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陌泉

5、番外1

　　李以的家乡在Q市，能考上B市S大，显然当初她在Q市一中的成绩也是数得着的。但是当母校的高三级部主任——自己曾经的高中班主任打电话邀请自己回母校给一个学校寄予厚望有望考入清北名校的学生做思想工作时，李以还是觉得有点诧异。虽说当初自己毕业时也是挺风光的，可是也没到常常占据第一名宝座的这种程度，更别说当初自己同班同学考上清北的还有不少，怎么数也轮不着自己回去啊？
　　后来又想了想，李以倒有点理解了。自己当时是Q市一中尖子班的一名学生，俗称“小班”，虽然自己并不是第一第二名，可是在小班里，成绩比自己好的口才可能并不出色，能言善道的可能考入的大学并不足以说服一个学校看好的好苗子。而自己，除去小班学生的身份以及后来高考的成绩，更加让Q市一中学子印象深刻的是自己从小的写作天赋以及初中时就出版多本个人作品集及小说的光荣，还有演讲台上自己永远不会卡壳空场的演讲。
　　李以乘了第二天的飞机赶回来，好在大二的课不太满，这两天仅有的一门课又是一门可上可不上的水课。从机场回Q市一中的路上，前来接机的班主任也是现任的级部主任跟自己说明了这个学生的情况。谢小苗，别看名字起的挺老实，人可不怎么老实。从初中开始就被人认定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古灵精怪又让老师头疼的女孩子，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可是因为成绩从没掉下过全校第一，也就没有什么会让老师真正责怪的，一直到高中都是这样，一中的老师们简直把今年省状元的宝稳稳地押在了她身上。在离高考还有一百五十天的时候，谢小苗突然出了状况。
　　她不高考了。
　　所有的描述都抵不过李以这时面对谢小苗时的哭笑不得。这个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就很聪明的女孩子，如果往高点说其实可以称作挺漂亮，她就这么坐在级部主任办公室的办公桌旁，一只脚踩在凳子的横木上，一只脚踏在地上，略微挽起的校服袖口露出里面的浅蓝色毛衣。可能是见多了来劝导她的老师家长，当见到长发飘飘穿着一件衬衣长裙的李以出现在门口时，谢小苗还是愣了一下。
　　李以放下肩上的挎包，冲她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你是李以学姐？你来我们班做过报告。”
　　“对，我是李以。”李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的皮椅上坐下，瞥了谢小苗一眼，“你搬着凳子坐过来。”全程气场全开。
　　这种姿态和气场是李以在路上临时想到的。她不能做一副循循善诱温柔知心的大姐姐模样，这样的态度老师们一定做了很多，谢小苗这种眼高于顶的天才选手绝对心里会很不屑，想到自己在学弟学妹面前一贯是高冷范，大一那年回校作报告也是气场足到在场的小班学弟学妹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李以想，那不如就保持这种气质好了。
　　谢小苗看了看门口，没有老师跟过来，果然乖乖地搬了凳子挪到办公桌前面。
　　李以不和她拉关系套近乎，直入主题。
　　“你在校的时候听说过我吧？”李以两手交叠放在办公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多少还有点稚嫩的谢小苗。
　　“听说过……学姐写作文很厉害，口才也很好。”
　　“嗯，”李以还是面瘫脸，“我跟你说一下我的经历吧。我小学三年级时获了全国语文大赛本省赛区第二名，从此写作这个特长遮盖了我其他特长的光芒，于是初中时长篇小说签约、拿到稿费，凡参加过的作文比赛没有不是一等奖特等奖的，自然有人给我出版小说、作品集，高中兼任校刊主编和文学社社长，还做着话剧社的编剧顾问，同时没参加中考进入一中小班，在学校保持级部前十，高考时是全市第五名考入S大，放弃了N大和Z大的签约邀请。”
　　听完了李以这简洁的一段自我介绍，谢小苗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以，不知道她把自己的光荣历史抛出来是想吓唬谁。
　　“你觉得，我这样的经历，值得羡慕吗？”
　　谢小苗愣怔中用力点头，“学姐简直是神啊……”
　　“你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
　　谢小苗犹豫了不到一秒钟，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李以暗自松了口气。“你看，你在小小的Q市生活了十八年，所见所闻不过这些，你以为自己已经很牛，一个小小的我已经让你觉得可以羡慕，可是你见到的还是太少。我们不说高考，我想告诉你我为什么想要成为更好的人，考更好的大学，走入更高的阶层。你觉得我是神，那我告诉你，我这样的人在S大简直一抓一大把，不能更多了，每一个考入S大的人当年初中高中都是相似的经历，而你眼中很优秀的我，时常在S大感觉自卑和远远不够，我只能更拼命更努力地学习、读书、写论文、做研究，我就说我们寝室的七个人。我的室友孟小舟，生物竞赛出身，从小到大生物从来没考过99，永远是100分，连学生最常用的粗心这个借口都不留给自己，高一时可以带高三的竞赛班上课，高二最终参加生物竞赛时是全国金奖第一名；苏沐，是个舞蹈系的姑娘，你以为舞蹈系的都是艺术生，不学习的吗？不，S大的舞蹈系，苏沐高考考了全省前三百名，可以随意选择清北以外的任何国内名校的任何专业，当初专业分她是S大第三名，从小到大她的芭蕾舞和民族舞不知获过多少奖杯，那些东西都在她家仓库搁着，因为放不下……我不用说更多了，这些荣誉哪一条挑出来也足够我们惊叹很久，可是我们S大的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长大的。这仅仅是S大，而你，明明可以进入比我们更高的圈子，更好的平台，见到更多更优秀的人，为什么要甘于蜷缩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城市，平庸的度过你的一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放过那些见鬼的念头吧，简直愚蠢的可怕，我不敢相信有人居然拒绝成为更好的人，拒绝身边的朋友和今后的生活圈子是社会各界精英而不是一生无功无过平平淡淡自己都不知道生活有什么意义的普通人，这不像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可以有的想法。”
　　李以说完这样一段话，深深地看了谢小苗一眼，没给她留任何反驳的机会，起身抓起挎包，和来时一样匆匆离开。因为她知道她反驳不过谢小苗，18岁的女孩子，正是牙尖齿利说什么都有理的时候，她能做出这样一个选择一定有很多别人也无法反驳的道理，但李以不要听她的道理，她要在谢小苗有力反击之前先甩出她的道理，她不知道班主任交给她的任务能否成功，但总应该在这个还年轻的女孩子心里留下一点值得思考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