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苍痕幻夏

34、木棉花 Chapter6

　　我是怎么回到的旅馆？
　　夜幕降临，月光从束起了窗帘的窗外投进房间内，微凉的风吹动着窗帘，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纹路发着呆，这个问题忽的冒了出来。
　　我只记得早上的时候被Z夫人拜托去店里照顾生意，忙了一天之后，吃完了Z夫人精心准备的晚餐之后就睡觉了……可是，没有走回旅馆的记忆。
　　就像是断片了一样，在离开Z夫人的小店之后，记忆就直接跳到了在旅馆吃晚餐的情景了……这不合理。
　　“总感觉不对劲。”越想越是觉得奇怪，我忍不住坐起身抱着脑袋使劲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但是那段走回旅馆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偷走了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让我很是恼火，我有种预感，失去的这段记忆，一定很重要。
　　重新躺回床上的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干脆起身轻手轻脚走出了旅馆，不得不说塔镇的治安真的很不错，旅馆的门大敞着，也不怕有小偷光顾，走到街上，店基本上都关了，只有路灯还在工作，整个小镇像是睡着了似的特别的安静，只有风吹过行道树发出的沙沙声响，还有我的脚步声。
　　原本有些烦躁的心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的平缓，闲逛着的我渐渐有了心情去打量深夜的塔镇的景色，不同于白天的热闹，深夜的塔镇很安静，路灯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长，我踩着行道树的影子，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嗯？”
　　无意识的走到了Z夫人的时间中转站这儿，小店还亮着灯，在一堆漆黑的店铺中格外的显眼，但是从橱窗看进去，虽然灯亮着，但是里面并没有人。
　　“Z夫人？”门是开着的，我走进去，听到了二楼传来了Z夫人的声音，顺着声音走过去，踏上台阶之前我迟疑了一下，心里面有个声音在阻止我不要再继续前进，但是上面传来的Z夫人的惊呼声让我下意识地冲了上去.
　　木质的台阶被我踩得吱嘎作响，等我冲上了二楼并循着Z夫人的声音走向第二间房间时，从半掩着的门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确定你的道具没有出现问题吗？”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是仔细回想我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如果那个人想起了今天的事情，你的身份就要暴露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有问题的，D小姐换装换的勤快，他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记起来的。”是Z夫人的声音，她好像在说D小姐的事情，“让Alice最近注意些别被人发现了，前阵子天使L的事情闹的挺大的，如果这边又被天堂盯上，不一定能逃得掉了。”
　　“我会护着她的，倒是你……”那个男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真的打算和那个人类在一起吗，当他慢慢变老而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你确定他能接受？等他死了，你难道继续等他轮回再来找你吗？”
　　他们在说什么？虽然不明白，但总隐隐感觉是和我有关的，我小心地靠近那间房间，从半掩着的房门空隙看到了那个男人，被黑色斗篷整个包裹着的男人很高大，有些金色的发丝从斗篷帽檐下掉了出来。
　　就在我将视线向上移动看向那个男人的脸时，他竟然直直地看向了我，与我的视线相交，男人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如同野兽的眸子。
　　吓得我猛地后退了半步，手还撞上了身边的墙壁。
　　“谁在那儿！？”背对着门的Z夫人转过身子，随着她挥手的动作，一团灰色的烟雾直直地冲着我飞来，她的动作太过迅速，我根本没办法躲开，但是Z夫人的反应更快，她虚空一抓，那团烟雾停顿在我的面前片刻，重又回到了Z夫人的手中。
　　Z夫人似乎没料到是我，她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我。
　　“你……”一堆的疑问从脑袋里呼啸而过，但是张开嘴，却说不出来，我看着Z夫人苍白的脸，下意识地转身，慌乱地逃离了这个小店。
　　一口气冲回旅馆，直到躺在了床上才感觉可以安心地喘气。
　　我一直是个无神论者，哪怕成年后一直被奇怪的梦境所困扰着，我也没有往怪力乱神的方向考虑过，这世上的一切一定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哪怕暂时解释不了，也肯定是因为现在的科技无法解释而已，但是今晚看到的Z夫人，却让我怎么也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
　　那团烟雾，是凭空出现的又凭空消失的，我亲眼看到的。
　　“难道……Z夫人是妖怪？”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就停不下来了，我想着Z夫人这几天给我带的一日三餐，顿时感觉胃部隐隐有些不舒服，如果Z夫人是妖怪的话，那她做的料理，会不会也是些奇怪的东西。
　　越想越觉得可怕，我赶忙坐起身，将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全都取出，把塞在床底下的行李箱拉出来，我迅速把行李收拾好，决定天一亮就退掉房间去火车站赶最早的一班车回家乡。
　　重新躺回床上，我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自己赶紧睡着。
　　恍恍惚惚的，曾经困扰着我的梦境再度出现，仍然是炮火纷飞的战场，穿着脏兮兮护士服的女人踉踉跄跄地翻过了战壕，我看着她冲向了一个被炮火击中的人，被鲜血吓到了的她抱着那个人，试图将人拖回战壕，可是不断从头顶飞过的炮弹让她根本没办法顺利移动。
　　“不要死……”我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和Z夫人的声音，很像，“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女人悲怆的样子让我感觉很难受，我想去安慰她，但手伸出去，根本触碰不到她，这提醒着我，这只是梦境，我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场景猛然跳转，我看着她用衣袖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看着她带着那个人的骨灰离开了前线，坐着船回到了她的家乡，并将那个人的骨灰埋了起来，连墓碑都是她亲自刻的，我看着她像失了魂似的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那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在胸腔里翻涌着，但却无能为力。
　　女人就是Z夫人，擦干净了的脸，同时间中转站的Z夫人一模一样，或者说，她们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什么行李都没有带的踏上了不知道通往何方的火车，靠着车窗位置坐着的她安静的像一尊人偶，身边人的吵闹衬的她愈发的沉默。
　　像一缕游魂一般在城镇里游荡着，我看着她一点点的消瘦，每天都只吃一点点，有时候甚至干脆不吃仅靠喝水维持生机，恨不能将食物硬塞进她的胃里。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某个下雨天，抱着膝盖坐在某个小店屋檐下避雨的Z夫人被一个中年男人捡了回去，男人是一个小店的老板，从他絮絮叨叨的话里可以了解到，他有一个极爱的恋人，年轻时因为误会负气离开了，男人被父母扣着没办法去寻找恋人，只能在家乡开个小店，渴望着哪天恋人回来，能够重逢。
　　“你……不怕她已经有丈夫了吗？”许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Z夫人的嗓子哑的像被砂纸打磨过，“如果她已经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只要她幸福就够了，是谁给她幸福不重要。”
　　“……”Z夫人张着嘴说了什么，可是我什么都没听到。
　　梦境戛然而止，窗外传来了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