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城》负心束

98、番外篇15 莫高歌?沈诗

　　莫高歌
　　守望，沉默，隐忍，我的生活。
　　还记得刚开始的她，肆意妄为，横冲直撞，就这样闯进了我们的生活。在我看来，纨绔子弟有两种，恶毒跋扈的，简单愚蠢的，她显然是后者。这就是当时我讨厌她的原因。
　　她越是睁着单纯的眼睛问我们和她之间有什么不一样，我越是憎恶她，因为这种伤害我们无法责怪。所以那时，我从没给过她好脸色，从没主动和她说过话，我还记得她很怕我。现在想来，何必当初。
　　陶汐姐带着我和其他七个兄弟姐妹一直艰难的生活，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尊严，什么时候会死。我是他们的大哥，能给的不多，但也希望我们活着的一天就能像个人。
　　她却因为一面之缘想要改变我们的命运。她凭什么！是的，那时的我自卑而偏激的。她的身份已经足够充分，真心也好，玩玩也罢，我就是别扭地不想去接受她，何况此时的陶汐姐已经身在红月楼。
　　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想过，就这样悄悄死掉算了。可庄梦蝶却比我们更急切，比我们更想让我们活得好。她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化，是那样的认真，认真地说一件天方夜谭。我当然不会相信，可也会动摇，也会去憧憬。我们也想好好活着呀！
　　可我们没有资格谈信任。那可能只是一场有钱人的游戏。我们也相信过努力可以改变命运，可结果就是险些被卖掉。那些令人心寒和恐惧的骗局经历多了，就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这个世界的悲喜，再与我们无关。
　　但当她用生命来告诉我们她的决心和真诚时，我才真正正视她的真心。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我相信她又何妨？所以那日，我们决定跟随她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是否相负，我们都不后悔。
　　看着那几个孩子开怀之下也有着忐忑与不安，直到陶汐姐的死亡。我们的心再次跌入深渊。
　　晚来的孩子可能不知道陶汐姐为我们牺牲了多少，可我都看在眼里。那样的女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将她推向死亡！
　　我们醒了，不再抱着虚幻的梦。这个世界，没有我们这种人的容身之处。纵使庄梦蝶为我们安排的再好，我们心中也有了裂痕。这种绝望是自暴自弃，是我们也不再相信自己。
　　庄梦蝶明明才与陶汐姐相识，但看起来却比我们更悲痛。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蒙上了仇恨的泪水，我忽然就听懂了沈诗的话“作为朋友，我很想珍惜她，但我们却什么都为她做不了。看庄梦蝶今日的神情，只怕为了我们，她日后失去的会更多”。
　　我们不想再与她有瓜葛了，她承受不起我们这么多人的命运。
　　可在洪茂竹那里，她为我们挨打，视我们为责任抗下一切。她红着眼睛厉声呵斥我们，她气愤万分地质问我们，敢不敢当着陶汐姐的面背弃我们不离不弃的誓言！
　　我哭了，深深震撼。那时的她才八岁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勇敢相信一次，和老天争一回呢！自此，我们和她命脉相连。是的，重生。
　　也许这时，我已经将她放在了我心里。
　　我们无言扶持，我们相依相守。虽聚少离多，但相濡以沫。
　　还记得她从无痕上学艺归来试探我们，原来她已经如此模样，原来她已经武功高强，原来她已经无需我的守护。我是那么的失落。那年，她十三岁，我十九，我承认，我爱上了她。
　　两年后我们回到搬家到笑城，她在邱光山寨上受了伤，兰凌玉险些送命。其实，在神仙谷老八的出现已经让我感到一些异样。这异样在此时则变成了赤裸裸的危机感。
　　小蝶最珍视的就是生命，可那天她却为了老八杀了人，那大量喷洒在她身上的血迹说明她那日毫不犹豫，一刀毙命。那是怎样的愤怒，怎样的害怕，怎样的情感！
　　小蝶被这个噩梦吓醒了几次，都是我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大概三五次，我才知道那日她竟为了八弟杀了人。我，心疼。
　　八弟那时只道小蝶是他的兄弟韩笑，而我没有说破。即便这样，八弟还是随她去了韩都城。我发现自己坐立不安，忧心焦躁。原来，爱情不只是自己爱恋的甜蜜，也会是酸涩的。因为到了韩都城，八弟就会明白一切。
　　还记得我回到韩都城就听到小蝶又制造出传言了。可我见到八弟和小蝶衣衫不整地睡在一张床上时，我的怒气将自己都吓到了。而我也注意到了八弟眼中的光芒。我，心慌。
　　我看着她，看着她身边的男人，看着她的笑，看着她的痛，忘却了时光，就这样长大。直到韩王爷的死。
　　我们都始料未及。小蝶痛不欲生，带着仇恨，不再神采飞扬。
　　记得八弟说什么也要阻止她报仇而毁了自己，而我的决定是相信她的选择。
　　不知何时，她看我的眼神中已然带了愧疚。不，我不需要。
　　八弟也变了，应该说是变回到五年前了，悲伤忧郁。他要我和他一起阻止小蝶，而我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小蝶。这是我唯一一次和自己的兄弟打架，而且我们俩个都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架，真痛快！
　　——你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知道，为什么还要帮助孟浪，为什么还要化妆！
　　我问过沈诗八弟这句是何解，沈诗当时沉默，第二天似是知道了答案。
　　——小蝶现在很矛盾，她虽然有些刻骨的仇恨，但也保留着内心的善良。她帮助孟浪是以为要利用孟浪而于心不忍，她化妆是为了要保护云烟。如果她带着这样的感情，那她并不是去报仇，而是自毁。
　　原来八弟比我看得透彻，比我了解小蝶。不过，这都是后来。当时的小蝶很卑鄙，竟然答应要嫁给我。我不想去怀疑，因为这是我多年夙愿。也是后来才知，小蝶因为知道了我喜欢她，才决定如此报答我。后来的八弟，叫韩雪诫。我总是后知后觉。
　　我曾经假装不经意问起小蝶，为什么新秀推举榜首时，她推举的是自己？小蝶随意说道，因为你是我们十个人的老大。
　　竟是这么简单。是了，我本不应将小蝶想的复杂的。因为庄梦蝶是个笨蛋！
　　她又一次伤痕累累地回到了笑城，不再管城外的是是非非。我看着她伤害八弟，我看着她努力想要喜欢我，我看着她哭着对沈诗说对不起，我才彻底死心。
　　没想到沈诗居然和我一样，爱上了不可能的人。只不过，小蝶她如此迟钝，她是如何发现的？
　　我已经有偷来的时光，就已足够。这段情虽无果，但我心中并没有遗憾，所以不会悲伤。这段情，我会放在心中最深的地方，或许以后，我会试着听从沈诗的意见，和老六在一起。
　　而且，世上的感情不仅仅是这种，还有我们笑城人生死与共的一切。所以小蝶，你不要想那么多，一次就好，就随着你的心意选择吧。我爱你，希望你的爱能够完满。
　　甘苦或生死，我们都一直在一起。陶汐姐，你看到了吗？我们做到了，直到最后都一直在一起，我的兄弟姐妹。

　　沈诗
　　我对生活没什么憧憬，对生死好像也很淡漠。或许我是聪明的，但我的百般心思也只为一座城存在，原因是一个人，庄梦蝶，或叫韩笑。
　　我们从观望到身体力行，从不敢相信到一座城一砖一瓦地建立，我们一直一直都是那么努力，相偎相依。当笑城建成的那天，我甚至有些恍惚，就像我失去它那天一样，都是难以置信。
　　我可以算计天下人，却惟独不会伤害我的兄弟姐妹。
　　我将稍有名气的人都进行了调查，做了记录，放入人物典藏中。我为了笑城的安危，不仅对外编造了其他八人的身世和弱点，也将他们的真实记录放在了笑城的密录库里。这个密录库，只有我和她能够进入，这个密录库，唯独没有我和她的记录。
　　可惜这个傻瓜，明明那么爱着自己的父亲，却没有去看。在想报仇的煎熬中，在爱的边缘中，几番挣扎才进入，而此时的她已经放弃了对她父亲的爱。
　　为什么我没有写她的记录？因为她实在是太简单，简单得让人猜不透。是的，她是一个矛盾的人，就如同庄梦蝶和韩笑。
　　我一路走来，看着她对陶汐姐的遗憾与责任，看着她对庄玄岳求而不得的无奈心酸，看着她对韩王爷之死的悔恨与折磨，看着她与兰凌玉的纠缠。她，让我心疼。
　　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身边的亲人，不会去管他人的死活。我是个冷漠的人，只会想着活下来的人怎么继续活下去，不会去管死去的人。所以，当我看到庄梦蝶一辈子都背负着陶汐的罪恶时，我竟有些怨恨陶汐的死。我恨她选择了死亡，不给我们留下机会，我怨她对我们的抛弃，让我们学会了绝望。
　　所以庄梦蝶，你能不能收起你愚蠢的善良，好好对待自己。不要因为愧疚和悔恨，对自己那么残忍。
　　当我调查到云烟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时，我才明白你在无痕山上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现在想来，你那不正常的沉默应该是早已知道了这点。那为什么还要努力得到你父亲的承认和亲情？醒醒吧！庄玄岳不会发现你的好，不会承认你的好，你会和你娘的命运一样的！虽然在最后，我认为庄玄岳爱上的是你娘。如果我早知道，会毫不留情地让你清醒过来，不会看着你在反反复复的希望和失望中独自忍受着伤痛。
　　那年你回去不是为了报仇吧。你只是为了让你父亲尝到你的痛苦，让他知道韩风毅是个无耻小人，让他明白你娘在他心中已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存在。那年，你已经放弃了庄玄岳，所以那年，你的计划中，没有自己。
　　你骗了我，你不是去报仇。当我知道你在接近和帮助孟浪时，我就明白你还是没有放弃对你父亲的追逐，你还是想要继续你当年没做完的事是吗？当年你与庄玄岳断绝关系，我就明白了你已经割舍了，你在为云烟铺路。现在的你却在爱恨纠缠中折磨着自己，其实，你从来不曾伤害你的亲人，而他们得到了他们以为最想得到的一切，却失去了你。你心中还是留着善良和软弱，还是不能自私。我，怒其不争！
　　经历了那么残酷的对待，你嘴上说是报仇，可你的行为却是救赎。为什么你不能痛痛快快地肆意人生，你有这个资本啊！
　　当你自刎于韩王爷的灵位前时，当你一心想死时，当你流露出生无可恋地神情时，是否想到了我们会有多害怕，会有多痛心？
　　那一刻，我后悔遇见了你。
　　我宁愿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你，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也许你会和一般的纨绔女子一样，或成为为祸一方地恶毒妇人，或成为不谙世事的跋扈女子。这样没什么不好，你会一生平安，无知并幸福地生活。
　　可你将悲喜给了我们，将责任留给了自己。当你从韩王爷手中拿走笑城时，便是韩风毅猜忌的开始。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你建立笑城，在机缘巧合下，失去了父亲的爱，失去了韩王爷。所以我后悔，你遇到了我们和陶汐姐，我后悔没有坚决地离开你。
　　那时的你对我说，你痛心、不甘，想亲自了结这件事，何况还有你师父和陶汐的事。这些一直都是你的心事，若没有个了断，你此生难安。那时你让我相信你,回去报仇是你最后一次任性，等你回来后，再与世间种种无关，只是笑城中人，为城而生，为城而死。
　　我无法也无立场阻止，只希望你能真如你所说，原谅自己。你为我们失去的太多，所以我们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你撑起一片天。可你依然自己默默地承受着伤痛，笑着面对我们。庄梦蝶，你能不能坦诚一点，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我想，你不能善待自己，那就让兰凌玉来做。其实你在不知不觉间，感情已经倾向了兰凌玉。
　　我的调查让我吃惊，他竟是韩风毅的儿子，韩国太子韩雪诫！为什么要隐藏地那么深？我开始怀疑。
　　随着调查，兰凌玉曲折的身世，步步维艰的生活，对庄梦蝶深刻的爱恋，这些让我竟然喜欢上了他。我真该死！
　　兰凌玉可以放弃仇恨，可以放弃性命，甚至可以放弃一切，从不以为艰难，只是对着庄梦蝶浅浅微笑。这样的人，不应该被怀疑。我，并没有对庄梦蝶说。
　　我自信可以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很好。我不害怕庄梦蝶知道兰凌玉的身世，只怕庄梦蝶绝对不会让感情伤害了自己的姐妹，对我如此，对云烟亦如此。
　　我是个异常冷情之人，感情也是我的可控范围，只要给我时间，我绝对可以忘记兰凌玉，可以和别人重新开始。只是在此之前，庄梦蝶便知道了。她是如此伤害兰凌玉来断绝这份感情，却也伤害了自己。小蝶，我的泪不是为了兰凌玉，你为什么不明白，我是心疼你呀！
　　虽然最后的结局是我们的梦想又被碾碎，但这次我们丝毫没有感到绝望，因为我们遇到的是你。而你，就是我们的希望。
　　可是不知因为我们对你太过信任，我们的世界变得狭小了，好像我们十个只会相信彼此一样。我们再也不对外界的任何事任何人感兴趣，仿佛此生认定彼此就足够了，而外面的人事物也丝毫进不来我们这里。就像高歌、凌玉和子隐都喜欢着你，我对凌玉也产生过喜爱之情，像方宇和玄倾的爱情，而流儿似乎也喜欢着高歌。
　　我刚开始发现这个问题时还苦恼过，这样对我们是不是真的好。但想到我们面对生死都那样坦荡开怀，就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我们还有这么多生死相依的亲人！
　　就这样吧。我们内心的情与义已经让世界变得如此宽广了。
　　我们的命运因为你而改变，可承载太多的你让我们无法释怀。小蝶，放过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吧！
　　城毁那天唯一值得我庆幸的是，笑城毁了，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