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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战雪狼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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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大业二年,杨广北巡来到□□启民可汗大营,近侍密报启民竟私下召见高丽使者,此两国偷偷会面所为何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杨广正纵情饮酒,听到这个消息不怒反喜,他正愁没有兴兵北上的借口,这启民可汗便眼巴巴送上门来!
“妙哉!妙哉!”杨广抚掌大笑,继而脸色一肃道:“令,大督都鱼俱罗率十万定襄军秘密北上,朕要敲山震虎!”此后十日,杨广仍与启民可汗把酒言欢。
第十一日,悄然南返。
大兴城玄武门外,一骑鲜衣怒马,不倚千军而威,淡然北望,一脸虔诚。
杨广快马而来,衣袍上龙蟒翻飞,见此人单骑来迎驾,暗叹一声,知我者宇文成都也!他口中大呼:“成都,为朕执天子剑!”将天子剑掷入那来将之手,杨广双手控缰更是将九翼踏云神驹策得如飞将起来。
宇文成都胯→_→下赤炭火龙驹不需主人指令,昂然一嘶追了上去,两人隐有赛马之势。宇文成都见杨广鞭风挟怒有异寻常,打马与他并肩,疾驰中吐字如常:“皇上何事震怒?”
杨广鼻中冷哼:“启民竖子竟敢觊觎我大隋江山,你说该当何罪?”
宇文成都眼中寒芒闪过,厉声如誓:“觊觎我大隋之豺狼,念起即灭!”
“说得好!”
“陛下,臣请扫平东→_→突厥……”
杨广阻止道:“不必,此时你师父的十万大军只怕已兵临木都,启民小儿还以为朕尚在他营中作乐!”他怪笑两声,似乎想到启民被吓得尿了裤子的模样。宇文成都见着皇上妙计戏敌的风采只恨自己晚生了十年,皇上当年平南伐北、鼎定天下的功勋竟然没有他的份!
宇文成都眼中尽是崇慕,杨广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一石二鸟之计中。
让鱼俱罗立下军令,一月之内踏平突厥木都汗国,带回木都汗项上人头和草原第一美人木都之女塞温,一个月那是绝无可能达成军令的,就此削去陇西世族一臂,再得通往塞外的隘口和名动塞外的大美人更是锦上添花。
杨广志得意满,将对鱼俱罗的杀意掩藏,咬牙道:“启民竖子,朕要他尝尝同时失去南下门户和未婚妻的痛苦!”
他扬鞭疾驰,趁机超了宇文成都去,宇文成都紧随其半个马身之后,神思远飘,脑中已全然是擂鼓鸣金、震天的喊杀声。
两人先后进入内城,马未解鞍,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已然送到,杨广读后先是一笑,又叹道:“鱼帅老了!竟叫小小木都欺我!”
宇文成都果然为师父不愤,接过细读,鱼俱罗手书苍劲,满篇只两字:请援。
“木都汗于狼牙峪大摆火云阵阻击隋军,一日之内连斩大隋三名战将,狼牙峪地势险要,扼北通大草原之咽喉,易守难攻,非人多可以取胜,请遣宇文成都相助破阵。”
他“哗”的收起文书,抱拳请命:“臣请驰援木都!”
杨广成功激将,拍着他肩头道:“去吧!大隋荣辱,俱在尔肩。”凌厉的眼神期望的是必胜,宇文成都战意激昂,当即牵着赤炭火龙驹,负上凤翅镏金镗,昼行千里、夜行八百,日夜兼程向北而去,一心助师父破火云阵、灭木都国。他却不知火云阵是虚,空城计是实,鱼俱罗已落入木都可汗圈套。
鱼俱罗久经战阵深知突厥人逐水草而居,待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岂不早望风而逃,故派先锋昼伏夜出先予偷袭。
月黑之夜,微雪如盐撒向荒原上朵朵雪白的毡房,俯瞰如星皎洁,大地倒映着苍天。群山环抱的木都汗国形如虎口,向着西南方呲出獠牙,先锋张轩正是奉命由此偷袭,要将突厥人灭在睡梦之中。
他兵分两路,攀岩而上,自山腰俯冲而下,倚居高之势、仗偷袭之威,大开杀戒。
这夜值守之人正是阿史那兰。
张轩甚至没有得意到山脚,就在他身先士卒跳下山坡之时,背后一杆长枪挟劲风而来,满眼火红枪缨吞吐,当他看清银色的枪尖之时,也已感觉到枪尖的冰冷。
咽喉挑断,张轩并未立即死去,仰面倒下时正看见一员银甲将领竟独自一人杀穿了隋军,出现在他身后,一招夺命。
好快的人、好快的枪!
那人背后隋军汹涌而来,重围之中,凭着一杆银枪左挑右突,将隋军牵动得七零八落,木都守军这才从山顶冲下前后夹击,轻易将隋军的偷袭化解于无形。
“将军。”一个浑身是血的军官提着数颗人头上来请示。
阿史那兰割下张轩的人头,将染血的枪尖在敌人身上擦拭干净。
“这个人是懒死的,”她望向参天的狼牙峪峰顶,“你要记住,能攀上峰顶的时候决不能只停在山腰。”
声音清脆婉转,年轻得叫人难以相信。
“你们依旧在此守关,藏好山上的暗哨,我去向父汗禀报。”
“是!”称诺声坚决信服。
阿史那兰,正是木都可汗的义女,使一把火影云枪,莫说在中土,便是整个东西突厥都是名不见经传,因为她的职责只有一个,死守狼牙峪,保护汗国安宁。
“父汗!”阿史那兰单刀直入,“隋军夜袭狼牙峪已被孩儿击退。孩儿已经查清,敌人并非孤军深入,背后有鱼俱罗十万之众,狼牙峪虽险却非久战之地,请父汗带领大家北撤,孩儿留此断后。”
“可有议和之望?”
“杨广狂妄自大,下令要父汗项上人头和草原第一美人,已无回旋余地。”
“你能守上多久?”
“给我一千人马,孩儿可为父汗守到月圆之日。”
“兰儿,你面对的乃是十万之众,领军之人乃是身经百战的鱼俱罗,岂有可能守上十五日。”
“请父汗放心,兰儿从不妄言。”
一个束辫的大汉横出,禀道:“可汗,伊乐温愿与义妹同守狼牙峪,绝不后退半步。”
“好,都是我的好儿郎!”
站在义父身边的姐姐,草原第一美人塞温,向着义兄伊乐温温柔的一笑、义父深思的神色都落在阿史那兰眼里,她苦笑着告退,父汗姐姐,兰儿愿为你们战死,只望你们莫叫兰儿失望。
她走后所谓的姐姐果然向父汗忧心道:“这一战兰儿恐怕要战死沙场!”
“嗯,养她十数年,也到了她报恩的时候了。”
塞温低声向父亲说:“女儿是说兰儿必须战死沙场,而且是以女儿之名。”
老汗王瞬间明白,杨广要的是草原第一美人,美人不死后患无穷。
“好,依你的意思办,但无论如何要等到汗国上下全身而退之后。”
伊乐温颔首领命。
宇文成都赶到正是一个早晨。
鱼俱罗见他负着一轮灿烂朝阳大步进来,不禁大喜过望,连忙拉他坐下。
“师父,两军眼下形势如何?”宇文成都单问此事。
鱼俱罗知他脾性,也不虚应客套,答道:“我军行军十日抵达木都城外,在此之前我已令张轩漏夜袭营,却被对方一个无名小将斩杀,三千将士无一生还,可恨我鱼俱罗痛失爱将居然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宇文成都双目一亮。
“而后敌人在狼牙峪前摆下火云阵,”鱼俱罗想起这诡异莫测的吃人奇阵恨得做出砍杀手势,漆案一角应声而落,“这火云阵有三个小阵互为犄角,攻其一阵另外两阵中便推出个喷火怪物,众多手足惨被烧伤。我军连闯三阵,三阵守将都好生厉害,洪麒、郭护辉、任乐三员猛将均是走不过十招便被斩落马下。对方如此厉害的角色竟有三个之多,火器又非同寻常,本帅不敢再冒进,立即禀告皇上请你来援。”
宇文成都咬牙道:“这几位兄弟的尸首何在?”
“连同他们送回的张轩都摆在帐后。”
宇文成都立即去检视尸体,张轩已被摘去人头,颈上是极明显的枪伤挑痕。
鱼俱罗道:“他三人分别被敌人使双天画戟、狼牙棒、齐天棍的三员大将所杀,突厥人还以厉害火器助阵。”
宇文成都侧着头深思,这三人死于三种不同的兵器,可造成创口的招式却脱不去扎、刺、挞、点、拨的枪法套路,再者守阵之将厉害至此却还画蛇添足用上火器,难道是模糊伤口想掩人耳目?
“对方守阵的都是什么人?”
鱼俱罗道:“叫花不花不差、扑次浦路次什么的。”
宇文成都对自己的猜想又坐实了几分,这肯定是杜撰的名字,难道这火云阵来来去去只有一个守将?那么阵中士兵也必不会多,不好,只怕是中了木都汗的空城计。
“师父,立即点上一千兵马,徒儿要前去破阵!”
鱼俱罗忧道:“你长途跋涉而来还是先吃些东西再攻!”
宇文成都一顿镏金镗:“不必,待我擒了那什么花布的再吃不迟!”
火云阵内。
伊乐温接到木都汗密信,称汗国上下已逃至东→_→突厥启民可汗麾下,平安无事。
平安信,便是催命符。
他与赛温公主青梅竹马情定一生,赛温却被那启民可汗强聘为妻,如今隋帝杨广又来强夺,为了日后能与心爱之人过上双宿双栖平静的生活,他与赛温逼不得已只能定下李代桃僵之计。只要兰儿以赛温之名阵亡,他与真正的赛温便可从此隐姓埋名,无边大漠,潇遥一生。对不住了,兰儿妹妹。
“小姐,”一个周身铃儿叮当作响的侍女送来午饭,“你还不脱了铠甲休息一下?你连续出战身上的伤都没好彻。”
阿史那兰正专心擦拭明晃晃的兜鍪和护耳:“宇文成都来了,大战在即,哪有卸甲之日?”
“宇文成都是谁?”
“大隋名将,据说手下从无三合之将。”
“这么厉害?”那侍女夺下她手上的东西,“你吃饱了再跟他打,你可是我们木都第一勇士,不一定就输。”
阿史那兰笑了:“盛名之下必无虚士。我只想知道他配不配拿走我这颗项上人头。”
侍女抱紧了手上的兜鍪,难怪你擦拭盔甲,原来是想死得光鲜。
她眼圈儿一红道:“小姐,别说了,铃儿先伺候你吃饭。”
阿史那兰郑而重之咬下一口牛肉,牛肉香嫰却含剧毒,她心中一片凄然,十七年前,亲生父母将她弃于荒野,十七年后,义父姐姐再次抛弃了她,连亲如姐妹的铃儿也已背叛了她,从今而后,活,一个人,死,一个人。
铃儿一旁斟酒伺候,酒壶被她捏得好热,酒杯竟沾上些手汗。
阿史那兰自顾自的吃,突然侧耳听外面隐隐的狼嚎。
“铃儿,你听!是雪狼王在嘶嚎,月圆之夜要到了,狼群要疯狂了。你可听过雪狼王的传说?”
铃儿一个哆嗦:“听过。传说我们草原上的雪狼王通人性,一双琉璃眼能辨识忠奸,专门吃做了坏事的人。”
阿史那兰正好吃完,睁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铃儿问:“你信吗?”
她的双眸正是流着华光的紫色,如一对采自深海千涛荡涤的琉璃,平日里是铃儿贪看不够的美物,此刻却让铃儿从脚底寒起,如堕入了冰河。
“铃儿信因果报应。”她赶忙慌手慌脚的收拾桌子。
正好此时。
“报——隋军叫阵!”
阿史那兰郑重戴上红玉七菱银兜鍪、整理好鱼龙升翔明光甲、提起火影云枪,骑上心爱的踏雁灵驹,排阵而出。
她回头看了一眼铃儿,双眼竟有些睁不开了,腹中一阵剧痛,掺在饭菜里的毒这么快就发作了。
阿史那兰咬紧牙关,紧握缰绳,无论如何要坚持到第三回合,也算死在一代名将之手,不负十年学艺。
她勉强定睛望去,隋军阵前一员大将,胯→_→下神驹赤红如火、金甲炫光凌人,颈上红巾烈烈,不知如何给人一种随时飞天而起又会携天压逼而下的感觉,那气势已让阿史那兰气紧。
好个宇文成都!
阿史那兰暗嘲,卖相还不错,不知道功夫怎样。
听得一串缓缓马蹄声,宇文成都策马向前,阿史那兰十分眩晕,来将的眉目在她眼中一片模糊。
再行数步,火龙驹陡然人立,宇文成都一声暴喝,举起凤翅镏金镗冲杀而来。
阿史那兰只觉风雷满耳,仿佛置身最狂暴的雷霆之中,眼前却闪电一亮,宇文成都一双狂睁的怒目一瞬间将所有迷雾照穿照透,他的脸陡然清晰。
杀我之人如此!
阿史那兰安心坠落马下。
隋军之中欢声震天,十万人同声一呼。
宇文将军万胜!
大隋万胜!
宇文成都反而被眼前坠马之人、身后欢呼之声弄得糊涂了,师父口中此人战力不弱,怎会经不起自己一喝呢?
他下马查看,将那人翻将过来,却见眼鼻嘴角都渗出血来,已是奄奄一息,鱼俱罗赶来,没想到自己甚为推崇之人竟如此不堪,红透了老脸,但看着心爱的大徒弟沙场逞威,又不禁老怀安慰。
“此人连杀我大隋战将,饶不得。来人,丢到崖下喂狼。”鱼俱罗深恨此子,吩咐道。
宇文成都侧头细想,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来,成都,你辛苦了,赶快去吃点东西。”师父亲热的拍他膊头。
两人对坐进餐,宇文成都细看师父,有些食不知味。
当年师父一餐要进一斤饭、一斤牛肉,还要喝上三斤陈酿,如今却用这样的小碗。
摆阵的那张花布武艺如此稀松,也就是擅长用计,利用师父精通战阵摆出个似是而非的假阵便诱了师父钻了牛角尖。
师父当真老了!
“禀告大帅!火云阵后果然是空城,木都汗已率领部下投奔启民可汗去了。”宇文成都食未下咽,一名亲兵掀帐而入。
鱼俱罗一凛:“那他的公主呢?”
“遍寻不获,只抓着个侍婢。”
他一把将铃儿推到鱼俱罗脚边。
“说,公主去哪了?”
“公主已经战死!”铃儿哭着说。
“战死?”鱼俱罗大惑。
“你们刚刚才把她丢下山崖喂狼。”
鱼俱罗脸色煞白,延误战期、走了木都汗,连赛温公主都死了,还是被自己所杀,皇上绝不会轻饶。
宇文成都一言不发,冲到崖边,崖下皑皑积雪白成一片,除了聚在一起拼命嘶嚎的狼群似乎什么也没有。
“她早就被这些饿狼撕成碎片了。”
“未必,她全身盔甲就算是狼也不会这么快吃进肚子。”
鱼俱罗约略猜到成都何意,反对道:“罢了,这妖女与我大隋血海深仇,皇上若真把她留在身边反是祸患,死了倒干净。”
宇文成都双眉紧蹙,断然道:“师父,木都汗千里投奔启民可汗,两军匆忙会和必生嫌隙,我们先派探子混入挑拨、制造混乱,大军再追击而上,必有所获。师父在皇上那里自可交代。这里交给徒儿,徒儿若能救回这公主,便先行送她回宫。”
他连“可好”二字亦不必问,鱼俱罗深感这徒弟霸气日增,沉声允了,带兵离去。
一名亲兵自告奋勇:“将军,我下去救公主。”
宇文成都抬手制止:“不必了,群狼环饲,你们下去也是送死。看好我的镏金镗。”
他攀着崖上凸出之石,踩进凹陷处一步步下去,若是崖壁光滑如镜,他便用拳硬击出一块凹凸不平之处,如此施为,稳健而迅捷。
悬崖之上风大,刮起他的披风如大鹏张开翅膀,急欲飞天,无论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看皆生凛然之感,动人心魄。
崖下积雪绵厚,宇文成都一触地双脚便陷了进去,前后同时涌起腥风,草原之狼竟也会前后夹击之术?他暗笑。
宇文成都侧身一让,一手一狼,将两颗头颅碰将一处,登时脑浆四溅,狼死当场。
其余的狼都停了口,抬头盯他,夕阳薄暮中狼牙森森、狼眼莹莹,惨绿衬着邪白,一片凶光。
宇文成都不以为意,大步走向群狼中间伏着的一条人影,此人生死系着师父的祸福,不能不竭尽全力。
他这一动有猛虎下山之势,群狼一怔,而后一声尖锐狼嚎,群狼竟散了开来放他进去。
看来狼不仅知道前后夹击,还知道包围聚歼。
宇文成都笑了,去看那发号施令的狼王。
周身雪白远远隐在雪坡之上,一双紫色的眼睛如琉璃闪烁发出寒光,这似乎修炼成精的狼王冷意傲然,一派不沾尘俗、遗世独立的姿态。
宇文成都不禁肃然。
脚边之人身下一团血迹,而且越来越大,必然受了致命伤,可她全身上下都是伤,如何知道哪处致命?此情此景又不可能除下盔甲细看,宇文成都暗叹,公主殿下,你沙场不死、坠崖不死,莫被几匹恶狼夺了性命,希望成都猜得对吧!
他提起那人使她卧于膝上,拨开她的乱发,果然颈上血管已被狼牙咬穿,极有可能此处便是致命伤。宇文成都身边没有任何工具,只能用手臂牢牢夹住她创口,强行止血,又怕就这么把她给活活勒死了。
好在那女子虽然昏迷却双拳紧握兀自竭力支持,看来也是个不易低头的倔人。
宇文成都夹住她站了起来,才发现这女子身量颇长,自己身长已近一丈,她竟到自己下巴,应有七尺身长,在女子之中实属罕见。
他一步步退向悬崖,单线作战怎都好过腹背受敌,群狼亦步亦趋,又将他重重围住。
天渐渐黑了,月圆之夜竟没有月亮,雪原不知从哪里反射来些光芒,天空开始飘些雪花,引得宇文成都抬头望天,漆黑一望无际,顿生苍穹浩瀚、造化无端之感。
玉儿,她现在何处?一月之前与她道左相别,她在别人的马背上回头一望,那眼神如一把钝刀割而不死,将心丝丝锉裂而后抽刀远去,留下心伤永不弥合。
苍穹如昔,今日自己已在千里之外,身边的是个陌生人,相对的是一群饿得发狂的恶狼。
苍天会如何造化,凡人费尽思量亦不可解。
他低头去看此时怀中之人,才发现她的脸上竟然带着宽慰的笑意,自己将死之时能否如她无憾?
冬日天寒,狼群久已无物下肚,再加上月圆之夜正是群狼疯狂之时,宇文成都面对的敌人灰影憧憧,连毛发都已竖起,前爪难耐的刨着地,发出一片沙沙怪响,若非狼王没有指令它们早就一拥而上将重围之中的这两个人撕成了碎片。
狼王曲起了颈项,对着西天应有明月之处一声嚎叫,尖锐刺耳、久久不绝,只怕方圆百里皆可耳闻。
狼群彻底疯了,三面同时向宇文成都扑了过来,宇文成都却要顾着伤者,只余一手一脚可用。
绝境方知英雄胆。
他天生神力,一拳击出中者五脏俱裂,横死飞出,拳风到处无不避让。
他身法奇快,脚出如风,疾点时舞如枪花,却比快枪更加准确、有力。
他坚韧狠绝,竟完全放弃左半身的防御,以公主的头盔护颈,任由恶狼撕咬自己和她裸→_→露在盔甲之外的部位,两只狼将狼牙深陷他皮肉之内,他运气绷紧肌肉恶狼撕之不下、拔之不出,就这么悬在他身上,其他狼倒不便攻击了。
宇文成都,敢以狼为盔甲、以血肉之躯为盾牌,千古一人也!
雪狼王眯起眼睛冷冷看这战局,它已发现,这个人亦是人类的王者,狼王紫瞳突然暴出炫若星辰的光芒,箭一般俯冲而来,目标、正是宇文成都的咽喉。
它选的时机何其精妙,宇文成都久战力竭、刚刚杀死了四匹恶狼,拳未收回、腿仍踢出,根本不可能防御它这招突袭。
闪电快,雪狼王却比闪电更快。
它已到了宇文成都咽喉。
那腥气熏人欲死。
宇文成都招已用老、无物可以还击,英雄横死已在眼前。
他的脸上竟绽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这笑足以让人胆寒。
宇文成都只轻轻点了点下巴,将怀中女子兜鍪下按,鍪尖变竖为横,那狼王倒仿佛自杀一般冲来,鍪尖直生生插入它的右眼,狼王剧烈的惨嚎似要冲破人的鼓膜,阿史那兰似受感应,突然睁开了双眼,正与雪狼王剩余的独眼相对。
独眼因愤恨绝望而光芒万丈,阿史那兰的紫眸绽放狂喜,竟比狼王之目更加绚烂万倍。
雪狼王大败,带着阿史那兰的兜鍪竟向宇文成都屈膝一跪,领着仅存的几只残狼慢慢退却,喉中呜呜有声,愤恨、无奈。
人间之王终将臣服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