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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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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莺头也没回的进了城门,门口的守卫大概是因着年关,进出城的人多,排查也就严了许多,看到孤零零的流莺便问:“你进城做什么?”
流莺低着头小声说:“家里没人了,我没去处,想进城谋个生路。”
“这是什么东西?”守卫皱着眉头看着流莺怀里的阿孑。流莺抬起眼睛,眼睛里有些湿润,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说:“这是我的小狗,我的亲人都没了,它一直陪着我。”
守卫低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瘦小的姑娘,厚厚的袄裙非但没有将她变得臃肿,反而衬得她瘦小的身体更加单薄,怀中的灰毛小狗发出一声小小的哼唧,睁大了黑溜溜的眼睛看他,一道似浓墨画下的小黑鼻梁随着它的鼻息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应和主人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的守卫动了恻隐之心,小流莺长得很漂亮,大眼睛乌黑明亮,仰着头露出局促的表情,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这眼瞅着大年根儿了,商铺什么都该关门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谋生。”
“我……我也不知道。”流莺怯懦的摇摇头:“我想着先进城,城里兴许会有大户人家要丫鬟什么的。”
旁边中年守卫走过来扫了一天流莺,看向年轻的同僚:“怎么了?”年轻人叹口气说:“这个小姑娘没了家,想进城谋生。”
“那这小狗崽……”中年守卫顿了一下,转向流莺:“小姑娘,它若是在这城里咬了人,你可是要落官司的。”
“多谢官差老爷提醒,它乖巧通人性,不会乱来的。”流莺眼里露出感激的神情,心里却晓得这人多半不好相与,还是走为上计,便恳求道:“只求官差老爷行行好,放我进城,不至于在这冷冻腊月冻死。”
中年侍卫看看流莺,皱皱眉,手掌厌烦的摆了摆:“罢了罢了,进城去吧,进了城安分些,若看到贵人们的车轿机灵些,不要没事找死。”
“是!是!多谢老爷。”流莺慌忙道谢,感激着微微躬身快步进了城。没想到会这么轻易被放进城,流莺高兴的亲了阿孑毛茸茸的脑袋一口,脚步轻巧的往城里走。
腊月的京城红火热闹,人来人往中弥漫着喜庆的意味,流莺抱着阿孑在拥挤的大街上走,因为身量不高,总是被人挤得十分难看,赌着气一转身,顺着胡同拐了进去。
京城的房子又多又密,胡同狭窄曲折,流莺看着眼前的死胡同,无奈的叹了口气,踢了一脚地上的雪花,打算原路返回。忽然身后有个黑影冲了过来,流莺练得是轻巧的功夫,下意识扭转腰身,灵巧的让了过去。那人并未停下,只是一股脑冲到尽头,停下脚步,愣怔了一下。忽而自嘲的笑笑:“天要亡我。”
流莺抬眼去看他,这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长相并不出奇,但妙在形容温润,自有一股书卷之气。衣着看起来朴素,人却是有非常的贵气,旁的不说,手腕上的金色丝绦也非常人可以佩戴。
流莺心说:“这还是位贵人。”这么想着,人却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打算离开。一打眼却瞟到了那少年腰上配着的翠玉,上面刻着一个:“章”字,脚步一停。
照理说,这世上姓章的大有人在,可偏生流莺再也迈不动步子,只好认命的一笑,朝着少年走过去:“需要帮忙吗?”表情有些倨傲,却不是那么盛气凌人。
少年听到声音,低头只看到一个娇小的姑娘,身材削瘦,一双桃花眼狡黠灵秀,肤色虽不如其他女子白皙,相貌却是一等一的美。见他不出声,流莺皱了皱眉催他:“你再磨叽,人家可就追上来了。”
话音刚落,由打胡同口便跑出四个人,看到少年被逼到死胡同,都有些志在必得的得意,便忽略了眼前暗淡瘦小的姑娘。为首的一个人说的话十分恭敬,可脸上表情却是十分轻蔑:“五爷,跟小的们走吧,兴许二爷一高兴还能大发慈悲,放您一条生路。”
少年并未答话,反而转向流莺,十分恭敬认真的拱手对小姑娘行了一礼:“拜托姑娘了。”流莺半阖住眼,将怀中的阿孑塞进少年尚未收回的手中。又自肥大的衣服里抽出一把铁剑,因为尚未出师,苏顾还没来得及给她铸一把像样的佩剑。然而这对流莺来说并没什么不合适,无外乎一个杀人的工具,都是杀人,弄得那么复杂也不过是附庸风雅。
都跟着章忆学了些什么。
领头的人这才低头看了看面前瘦小的姑娘,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毛:“小姑娘,这儿可同你无关,爷爷们不杀无辜,你切莫找死!”
流莺垂着眼帘,讥讽的笑了一声:“无关?”并没有人看清这个灵巧的姑娘是如何动作的,只是再回神的时候,流莺已经跨在了领头人的肩上,出了一半鞘的剑紧紧的贴着他的脖子。流莺低声问:“这下,有关系了吗?”
领头人一惊,一只手握住颈边的剑,另一只手顺势伸上来想要擒流莺。只见他肩上的小姑娘低低的笑了一声,手中长剑一松,双手伸展开来,两腿勾在一起向后倒去。
那些人本以为有了转机,却不料那个娇小的姑娘突然发难,双腿用力夹住那人的头,猛的一转。一阵令人牙战的骨骼摩擦声过后,姑娘松开双腿,凌空翻了个身,轻巧的落了地:“你们,还要继续吗?”
话音刚落,她身后领头人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吓得那群手下不约而同的一抖,随即边跑边放了狠话,却是冲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少年:“二爷不会放过你的!”脚步,却杂乱无章。
流莺蹲在领头人的尸体前,手并指在他颈上点了一下。少年走过来,恭敬行礼:“在下章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流莺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并未看章忋:“齐骅。”看起来还在想着什么问题,回答的也是漫不经心。忽而又想到什么,抬头对着章忋道:“章公子看起来家中颇贵,若不勉强,可否帮我照料阿孑?”言罢伸手摸了摸阿孑的头。
章忋料想阿孑便是这小狗,于是点头应下,又问:“那齐姑娘要往何处?”
流莺淡哂:“你看这般,必然要往牢里走一趟了。”章忋皱皱眉,忽而又问:“齐姑娘家是何处?”
“孤子无家。”
章忋听罢,皱眉思索一番,道“如此,恳请齐姑娘随章忋离开,这里的事情,我会找人处理。姑娘你看可好?”
流莺本就想着年关将至,大概是没有能过年的地方。本想去牢里坐个年,如今有人愿意收留,自然求之不得,于是便道:“既如此,齐骅多谢章公子了。”
二人言罢便快步离开了胡同,他们走后不久,被流莺扭昏了的领头人动了动,醒了过来。
本就无意杀人,这也无非是个幌子罢了。流莺怀中抱着阿孑,跟在章忋身后上了大路。
流莺随着章忋进了章家大门,章忆正走了不久。
章家的府邸并不是很奢华,素的一如章忆,南开的朱漆大门厚重贵气,一眼就看得出章家的权势。章忋引着她从侧门走,侧门同普通人家的房门相差无几,若无人领着,恐怕很难想到这是正一品大学士府邸的侧门。
章忋伸手拍了拍门环,很快,门从里面被拉了开来,开门的下人看到是章忋,忙侧身将他让进门:“五少爷。”
章忋温和的点了点头,又道:“你去把徐妈妈叫到我房里。”那下人忙应诺,看了一眼流莺,心下疑惑,这像是个面相俊俏的小小子,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又瘦又小,许是五少爷新招的随从。五少爷向来不与下人为难,事事躬亲,若能有个人随身服侍,大家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章忋把流莺带回了自己房里,流莺坐着的功夫,有人轻轻的扣了扣门,声音像是个慈母一般,十分温柔:“五少爷,老奴来了。”
“是徐妈妈吗?”章忋忙站起来去开门:“麻烦您跑一趟。”
看到章忋开门,徐妈妈眼里充满了宠溺:“五少爷这是哪儿的话,老奴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麻烦?”
流莺坐在侧位,怀中抱着熟睡的阿孑,并未抬头去看来人,只是用手指理着阿孑细腻的绒毛。看着阿孑的憨态,心中不禁好笑:自己方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这蠢狼居然睡得如此踏实,真是不如它爹。
徐妈妈这厢和章忋说着话,转眼看到了侧位上瘦小的流莺。本想问问章忋这是谁,转念一想,这是少爷的私事,少爷想说自然会说的。
章忋看到徐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温和一笑:“徐妈妈,这是我的救命恩人,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