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的人》影度寒江

47、第 47 章

　　程易禾回来后，便将今日的事和程林商量了一下。程林对投资什么的其实没什么具体的意向，不过想到程易禾能有自己的事情做，也是一件好事，总比整日陪他在家里的强，而且程子睿治疗的后续费用还是一大笔花销，总不能坐吃山空。让程易禾与高兴敲定了行程，便定了七日后的机票。

　　高兴提前去了首都，所以程易禾与程林下飞机之后，高兴已经来机场接他们了。

　　高兴虽然知道了程林现在是有主的人，不过他这个人总是手贱，见面之后，还是手痒的捏了捏程林白嫩的脸颊，“小林林，你竟然还是这么水嫩嫩的，和你比我都快成大叔了。”

　　程林对高兴也有印象，不仅因为他名字喜庆，而且人长得也是一张娃娃脸，很有特点，他说自己是大叔实在太过夸张。

　　程林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程易禾已经挑开了高兴的手，不耐烦道：“行了，别动手动脚的。”

　　程林笑道：“没事的，小兴哥和我开玩笑呢。”

　　程易禾顿时炸了毛，“你叫他什么！？”

　　过去程林胆小害羞，见了程易禾同学，也总是沉默的躲在程易禾身后，别人逗他几句，就笑笑不说话。

　　程易禾对程林的印象也还是一只躲在身后的小软猫，骤然听到程林亲热的叫别人哥，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

　　以前程林可是只叫他一个人哥哥呢……

　　程林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眨巴着大眼睛，无辜道：“怎么了？”

　　高兴见程易禾一脸憋气的表情，心里就爽快的不行，揽着程林的肩膀就往前走，“别理他个蛇精病。”

　　程易禾气的想即刻飞回东林，但见程林跟着别人越走越远，只好拖着行李跟上，他腿长，快走三两步就追了上去，听见高兴在程林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以前啊，有一次在宿舍刚熄灯，他非要翻墙回家，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因为什么？”程林好奇道。

　　程易禾顿觉不妙，喝道：“你给我闭嘴！”

　　高兴这下更来劲儿了，大笑道：“他说你一定在家想他了，躲在被窝里嘤嘤嘤哭呢，要回去安慰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林顿时眼神复杂的回头望着程易禾。

　　程易禾老脸一红，抬脚踹了高兴的屁股一脚，“滚！老子当时是想出去买包烟！”

　　程林忙附和着说，“对，我哥哄你们玩儿呢，他才不会干那种幼稚的事。”

　　但真实的情况是，程易禾那晚确实大老远从市区回了家，又翻墙进了程林家院子，当时正好程林出来上厕所，见到程易禾还吓了一跳，那晚也没什么月光，程易禾当时是什么表情程林也看不清楚，只记得他矜持的说了句，“上周出去玩儿，手表好像忘你兜里了。”

　　程林回去翻遍了自然找不着，结果就是程易禾挤他床上睡了一觉，次日又起大早回了学校。

　　当时程林还是个傻的冒泡儿的小孩儿，就以为程易禾大半夜的是来找手表的，现在想来，只因为想自己了而已。

　　想起年少时青涩的爱恋，程林心里顿时酸酸软软的，他被高兴勾着脖子走在前面，不时的想回头看看程易禾，可是程易禾面无表情的低头看手机，似乎根本不知道程林在看他，一点儿也没有心有灵犀的默契对视。

　　之后三人一起去吃了午饭，饭后，由高兴开车，准备先去果园看一看。果园在离首都不远的一个叫桃园的村子，虽然说是叫桃园，不过到了之后发现，这里和程林想象中的还是不一样，程林他们老家那里，漫山遍野的桃花树，到了春天，简直就像是浮在粉色的云霞中一般，这里却并没有那么多桃树，村子也大很多，至少多出一百多户人家，上山的路也要走二十多分钟才到。

　　不过果林的面积相当的大，水果的种类也很多，有甜橙，苹果，油桃等等，像樱桃和提子这类的，是种在山下的大棚里，所以这边的农家乐发展的也很好。

　　看过这边的果园后，已经中午了，太阳晒得太厉害，三人便在当地随便找了家农家乐吃了点午饭，休息一下睡个午觉，再准备接着谈以后收购的事儿。

　　高兴向农家乐老板要了两间房，程易禾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一上午都没说几句话，程林已经隐隐觉得程易禾可能因为在机场的事儿已经生气了。

　　回到房间，程易禾便直接躺倒在了床上，阖着双眸，小臂搭在额头，似乎很累的样子。

　　程林忽然觉得这样的程易禾满可爱的，忍着笑关上房门，蹭在了程易禾身边，抱着他的腰，“今天怎么一直没什么精神？是不是太热了？”

　　程易禾不好再装死，淡淡的说了一个字，“嗯。”

　　程林道：“那睡一会儿吧，等三四点了咱们再起，那个时候就开始降温了。”

　　程易禾向床里面动了动，轻推着程林说：“你挤着我热死了。”

　　程林便凑到程易禾耳边，带着点儿撒娇的口吻说：“可是我想和你挤一块儿啊。”

　　程易禾便似乎很无奈的说，“那行吧，你真是越来越黏人了。”

　　看着程易禾上翘的嘴角，程林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

　　程易禾睁开双眸疑惑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程林用力平复了下笑意，才说：“和你在一起开心啊。”

　　程易禾的眸子里这才染上了笑意，程林见他没了脾气，便凑过去亲了亲程易禾唇角，“睡吧。”

　　程易禾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脑子里却还在胡思乱想，少年时那单薄而又热烈的情思忽然被戳破，觉得挺没面子的，可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他的宝贝，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早已长大了，学会了独当一面，学会了口舌如簧，学会了很多他以前根本不需要学会的东西……

　　程易禾真正在气的，其实是他自己……

　　以前从来不敢问程林独自带着孩子到底是怎么过的，现在忽然很想很想知道，他哑着嗓音叫了声程林，半晌无人应。

　　程易禾垂眸一看，程林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甚至投下了一片扇形的阴影，大概是姿势不很舒服，程林微张着粉润的唇瓣，可以看见一排雪白的牙齿和嫩红的舌尖。

　　看着程林恬淡的睡颜，程易禾低头轻轻亲了亲程林唇角，手臂环着程林将他向怀里移了移，压下心头的闷痛，闭上了眼睛。

　　下午三点，程林最先醒了过来，程易禾还在睡觉，程林将程易禾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轻轻移开，走到窗帘边掀开一角看了看外面，院子里树影婆娑，只有几只矮胖的老母鸡在咕咕咕的啄米吃。

　　看来都还没有起床，程林也不急着叫程易禾了。

　　接近四点，外面才渐渐有了人声，程易禾也醒了过来，抱着程林腻歪了会儿，才去把高兴拖了出来，继续下午的行程。

　　不知不觉在桃园呆了两天，看程林很喜欢这里安静悠闲的生活，程易禾便和高兴拟了合同，二话不说付了款。之后程易禾原本想带着程林回市区租一套房子暂住，不过恰好桃园有户人家搬走了，准备将房子出租，两人便租了下来。

　　上下两层的砖瓦房，院子倒是很大，足有一百多平米，一半被辟出来种蔬菜，厨房的顶棚还有个葡萄架，夏天可以乘凉，除了离市区比较远之外，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两人就这样暂时按了家，接下来就该是孩子的问题了。

　　程易禾也隔了足有一月没有去看程子睿了，程子睿还是挺想程易禾的，期间给程易禾打过两次电话，都是想要他回去，所以桃园的事情安顿好了，程易禾首先就是赶回家看程子睿。

　　程子睿被赵英养的胖了些，没有了生病时的苍白，小脸红润润的，看起来和健康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为了和程子睿打好关系，程易禾没有回去陪程林，足足在市区的家里陪了程子睿一个星期，在赵英面前也好像忘了程林这个人似的，渐渐的，赵英对于每晚程易禾带着程子睿出去散步也不那么排斥，所以在程易禾提出带着程子睿去游乐园玩的时候，也点头答应了。

　　原本赵英还想跟着去，还是程荣建说了一句，难道你能陪睿睿一辈子？好不容易他们父子单独相处能增进感情，你非得掺和一脚搞破坏。

　　虽然程荣建话说的不好听了些，不过程荣建的话，赵英还是听的，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而程易禾也生怕赵英反悔，次日六点就抱着还在熟睡的程子睿就出了门，坐上了去游乐园的出租车，才长长出了口气，看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儿子，激动的像中了一千万的大奖，连忙给程林打电话。

　　没想到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而程林的声音还很清醒，“哥，什么事？”

　　程易禾问:“你起床了？”

　　“嗯。”

　　“怎么起这么早？睡不好吗？”

　　“没有，早起习惯了，到了点儿就醒了。”

　　程易禾便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兴奋的说:“你现在赶紧打个车来西场街那个游乐园！”

　　“啊？干嘛？”

　　“我把睿睿抱出来了，咱们带他出来玩儿。”

　　程林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

　　“真的！”

　　程林高兴的几乎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好，好，好，我......我现在......我现在怎么办？”

　　程易禾道：“快出门过来啊！”

　　“哦哦，好。”

　　程林急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路上堵了半小时的车，程易禾八点半到的游乐园门口，原本还以为要等一会儿程林，没想到程林已经等在了那里。

　　程林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起来背包里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不少东西。

　　兜里揣着钱包，怀里抱着孩子就出门的程易禾搞不懂程林都带了些什么，“你背的什么？也不嫌沉。”

　　程林笑了笑说，“水和宁宁爱吃的零食，我看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会有雷阵雨，给他拿了件外套。”

　　“.......”程易禾这才觉得和程林比照顾孩子，自己还差一大截。

　　程林已经走了过来，轻轻摸了摸程子睿的睡得香甜的小脸。像抚摸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程易禾心中一时很不是滋味，“今天咱俩抱着孩子走吧，不管我爸妈了。”

　　显然程林也很意动，双眸瞬间亮了起来，但仍旧有些犹豫，“先处一天看看吧，我去买票。”

　　走进了游乐园里，人声更加鼎沸，程子睿便从程易禾肩头抬起了头，迷茫着一张小脸，“爸爸，我们到哪儿了？”

　　程易禾道：“在游乐园，你不是一直想来玩吗？”

　　程子睿歪着小脑袋望着远处那个巨型摩天轮，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快乐的欢呼一声，叫道：“爸爸，我想坐摩天轮！”

　　“好！”程易禾一口答应。他扭头看了看默默跟在后面的程林，又对程子睿说，“睿睿，爸爸抱你一路快累死了，”展臂揽着程林的肩膀让他挨了过来，“让你这个爸爸抱着你，行不行？”

　　程子睿这才发现了程林，小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变，戒备的直往程易禾怀里缩，“我不！我不！他是坏人，他不是我爸爸！”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每次听到程子睿说自己不是他爸爸，程林心里都像刀割般的疼，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程易禾一看程子睿又惹程林伤心，脸色顿时一沉，手臂放开程林就想去打程子睿的屁股，程林忙抱住程易禾的胳膊，轻声道：“你别和小孩子计较。”

　　程易禾便眼含警告的瞪了程子睿一眼，程子睿还是很怕程易禾的，当下就吓得双眼含泪，可是又不敢哭出来，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让程林看了，又心疼起来。

　　程林柔声对程子睿说：“不用叫爸爸，叫叔叔就行了，今天我陪你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摄于程易禾的威严，程子睿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三人到了摩天轮下，程易禾这次也不问程子睿的意见了，把程子睿直接往程林怀里一塞，就去售票窗口买票了。

　　程子睿不愿意程林抱着，又害怕程易禾走了不要他了，在程林怀里扭来扭去的想下来，“我要去找我爸爸。”

　　程林指着程易禾的背影说：“你爸爸在那儿呢，去买票了，我们在这里等他好不好？”

　　程子睿撅着嘴哼哼唧唧的，又是一副想要哭出来的模样，程林便将程子睿放在了地上，从包里拿出了一小包薯片撕开后递给程子睿，“那我们边吃边等，你看，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味道？”

　　程子睿便动摇起来，望了望程易禾高大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程林手里的薯片，终于还是屈服在了零食的诱惑下。

　　程易禾回来后，便见程子睿自己不停的往嘴里塞着薯片，吃一口，半蹲在他旁边的程林便会喂他一口水，伺候的跟小皇帝似的。

　　等程子睿吃饱喝足，程林便抱起了程子睿，准备登摩天轮，这次程子睿倒没有怎么反抗了，程易禾之前一直抱着程子睿，是因为程子睿在睡觉，没办法的事，现在看看周围的孩子，像程子睿这么大点儿的，哪个不是自己在地上走，程易禾便觉得他们有些太惯着孩子了，可是三人好不容易相处的还算融洽，程易禾便没有开口说什么。

　　程易禾跟在他们后面，沉默着不说话，程子睿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程易禾，还以为他仍旧在生气，而程林总是对他温温柔柔的，两相对比之下，便觉出程林的好，所以接下来的一路上，便乖乖的缩在程林怀里。

　　在游乐园除了刺激性的项目不能玩儿，适合孩子的，一上午几乎都玩了个遍，程子睿也累得够呛，这下是真的走不动路了，趴在程林背上昏昏欲睡的。

　　程易禾便把肩上的背包换给了程林，接过程子睿抱在怀里，程子睿小脑袋一歪，在程易禾怀里彻底闭上了眼睛，程易禾便说：“看他都睡觉了，咱们回家吧。”

　　程林犹豫不决，问：“回哪个家？”

　　程易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然回桃园了。”

　　程林双眸一亮，掩饰不住的高兴，“那大娘知道了，会不会生气？而且，而且，睿睿要是哭了，该怎么办？”

　　程易禾没那么多顾虑，“管他呢，先回家再说。”

　　回到桃园的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程易禾刚把程子睿放在床上，他就睁开了眼睛，一看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便起身问：“这是哪儿？”

　　“爸爸的家。”

　　程子睿顿时苦着一张小脸。

　　程易禾问：“和爸爸一起住，不好吗？”

　　程子睿说：“为什么不和奶奶一起住？”

　　程易禾道：“因为奶奶的家不是爸爸的家。”

　　程子睿很好奇，“为什么？”

　　程易禾问：“那你的家在哪儿？”

　　程子睿道：“奶奶的家就是我的家。”

　　程易禾道：“看吧，你都不愿意和我一个家，我的家当然也不是你奶奶家。”

　　程易禾绕来绕去的，把程子睿给绕懵了，可他仍旧执着道：“我要回奶奶家。”

　　程林在外面的客厅，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便走了过来，正好听见程子睿说的最后一句，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确实不早了，站在门口向程易禾招了招手，“哥，你过来。”

　　程易禾走过来顺手虚掩上了房门，“怎么了？”

　　程林有些担心，“天晚了，怎么办呀？”

　　程易禾还以为程林饿了，说：“你进去陪着，我去做饭。”

　　程林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宁宁毕竟跟着大娘生活了这么久，突然离开她，到了晚上，肯定会哭的，该怎么办呀？”

　　程易禾不以为然：“哄就行了，担心什么。”

　　“可我.....我受不了，受不了看孩子哭。”程林说着竟也带上了哭腔。

　　程易禾忙抱着哄道，“孩子还没哭呢，你先哭上了，怎么一个比一个孩子气。”

　　程林擦了擦眼角，“宁宁受一点儿委屈我就心疼的要命，我不想看他难受。”

　　程易禾道：“哪儿那么夸张，我看着他呢，万一真的哭了，肯定能哄好。”

　　程林原本想说，程易禾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小孩子一到晚上就会找自己最亲近的人，但是毕竟程易禾是程子睿爸爸，没有赵英在，程子睿也很黏他，便想着程易禾大概是能哄好的。

　　为了照顾到程子睿的情绪，程林晚饭熬了红米粥，蒸了六个小兔子模样的白馒头，抄了一盘油焖豆角和干煸花菜，都是程子睿跟在他身边的时候爱吃的，幸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口味也没怎么变，饭桌上就数他吃的津津有味。

　　吃过晚饭，两人带着程子睿去村前的广场上遛弯儿，陆陆续续的，吃过饭的孩子们都由家长们带着过来了，孩子多了，便三五个聚成一团，你追我赶的，大人们看起来很无聊的游戏，他们玩的兴致高昂，不时的爆发出欢乐的尖叫声。

　　直到天色全黑，广场上的人也渐渐散去，程易禾与程林一边一个拉着程子睿的手，慢慢往家里走，然而到了家门口，程子睿却忽然撅着小屁股哼哼唧唧的不愿意进门。

　　“怎么了？还想和小朋友们玩吗？”程林蹲下身，温柔的同程子睿说话。

　　程子睿哼一声，扭头跑开了。

　　程林无奈的看着程易禾，程易禾道：“回家睡觉，明天再出来。”

　　程易禾的语气说不上温柔，本来就觉得满腹委屈的程子睿瞬间掉下了眼泪，“我不要跟你回家！我要去找我奶奶！”

　　程易禾道：“你奶奶不在家，你今天只能在这儿，”

　　程子睿顿时惊恐的大叫道：“我不！我不！”

　　程易禾本来就是个硬脾气，程子睿越不听他的话，他越不相信自己怎么就弄不住一个奶娃娃，当下把脸一沉，“那你不跟着我回家，自己就待在外面吧！”然后抬脚就进了门。

　　程林也没想到，程易禾说的哄孩子，竟然是这样哄。

　　程子睿呆了两秒，紧接着爆发出更响亮的哭声，程林不忍心看他这样哭，只好说：“乖乖，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奶奶，行不行？”

　　程子睿倔劲儿也上来了，哭喊道：“不！我就要我爸爸！”他的意思是想程易禾带他去找奶奶，

　　程易禾在院子里喊：“你要我当爸爸，就马上给我进门！”

　　程子睿的话被程易禾给故意曲解了，气得小身子都在发抖，“我要我奶奶！”

　　“那你自己去找吧！”程易禾说。

　　他们两个吵架的声音把街坊邻居都给招来了，只是程林和程易禾在这里住的时间短，所以也没人上来劝，只是站的远远的看。

　　程子睿的哭声又尖锐又凄惨，程林心里又疼又急，想要把他抱进门，让程易禾好好哄一下，可是程子睿不让他抱，在程林怀里又踢又打，好不容易将他抱进了院子，程林纤白的脖颈也被挠破了好几处，程林无奈的说：“哥，你还是送他走吧，难道要这样哭上一夜吗？他病刚好，受不了的。”

　　院子里没有开灯，借着别家的灯光，依稀能看见程易禾大马金刀的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他原本想借这个机会治一治程子睿，别让他整天想着赵英，省的被赵英给带的不认识自己亲爹是谁。

　　可也确实如程林所说，为人父母的，看到孩子这样撕心裂肺的哭，简直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好把孩子给哄高兴了，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狠下心，可此时也坚持不住了，松口道：“过来给我抱吧。”

　　程林将程子睿放在了程易禾怀里，程子睿才渐渐安静了下来，胳膊抱着程易禾的脖子，小身子一抽一抽的低声抽泣，看起来更可怜了，程易禾的心彻底软了下来，轻声说：“擦擦泪，别哭了，不然把你送回去了，你奶奶看你的小兔子眼睛，非得打死我。”

　　程子睿担忧的抹着眼泪：“爸爸，你别死。”

　　“爸爸不会死，那我把你送去见奶奶，你以后还愿意和爸爸出来玩儿吗？”程易禾问。

　　程子睿说：“愿意。”

　　见孩子不和他计较，程易禾心里酸酸的，懊悔自己刚才简直是鬼上身，和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瞎吵什么，把程子睿哄好了，程易禾才一手抱着程子睿，一手拉着程林，出门开车。

　　等把程子睿送回赵英那边，已经接近晚上九点，程林坐在车里等着，并没有上去。

　　程易禾敲开门，还没说话，赵英已经喊着心肝儿宝贝的把程子睿给接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跟分别了几百年似的，还责怪程易禾，“也不知道早点儿回来。”

　　程易禾淡淡的说：“忘了时间，就到了现在。”

　　赵英说：“还给你们留着饭，在厨房，自己去热一热。”

　　程易禾道：“不了，我今天走了。”

　　赵英道：“怎么就走？”

　　“事儿多着呢，哪儿能整天窝在家里。”

　　“那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程易禾不想多说，习惯性的顶了一句，“程易新大晚上的也不在家，你怎么不去管他？”

　　“走走走，快走！”赵英立刻开始赶他。

　　程易禾摸了摸程子睿的头发，“爸爸明天再来看你。”

　　程易禾想着今天这一次不行，以后白天了，天天把孩子带出去，这总该熟悉了，总会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可不想，他前脚刚走，程子睿立刻就把他给卖了。

　　赵英将程子睿放在沙发上，问：“今天玩儿的开心吗？”

　　程子睿吸了吸鼻子，说：“不开心。”

　　赵英：“为什么？”

　　程子睿说：“爸爸让我和叔叔一起玩儿，我不愿意。”

　　“叔叔？难道是程林？”赵英瞬间反应过来，“程易禾那个混蛋！我说他怎么那么好心！就是为了把你拐走！你以后不准和他见面！”

　　赵英气的面颊都扭曲了，程子睿看着有些害怕，才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也许不应该说给赵英听，小声说：“奶奶，我......我会想爸爸的。”

　　赵英喝道：“你想他有什么用！他就是为了程林才喜欢你的！”

　　程子睿有些迷茫，不明白赵英为什么会这样说，

　　赵英见程子睿呆呆的听不懂似的，就开始吓唬他，“程易禾就是为了让你以后叫别人爸爸才带你出去玩，你要是跟他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程子睿这才有些害怕了，马上说：“奶奶，我不和你分开。”

　　赵英道：“对，这才是奶奶的乖孙，你不要听你爸爸的，奶奶才是对你最好的。”

　　程子睿点了点头。

　　所以程易禾次日过来的时候，吃到了闭门羹，敲门敲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开，一开始他以为人都出门了，也就没有在意，直到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情况之后，才觉察出不对，将单独出去买菜的赵英赌在了小区门口，“妈，你是准备让程子睿不认我这个爸爸，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对！省的你和程林把他教成一个恶心的同性恋！”赵英想到程易禾骗她，就很生气。

　　程易禾瞬间被点燃满腔怒火，冷笑道：“我这个恶心的同性恋也是你教出来的，你说你是不是也很恶心？”

　　赵英叫道：“程易禾！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妈！”

　　程易禾问：“那你眼里有我这个儿子吗？”

　　赵英说：“只要你和程林分了！”

　　“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如果是这个条件，那你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程易禾说完，转身便走。

　　赵英下意识叫了他一声，“哎！你站住！”

　　程易禾没有回头。

　　开车到家的时候，程林正在收拾院子里的地，院子很大，原来的主人曾经劈出来一半当做菜地来种菜，主人走后就闲置了下来，程林一直想再松一松土，重新种菜。

　　程易禾进门看到他拿个小铲子辛苦的刨土，走过去伸手拿了过来，“你去坐着，我来。”

　　程林便顺手将小铲子给了程易禾，去坐到了台阶上，问：“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还是没人吗？”

　　程易禾沉默了十几秒，才道：“我妈不让我见睿睿。”

　　“啊？为什么？”程林惊讶道，随即又反应过来，“是不是......因为我？”

　　程易禾抬眸笑了笑，“不是，我今天又和她吵架了。你别多想了。”

　　虽然程易禾这样说，可是想也知道，也绝对是因为自己才吵起来的。

　　程林心里闷闷的，低声说：“对不起。”

　　程易禾扔下手里的小铲子，走过去将程林紧紧抱住，“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拥向我道歉。”

　　见程林神色暗淡，程易禾为了安慰他，又开玩笑似的说：“是我不好，就不该把程子睿给送回去，让他天天哭，总有哭够的时候。”

　　程林又好气又好笑，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当爸爸的。”

　　程易禾被程林漂亮的大眼睛一瞪，心里顿时痒痒的，在程林耳边低声问：“宝贝儿，你说，当初是怎么怀上的，我现在还是晕着的。”

　　程林顿时红了脸颊，学着程易禾像说悄悄话似的低声说：“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就那样有了。”

　　程易禾又将唇凑到程林耳旁，声音低沉悦耳，“那我们再试一下，看怎么才能怀上，再生一个小的，以后也能给程子睿做伴儿，行不行啊？”

　　程林没什么实质性的推着程易禾越圈越紧的胳膊，羞道：“不生，你自己去生。”

　　程易禾才不管程林的反对，一把抱起程林，大步走向卧室。

　　赵英不让程子睿见程易禾，程易禾也不愿意总过去听她骂程林，所以接下来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了果园里。

　　高兴现在干什么都来劲儿，又去市区物色好了一家门店，想要卖水果，已经开始装修，可他总是三五不着调儿，也没个老板的样子，又把监督装修的差使甩给了程易禾，程易禾骂他也不管用，只好当起了苦力。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反而是赵英沉不住气，她不让程易禾见程子睿，主要是看出来程易禾现在很疼爱这孩子，她把孩子给扣下了，说不定就逼的程易禾和程林分了，可事与愿违，程易禾自上次见面，就再也没了音信。

　　赵英心里有点慌，只好主动给程易禾打过去了电话，开口就指责程易禾，“你到底是怎么当爸爸的？这么久也不来看睿睿。”

　　程易禾懒得和她多说，“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挂了。”

　　赵英被噎了一下，说：“睿睿这么久没上学，你以后得每天抽空来给他讲讲课。”

　　程易禾在烟灰弥漫的店铺心情也不大好，没什么耐心的说：“没时间，让程林去。”

　　赵英道：“不行。”

　　“那你自己教吧。”程易禾果断掐断了电话。

　　赵英想骂也没来得及骂。

　　不过程子睿原本在东林的时候，其实就早上了一年学，来到首都后就直接上的一年级，虽然说直接上二年级也应该没问题，可是赵英毕竟年纪了，思虑多，生怕基础打不好，让程子睿以后跟不上学习，所以九月份开学后，还是决定让他跟着新一届的学生重读一年。

　　原本赵英也想借着程子睿上学，再给程易禾打个电话，可她还没行动，手机就先接到了收款的信息，紧接着进来一条程易禾的短信：程子睿的生活费。

　　赵英心里便又是委屈又是酸涩，觉得自己和程子睿命太苦，遇上程易禾这么一个冷血冷心的人。

　　程子睿户口上的生日是程易禾随便编的一个，不过后来从程林口中得知，程子睿是12月23日的生日，生月算是很小了，仔细算起来，年龄又要比户口上登记的小一岁。因为和赵英恶劣的关系，程易禾也就没提这件事。

　　直到睿睿生日那天，程林买了许多礼物和一个精致可爱的卡通生日蛋糕，让程易禾送过去。程易禾才提着礼物登了门，当时已经是晚上，赵英他们正准备吃饭，便听到敲门声，也许是父子心有灵犀，程子睿大声问，“是我爸爸吗？”

　　没等赵英回答，他跳下凳子就跑过去开门，见果然是程易禾，兴奋的喊道：“爸爸！”

　　程易禾一把抱起程子睿颠了颠，“睿睿想不想爸爸？”

　　“想！”

　　程易禾走进屋，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程子睿一眼看到了那个蛋糕盒子，双眼放光，“哇！蛋糕！”

　　程易禾摸摸程子睿的头，“对，今天是睿睿的生日，爸爸买的蛋糕，喜欢吗？”

　　程荣建能听出来程易禾口中的爸爸，指的是程林，他沉沉的咳嗽了一声，想警告程易禾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分寸。

　　但看程子睿高兴的亲了程易禾的脸颊一口，显然不知道程易禾指的谁，也就没有再开口。

　　赵英说：“五月份的生日，现在才过，你有病吧？”

　　程易禾摸着程子睿的头，淡淡说了一句：“程林说是今天。”

　　赵英立刻变了脸色，喝道：“扔出去！”

　　程子睿忙护着，“奶奶，我要吃蛋糕。”

　　程易禾这回倒没有和赵英呛着来，说：“睿睿喜欢就吃，吃剩下了再扔。”

　　程子睿急忙表示，“我一定能吃完！”

　　赵英没办法去夺程子睿喜欢的蛋糕，把桌上剩下的东西提起来，当着程易禾的面扔到了门口。

　　程子睿天真的问：“奶奶，你为什么要扔掉？”

　　赵英嫌弃的说：“垃圾。”

　　程子睿便催促程易禾，“爸爸，快给我切蛋糕。”

　　程易禾没有当场发作，沉静的眸子却像夜色下浩瀚的海，仿佛所有波涛汹涌都掩藏在了平静的海面下，每次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都让人有些害怕，屋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

　　不过也只是沉默了几秒钟，程易禾便仔细的拆开盒子，切下一块给程子睿，等到程子睿吃的差不多了，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嘴，嘱咐道：“晚上睡觉前再让你奶奶给你煮碗粥喝，我先走了。”

　　程子睿不舍的拉着程易禾的手，“爸爸，我不想你走。”

　　程易禾蹲下来与程子睿平视，很郑重的问：“那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程子睿放开了程易禾的手，后退了一步。

　　程易禾无声的叹了口气，道：“睿睿，我不会强迫你，但你要知道，你要奶奶就不能要爸爸，你明白吗？”

　　程子睿过了好久才点了点头，程易禾眸子深处的希冀渐渐熄灭，转身便离开了。

　　望着紧闭的大门，程子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恍惚觉得程易禾再也不会来这里了，他忽然冲过去喊道：“爸爸，我想跟你走！”

　　赵英心中一慌，冲过去捂住程子睿的嘴，“是你爸爸不要你的!你叫他干什么！”

　　程子睿被赵英捂着嘴，小声的哭了起来，可惜程易禾已经进了电梯，什么也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