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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儿臣无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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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呐呐地问,“父侯,悦王殿下在信中说了什么?”
“信中提到了一个故人。”安信侯稀疏的眉间染上了几须沧桑,声音细小而破裂,几不可闻,“老邻居啊,骗了我这么多年的香纸钱…唉,真是祸害遗千年呐。”
建文还未多想,安信侯便已硬朗了神色,似是又记起了什么,忽问到,“文儿,你觉得当今皇后如何?”
“啊?”建文愕然。
“我就说,不过一个女人!真不知道二殿下怎的还记惦着。”
安信侯郁闷道,“皇后这事也够糟心的!当初二殿下筹划数年,本也要迎娶韩家幺女入北齐,哪知却被卓小安那贼人抢了先!前脚还稳妥妥的,五日后陛下都大婚了,而婚宴筹备,居然只派礼部尚书一人,简直悄无声息!
为父那阵子被卓小安的蕊病闹分了心,想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多幺蛾子,没料到还偏偏着了他的道,如今想来…他怕是早就疑心本侯。”
安信侯眸光微颤,北平王府,国舅的孤影袭面而来。他盯着建文,一字一顿道,“文儿,记住!只有二殿下长久,才能保得安信侯府不灭!你母亲也在天上看着呢!”
“儿臣保不住母妃,也保不住舅舅…”层层宫帷内,小皇帝跪在先皇贵妃的画像前,一滴灼热的泪珠无声滑落,熔开一圈暗沉的湿痕,画中女子祥和的眉目间,彷若也沾上了几星干燥的湿润,且忧且盼。
这样死寂的夜,屏蔽了所有勾心斗角,暗箭谋杀,就好如在生死之间,抽出了一块真空的白板,任由记忆肆意涂画。
大秦年仅十五的幼帝,居然生出了一种白发苍凉之感。如果阅历能成就一人的年岁,那帝王二十,当及人间百年。
小皇帝的记忆里,十年是被皇室抛弃的冷宫岁月,后来先死了文妃,二哥去了北齐为质子,接着皇后也死了,他和母妃被从泥沼间接了出来,四弟五弟相继而亡,然后母妃去了,父皇也毙了,而太子哥哥,到死也没能坐上父皇的那个位置,他坐上了,舅舅却还是活生生被冤死在他眼前。
上天仁慈,留他一口浊气,似乎只是为了教他目送自己的至亲,一个一个地离去,本是至尊之位,掌万人生死,却偏偏无能为力——何其的讽刺啊!
而在过去和现实交合的地方,小皇帝想起了梓熏,那个在冷宫时好心送与他衣物的玩伴。今日听他恭恭敬敬的一声陛下,便知过往的种种,皆如昨日死。是啊,怎能不死?
那些逝去的人和物,就连曾经顽劣的自己,也被强行埋葬在了时光的尽头,就好若将灵魂生生撕裂成两半,将最坚硬的那半提取出来,锤炼,打磨,去塑造一个刚强的,不败的,帝王的心。
丑时的钟声盘桓,小皇帝虔诚地望着画中的母亲,那栩栩如生的死静,似在无声地抚慰,这是最后一次,他允许自己软弱。
逝者已去,但母妃不会白死!国舅亦不会!
出殿,安公公手里的轻裘即刻转移到了小皇帝身上,“陛下,这是方才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的,娘娘说夏尽快入秋了,陛下千万珍重龙体。陛下安康,才能国泰民安。”
“皇后费心了。”小皇帝沉声道,音色镶一道哽塞的嘶哑。“安哲,备如意六柄,雪参六槲,青弓三弧,朕要陪皇后归宁省亲。”
韩老将军府,也是时候该惊动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