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暖阳》魄渊

4、四

　　自从那次偶然相遇以后，苏小暖并没有主动联系过许亦安。她本来就是一个感情极为内敛的人，即使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她也很少打电话，更遑论她与许亦安的关系完全没有到极好的程度。
　　然而，几天之后，她从办公室里出来，却意外地看见许亦安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望向她。
　　“小暖，今天有空么？一起去吃饭吧。”
　　苏小暖看着他的笑脸，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犹记得，她似乎是喜欢吃辣的。于是，车子停在川菜馆门口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她惊讶却欢喜的神情。那神情，像极了多年前的那个女孩子。
　　许亦安站在阳台上，点上一支烟，他想起了今天晚上送她回去的时候。大约是因着他投其所好的缘故，吃饭的时候，她终于是表现得自然活泼了些。与他说说笑笑，恍若当年。
　　看着她欢喜地吃着辛辣的川菜，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珠，他终于觉得，他们之间，重新有了一丝朋友的味道。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想跟她做同桌，因为总觉得女生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过麻烦。他的前任同桌也是女孩子，每当他不自觉地做出类似于转笔之类的动作时，便冷下了一张脸。他不好的小动作，偶尔暴躁的坏脾气，甚至于少年时候些许的大男子主义，总是遭到嫌弃。然而，跟她同桌之后，似乎有那么一些不一样。她不会嫌他脾气差，不会嫌他大男子主义，像转笔之类的习惯她也从来都不会讨厌，而抖腿之类的坏习惯她也总是在某个合适的时候轻轻巧巧地提出来然后让他不知不觉就改掉了。他觉得她整个人就像是水一样，温和而包容。
　　彼时，他们的前桌，洛江离和萧子夜，经常会拿他们开玩笑，戏称他们为哥嫂。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他也只当是个玩笑。然而，玩笑的久了，他却也渐渐地有些当了真。
　　本来一切都很好的。她跟他每日里笑笑闹闹，彼此在学习上互相帮助进步，本来是很好的。然而，那次期末考却让他有些惶惑。他考得不如她。
　　其实不过就是大男子主义在作怪而已。他觉得他是被她压制的，即使她从来都是表现得那样体贴。受挫的自尊，亟待满足的虚荣心，她给不了，别人可以给。所以，他开始同其他女孩子打交道，跟好哥们儿勾肩搭背，却独独无视她。
　　然后，他看着她从主动靠近到主动疏远，看着她收回对他的好，看着她把那份好分给其他人，他眼睁睁地看着，却因为当初是自己先放弃了这份温柔，只能在心里嫉妒得要死。可是，他知道，他们好像是，回不去了。
　　再然后，一切如同预料的一样，他考出了理想的成绩，进入理想的大学。可是，她已经不会再坐在他旁边，笑着对他说恭喜了。
　　他曾经谈过几个女朋友。然而，不管是在大学里，还是在单位上，她们每个人都依赖他，寻求他的呵护，他的疼爱。而他长这么大，除了他的女性长辈，就只有一个她，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呵护，甚至是宠溺的。他对她，究竟是单纯地怀念她的好，还是已经潜移默化成了一种喜欢？时间久了，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高中之后，两个人从来没有过直接的联系，只是偶尔在同学聚会上碰个面，然后面带微笑彼此点个头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便擦身而过。那个时候，其实他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跟那样一个可以处得来的女孩子分道扬镳形同路人，遗憾这份情谊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局。然而，他有新的生活，新的人际圈，以及，新的女朋友。对她，也不过就是遗憾一阵怀念一阵罢了。他总不能放下大男人的尊严，时隔许久再伏低做小恳求做回当初的朋友。他做不到，同时也知道，她也做不到。每个人都过得很好，所以，就这样吧。
　　然而，当他偶然浏览员工资料看到有她的时候，他还是在那一瞬间生出一丝惊喜。兜兜转转，他们又一次相距如此之近。巧合也好，命运也罢，这一次，他不想再跟她陌生下去。他想认识她的朋友，想知道她的所有，想参与进她的生活当中。
　　究竟是贪图她的宠溺和倾心以待，还是单纯地眷恋这个人？指尖的烟火明明灭灭，他吁出一口气，答案有什么要紧，反正，他都要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