此时……

      少女抬起头,万里无云的天空一碧如洗,深湛的蓝色正如那双她在照片中描摹过无数次的眼睛。

      是啊,她想,那的确是你们的失态。

      可你们究竟,为何会失态至此?

      在那些沉寂的谈资里,在那些泛黄的过往里,在那冥漠的黑暗中、凉薄的灯光下、冰冷的文字间,你们究竟又失态过多少次?

      她深深地闭了闭眼睛,低头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对不起,我在这里出神得有些久了。”

      七海看着面前的两个名字,轻声说。

      “佐助君的成绩非常优秀,在成为忍者之后,有些被埋没的才华也开始得到发挥的空间了。中忍考试的初试,虽说中间生了些波折,但总体来说他通过得十分顺利,即便决赛时强敌云集,他的实力仍可称为其中的佼佼者。他很善良,内心也非常柔软,我很感谢他成为鸣人的朋友。

      “虽然我没法承诺什么……不过我也会把他当成重要的朋友,尽力去做好一个朋友能做的事。”

      她弯起眼睛,对墓碑轻快地挥了挥手。

      “那么,我就告辞啦。”

      -

      无风、无云、无植被,佐助在这样的三无环境里弯腰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几乎被毒辣的太阳和童秃的岩地烤成人干,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水分裹着盐分从毛孔里挤出来,顺着额头滑进眼睛里,赏他一阵刺疼。他抬手粗暴地蹭掉汗水,瞪大眼睛努力让自己有点眩晕的视野重归稳定。

      “怎么了,这才半天,你不会已经不行了吧!”卡卡西的声音因为拖长的腔调而显出些慵懒,在眼下这种情境里,怎么听都像是在挑衅。

      佐助用袖套抹了一把下颌,跺在地上的右腿猛然发力,整个人弹射而出,再次向卡卡西冲去。

      很快,“咚”地一声,他又被掼在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长吸口气,刚准备爬起再来一次,脸上突然被贴上了个冰凉的东西,他不由一个激灵缩了缩头,却没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射——

      果然,侧过头去,看见一双弯出柔软弧度的湛蓝眼睛,红发的少女对他晃晃手中的冰水,笑着说:“午休时间到了喔,一生悬命的佐助君~”

      ……半个月来每天上演一遍,是个人都会习惯到懒得做出什么反应了。

      佐助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浮土,刚要去接过那瓶冰水,却有人先一步把它从七海手中抽走了。少年抬头,看见气人上忍卡卡西已经拧开了瓶盖,将瓶口对着嘴里送去。

      佐助:“……”

      他不想说话,熟练地准备去七海左手提着的袋子里另拿一瓶,只是低头时才发现,今天的她除了往日都会带来的水和便当,还多提了一个纸盒。

      纸盒上面印着“甘美屋”显眼的标志,被红丝绒细带缠住的侧面则印着硕大的“生日快乐”。

      佐助眼皮一跳,脑子好像卡了壳一样空白一瞬,就这样错失了先机,被七海将那个纸盒一把塞进了怀里。

      “虽然中午吃蛋糕感觉有点草率,不过我想等到晚上你大概会累得没什么心情过生日啦,所以——”

      她笑着,那双仿佛从晴空中剪下的蔚蓝眼瞳流转着盛夏夺目的阳光。

      “生日快乐哦,佐助君~”

      ——生日快乐哦,佐助。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然而,这句话对于他而言,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从那个在空旷死寂的老房子里,与未及处理干净的干涸血液、尘土和冰冷月光度过的,孤身一人的生日开始,“生日”和“快乐”对他而言,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从纸盒上别开眼,冷声道:“多事。”

      话音才落,便有瓶冰水从他的领口探进头来,在炙热中全部舒张开的毛孔把刺骨的冰冷照单全收,佐助剧烈一抖,猛地蹿到一边,险些把怀里的蛋糕甩出去。

      “你干什——!”

      “你很酷嘛——”七海乜着眼睛,腔调拖长的节奏和之前卡卡西那个挑衅似的样子如出一辙,但因她说话时一贯柔软的语气,倒把那几分可恶掩去了,牵出一点女孩子才有的嗔怨。

      佐助再次打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少女却又抱着冰水笑起来,语重心长:“这个时候该说‘谢谢’才对哦!”

      看见一脸复杂的佐助抱着蛋糕、站在一旁戒备地看着她的模样,少女长长地、夸张地叹了口气:“唉,算了。”

      ……搞什么,你这副“孺子不可教、不跟你计较”的表情。

      正想着,系着蛋糕盒的红丝绒细带突然被拉开,高高的盖子揭开之后,佐助看着眼前精致小巧的巧克力蛋糕,不禁愣了一下。

      -

      ——“酸奶口味和巧克力口味,你更喜欢哪一种?”

      ——“哈啊?”

      ——“仅此一次的机会,失不再来哦!”

      ——“……巧克力。所以,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是你说的交换。”

      ——“哎呀,果然是巧克力啊,我记下啦。唔,你别瞪我,我会好好交换的啦!不过……也没有说是现在嘛~诶?佐助君,这就走了吗——”

      -

      佐助有些恍惚。

      这个人,她就像每夜阴晴圆缺不停变换的月亮一样令人捉摸不透,她坦率时就像一眼见底的溪泉,隐饰时又像深潜水底的暗流;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托词又像许诺,像真心又像戏说。

      就像他曾以为那个“喜欢什么口味”的问题和最后交换到的答案一样,全是耍他玩的,可现在看来……

      还是耍他玩的!

      那个耍人成性的少女已经把一次性塑料刀塞到了他的手里,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吃有草莓的。”

      ……谁管你。

      佐助低头从也就比巴掌大两圈的圆形蛋糕上切下草莓最多的三角区域,盛到少女递来的纸盘上之后——

      把剩下的蛋糕塞回七海怀里,自己端着那块布满草莓的三角蛋糕,向着不远处岩石的阴影里潇洒地走去了。

      七海:“……”

      七海朝他的背影丢出一瓶冰水,被佐助头都没回地轻松接住了。

      “你的木鱼饭团被没收啦——!!!”

      卡卡西在一旁看着,不觉笑出声来。

      他用不知何时从七海手上的餐具袋里拿出来的叉子叉起一只草莓,喂到七海嘴里。

      “我发现,你还挺适合做老师。”他压低声音。

      “唔,”转过头来便逆着光的少女微微眯起眼睛,一边鼓着腮帮子嚼草莓一边拿起托盘上的塑料刀寻找下刀之处,“为什么呀?”

      卡卡西接过她手上托着的蛋糕底托,又把她挎在胳膊上的便当包袱和装着水的袋子拿过来换到自己手臂上,才抽出她另一只手中的塑料刀,把仅剩的两颗草莓拨到一起之后,连带着一个细长的巧克力卷跟蛋糕一起切下来装进她的盘子里。

      “因为你很会哄小孩。”

      “噗——”七海被逗笑,连忙也压低声音,“被佐助君听到就不得了了,哥哥。”她边说边把草莓又盛回给卡卡西一个,“我说着玩的,不是真的非吃不可。”

      卡卡西没作声,只是把七海盛回来的草莓默默吃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了。这么多年,她只有在着意想逗着别人转移注意力、开心起来时,才会展露出那样开朗活泼的模样。以至于卡卡西甚至不知道,那究竟真的是她性格中的一部分,还只是伪装成活泼模样的、她那总是轻易体察别人的温柔。

      正出神间,唇上突然被抵来一个东西,卡卡西下意识地略作后撤看了一眼,发现是七海叉过来的、最后一只草莓。

      已经沾到了他的嘴唇,卡卡西无法,只好吃下去。

      他叹口气:“你最喜欢的水果不就是草莓?怎么全都给我。”

      七海笑吟吟地:“哥哥不喜欢吃上面这些奶油花糖丝什么的嘛。不过蛋糕没关系哦,我有尝过试做版啦,没什么甜味,巧克力的醇香很浓厚——谁叫佐助和哥哥都不是甜党。”

      她挽住卡卡西没挎东西的那侧手臂,拖着他向佐助坐着的岩壁阴影处走去:“我们也不要在这晒太阳啦,一会奶油都化掉我可就要发脾气了哦!”

      “嗯?”卡卡西失笑,“我听听,你想怎么发脾气?”

      随口一说的少女被问住了,她思索般地颠了颠托盘,不确定地回头:

      “比方说……关门,放帕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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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相关:


    【请问大大大概还有多少章结局呀】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认真地说,八九十章吧(指整章)(大概)

    感谢在2021-06-08 04:47:27~2021-06-12 05:5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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