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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程易禾独自在湖边坐至深夜,才踏着清冷的月色与细雪,缓步回了寝室。

      但前所未有的混乱让程易禾无法静下自己的心,他理智上明白,在面对那女孩的话时,他应该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不是!”

      可事实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当时也心虚了。

      他开始自我怀疑,也许自己就是个同性恋也说不定。而同性恋意味着什么,程易禾不是不知道。

      他的世界仿佛精心摆好的多米诺骨牌,轻轻的一推,便全线崩塌。对过去的怀疑与对未来的迷茫,让程易禾顿时迷失了自我,他仿佛骤然踏入了一片迷雾森林,没有来路,没有方向,懵懵懂懂不知所措。

      夜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便顶着凛冽的寒风独自坐在顶层。

      程易禾背靠女儿墙,一条长腿曲起,一条长腿大喇喇伸着,夹着烟的修长手指已被冻僵,可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似的。

      他的思维似乎也被冻僵,伸出的腿被踢了一脚,才注意到身旁竟站着一个人。

      程易禾抬眸,黑暗中看了半晌,才认出是他的同学刘嘉阳。

      更准确的说,是他法学专业的同学,程易禾开学后,除了自己原本的专业,又申请了修双学位,选择的就是法学。刘嘉阳宿舍在他这栋楼的后面,两人关系不错,刚分手的女友就是他介绍的。

      “刚才去寝室找你,你不在。”

      刘嘉阳随意的坐在程易禾身侧。

      程易禾似乎猜到了他此行目的,懒懒的答非所问道:“哦,他们还没睡啊?”

      刘嘉阳噗嗤笑了出来,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程易禾碾灭了烟蒂,没有说话。冷峻紧绷的下颚线条,显示出他此刻不愉而尴尬的心情。

      不知为何,刘嘉阳嘴角渐渐失了笑容,道:“你对她是认真的吗?”

      程易禾不咸不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噎得刘嘉阳半晌没有开口,因为隐藏的意思便是:关你屁事啊。

      程易禾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说的不好听,为了缓解气氛,即便心情很差,还是笑道:“怎么看你搞得也像失恋似的?”

      刘嘉阳勉强牵了牵嘴角,道:“没,只是看你挺消沉的,难道我摆着笑脸来刺激你?”他的语气,如果仔细分辨,有种怪怪的酸酸的味道,不过程易禾已经习惯刘嘉阳时不时的就会突然变得特别古怪,并没有多想。

      而程易禾并不想让别人误会他会因为和女友分手这种小事悲春伤秋,简单解释了一句,道:“我不是因为和她分手而消沉。”

      刘嘉阳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男生之间,相处起来大大咧咧,很少会这样刨根问底,问完这句话,刘嘉阳也觉得自己问的太多。

      但程易禾还未收拾好自己纷乱的思绪,并没有因他的越界而不快。

      两人一时间,同时陷入了沉默。

      寝室楼前,光秃秃的树枝,被厚厚的积雪压的咯吱咯吱作响,吧嗒一声,甚至能听到雪从枝头掉落的声音,更远的地方,校园里一排排路灯仿佛威严的守卫,忠诚的洒下寂寞清冷的光。

      而他们这一小片天地笼罩在阴暗的夜空下,更显得程易禾的侧颜晦涩不清,长时间的沉默,让刘嘉阳越来越忐忑,在他以为程易禾已经生气的时候,程易禾忽然开口,道:“也没什么,那女孩儿说我是同性恋。”

      程易禾语调松快,像是在说一个好笑的笑话,但刘嘉阳的心狠狠颤了一下,甚至牙关都在不自然的打颤,声音异常紧绷,问:“那……那你是……吗?”

      程易禾淡淡的反问:“你说呢?”

      刘嘉阳重重喘了口气,每个字仿佛硬生生从紧绷的嗓子里跳出来似的,“当然……当然……不是了。”

      程易禾摇一摇头,内心苦笑,没想到,上了一个大学,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向。

      但自此,他没有再接受任何人的告白,恢复了繁忙而单调的学习生活。

      时间一晃而过,就到了寒假。

      程易禾准备回家的前一天,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只大致说了一下到家的时间。而当他随着熙攘的人群,走出出站口时,竟然望见了立在人群中焦急张望的爸爸妈妈。

      程易禾快步迎上去,道:“来这儿干嘛呀?这么冷的天。”

      两人游弋寻找的目光这才定在程易禾身上,程荣建用力拍拍儿子的肩,笑呵呵的接过程易禾的行李,道:“又不忙,就来了。”

      程易禾忍不住想再埋怨几句,但久不见儿子的赵瑛话还没说,眼圈先红了,程易禾看到后,把到嘴边的话就给咽了下去。

      程荣建借了一辆小轿车来接儿子,程易禾乘火车太累,上车后先歪在副驾驶上眯了一会儿。等他睡醒时,已上了入村的路。

      隔了半年,没想到变化还挺大,村里重修了水泥路,车开在上面十分平稳,不像过去的土路,只要下雨下雪的,就会泥泞不堪。

      程易禾道:“这样的话去镇上的路就好走多了,程林上下学也方便。”

      程易禾刚说完,便敏锐的察觉到,程荣建的脸色沉了几分,便问:“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程荣建道:“你一直在外面,家里的事,让你知道的多了怕你担心,就没有告诉你。你二叔两个月前摔了腿,现在还卧病在床呢。”

      程易禾顿时着急,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告诉我?我请假也能回来看看的,不知道你们整天怎么想的。”

      赵瑛坐在后排,闻言伸手锤了副驾驶的座椅一下,“你给你爸急什么?你二婶儿那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叔住院钱不够,你爸去给她送钱,她还一副该她的、又嫌少的模样,好像咱们欠她似的,你回来去看她脸色?”

      程易禾还未开口,程荣建道:“送钱倒是小事,毕竟是兄弟,都是应该的。就是她这种人的思维咱们正常人无法理解,不管家里再怎么样,她也不能不让程林上学呀?”

      程易禾顿时瞪起了眼睛,惊呼道:“什么!?”

      赵瑛冷哼了一声。

      程荣建把着方向盘不住的叹气摇头,程易禾转身去问赵瑛:“为什么?我二叔生病和程林上不上学怎么又扯到一起了?”

      赵瑛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她说过完年不让程林上学了,在家照顾你二叔,等你二叔彻底好了,让他跟着咱们村在外面带工的老黑出去打工挣钱。”

      程易禾刹那间就被燎起了火,只觉太阳穴突突狂跳,气的脑袋都要炸了,嘴里的话憋也憋不住,机关枪似的冒了出来:“她算什么!程林又不是她生的,细算起来,人也不是她养大的,前几年还不是我奶奶帮着带的孩子,奶奶不在了,程林自己都不用她操心了……”

      赵瑛道:“行了,少说两句吧你。”

      程荣建道:“你自己知道轻重就好,你二叔现在摔了腿,也不能去上班,家里少了经济来源,你二婶儿心里难免着急。”

      程易禾冷哼一声,抱臂不语。

      程荣建道:“孩子不能不上学,我也知道,程林上学的钱我会先垫上。但是这件事,要年后才能和你二婶儿商量,毕竟程林还是她的孩子,说的再难听一些,程林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就算你们兄弟感情好,但你也这么大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用我教你?”

      程易禾扭头望着窗外,恨不得张口说以后程林就当他们家的人算了,省的张俊艳欺负他。可他也知道这种事根本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决定的。程易禾心里仿佛烧着一把熊熊烈火,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弱小。

      回到家,程易禾没有多作休息,便往他二叔家去了。

      程易禾进门的时候,程林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从背影看,他又长高了一些,但程易禾身体素质好,大一了还在长。所以在他眼里,程林的身高和过去差不了多少,仍旧是那个细瘦的小身板。而且,数九寒冬,程林把袖子挽到了手肘以上,细白的皮肤因浸在冷水中,冻得通红一片。

      程易禾心底叹息,每次见到程林,他总是那个小可怜。

      程易禾悄悄走到程林身后时,程林正从转筒里把衣服放到甩干桶那边,冬天浸了水的厚重衣物更加笨重,程林双手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

      程易禾伸手帮他把拽不动的衣服放了进去,道:“怎么不带双洗衣手套?这样多冷。”

      程林吓了一跳,登时回头望向程易禾,眨巴着双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喜道:“哥!你回来啦!?”

      程林不顾自己满手的水,还像小时候那样,蹦起来就往程易禾怀里扑。

      程易禾展臂接住他,揉了揉程林细软的发丝,“想我了没?”

      程林道:“想。”

      程易禾拧了拧程林雪白冰凉的脸蛋儿:“我去和二叔说会儿话,然后带你出去玩儿。”

      程林有些不舍的放开程易禾的脖子,道:“好呀。”

      程荣远在里间卧床休息,早已隐约听见了程易禾的声音,程易禾刚进屋就说,“回来了?”

      屋里烧着煤火,程易禾刚进来就感到一阵暖意扑面,他脱下外套,自然的坐在床边, “二叔,你们真是的,出了事也不告诉我。”

      程荣远笑道:“没什么,年纪大了,没看清路。”

      程易禾道:“那现在恢复的怎么样?有定期去检查吗?”

      程荣远道:“有,别担心,和刚受伤那段时间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程易禾道:“嗯,想吃什么了让我二婶儿给你做,也不要嫌花钱,身体最重要。”

      程荣远道:“我知道我知道,唉,就是这些日子苦了程林了,程进他姥姥高血压,也是躺在床上起不来,程林他妈说要带着程进去那边住几天,现在都是程林在照顾我,他是受我这个爸爸的拖累了。”

      程易禾心道,那么蹩脚的理由,一看就是张俊艳故意的,也就二叔太老实,竟然还信她的话。但他又不能直言,只好道:“二叔,你是他爸爸,他照顾你是应该的。”

      两人又接着说了会儿话,听见程林在厨房做饭的声音,程易禾忙跑去厨房帮忙。

      虽说程易禾是家里老大,但在家里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赵瑛从没让他碰过灶台一次。程易禾自己也不会做饭,可他不想累着程林,硬把做饭的活儿全给揽了过来,过程磕磕绊绊,三人历尽艰辛才终于吃上了午饭,然后趁着程荣远睡午觉,程易禾把程林给带了出来。

      刚出家门,程易禾就嫌弃的敲了程林的脑袋一下,“笨!”

      程林挠了挠头,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被骂,紧接着,程易禾将程林仍旧冰凉的手塞进了自己羽绒服口袋,程林别扭的想要抽出来,道:“哥,让别人看见了,该笑话我了。”

      程易禾道:“忍着,你才多大?嗯?手要是冻伤了,你以后每年冬天就等着受罪吧。”

      程林道:“哪儿有那么夸张。”

      程易禾嫌他不争气,又戳着程林的额头道:“说你你还不听,你怎么总是那么老实,你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给你爸爸做做饭就行了,还洗什么衣服。”

      程林道:“主要是妈妈不在家,平时我也不会做。”

      程易禾烦他说这些,直接转身就走,但他还握着程林的手,顿时把程林给拽的一个趔趄,程林紧赶上程易禾的脚步,道:“哥,你慢点儿。”

      程易禾没听见似的,程林顿时满脸的不知所措。

      程易禾眼角余光瞥见程林可怜的小模样儿,心又软了下来,放慢脚步,道:“说你是白痴你还真傻。除了你爸就没人对你好,知不知道?”

      程林却忽然刹住脚步,程易禾同时驻足。

      程林眨着大眼睛很是疑惑的望着程易禾,笑道:“哥,除了爸爸,还有你呀。”

      下一秒寒风乍起,乌云流散,多日未见的阳光在这一刻骤然降临大地,程林乌黑的发梢与浓密的眼睫也仿佛刹那洒上了万千金粉,闪着暖暖的光晕,美好的似一副精致画卷。

      也不知是因为人美的惊心,还是话戳到了心尖,程易禾顿时怔住,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酸酸软软,一种难以言说的甜美滋味蔓延在心头。

  • 作者有话要说:  修双学位一般是大二开学才申请,所以还是为了剧情需要,小说里面不要当真哦。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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