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末未央》子若非子

1、第一章：血洗秦宫

　　楔子
　　夜，烂醉于晨熏下，驾崩。
　　深殿水起，腹泻千尺浪情；
　　帷幔升舞，伦乱万马疯腾。
　　我驻庙堂之上，把一壶浊雪，恭候王音。
　　——帝师…

　　写到此处，我顿了顿笔。

　　想曾经师傅仙逝时，念叨过我的名字：卓而浅止，止尺于安。后来先王封我为帝师，又从中横叉了一个“小”字：卓尔小思，安邦宦臣。念叨完就华丽丽地驾崩了，一口气都没剩。是以我多年不敢直呼自己全名，可如今我大概也要去了，便干脆一通补齐：
　　——帝师卓小安。

　　我晓得，这封奏折送去，即使我不自然死，小皇帝也绝对能赐我一个绵长又风光的人工死。

　　师兄说得很对，所谓帝师，最终不过地下黄泉，图个全尸罢了。

　　正文：
　　夜雨入袭，腊月的疾风在嘶吼。

　　整座皇城，在寂澜的封锁下，享受着诈死前的平静。马蹄声轰鸣，撕开一道银白的水花，由北门，东门，西门齐齐迸进，好如一朵顶好的白菊，终于在城心的皇宫里，撞裂开来，悠出一股死亡的臭息。白菊的中心，滴下一珠黑血，晕开在卓小安的白袍上，像颗染了毒的泪。卓小安抖了一抖。

　　“父皇！儿臣不孝…”长生殿的殿门猛然撞开，冷风灌入，太子一袭明艳的皇袍，呜咽地扑向了先帝的灵床，袍上的龙爪和先帝的厮杀一片，黯淡在滚烫的泪花儿里。只有跪在先帝床前的卓小安，无比清晰地看到，太子隐在袖中的手，扼住了先帝的喉管，狠狠勒紧。

　　死都死了，还怕没死透么？
　　卓小安苦笑，指尖轻击着地面，嘴角绽开一抹懒洋洋的算计。殿门外的骚动，渐息渐止…

　　太子哭得差不多了，猛然瞥见床角的卓小安，一脚踹下，眼里是狂肆的警告，“卑鄙佞臣！缝紧你的嘴，当心本宫捏死你！”

　　卓小安从地上缓缓爬起，舔了舔唇边的血渍，面露怜悯，讥笑道，“先帝本就弒兄而王，又岂容得殿下你重蹈覆辙！”

　　此时朝臣，皇子们已闻声而至。洪公公尖锐的嗓音撕破了整片雨夜，阴森骇人，“先王遗诏：太子不德，废。传位于三子秦荐，命卓小安为帝师，佐于幼帝，属为宦臣。钦此。”满堂俱是大惊！

　　卓小安的背脊倏然一滞，好久才归于平静。
　　而太子，显然已入癫狂，大喝道，“谁取了秦荐的项上人头，朕许他相国之位！”

　　长生殿外窣窣蹄声，皇宫被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却不是太子的绿骁骑，“卓大人，太子党已全数擒获，是斩是囚，请明示！”

　　太子只觉得心口在滴血。他扭头，死死地盯着卓小安手里的剑，大笑：“哈哈哈哈！卓小安，宦臣。帝师怎么样，帝师还不是个太监！断子绝孙！这就是你的现世报！”

　　“斩！”卓小安的齿缝里，悠悠蹭出了一个音。
　　呵，你说卑鄙佞臣，那我便瑕疵必报！

　　那晚的血光烧红了整座长生殿，卓小安一洗白得不像话的袍衣，将染血的剑缓缓从太子的心口抽出，拖着它，一步步迈向年仅十四的秦荐。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弒帝为王时，卓小安却单膝跪下，朝幼帝垂首一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似乎是听到了号召，一瞬间，殿堂内外皆是朝拜之音，隔着惨惨的雨夜，和龙床上下，先帝和太子的遗体，悠远而悲戚。

　　那一刻，整个大秦的军权，都被掌控在了年轻的帝师手中；那一刻，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新帝，眼底含着泪，望着先皇发灰的遗容，满满的全是恨意：好个卓小安，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