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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争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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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晔终究没有劝回伊瞳,下定决心的伊瞳御驾亲征,率领大军浩浩荡荡迎着执山王进军的路线出发。同样,伊瞳也没能劝说住段晔,只好让她跟随自己一起离开了京城。
接到这个消息的执山王扶案大笑:“本王的那个皇侄,论处理朝中的一些琐碎小事还是有一些本事的,可说起带军打仗,恐怕是太难为他了吧。”
安亲王在一旁淡淡地说:“我们也曾研习过行军布阵,可那始终只是纸上谈兵,相信在实战中不会有太大的用处的。”
执山王问喻连善:“还有多久就能遇上?”
“以双方的速度,不出半个月就可相遇。”
“命令大军加快行军速度。他若呆在京城,本王还要费一番心思,可他竟敢出来向本王挑战,那本王离胜利就不远了。”
“王叔,您不要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那点小事不算什么。只是皇侄身边全是国色天香的女子,竟然会对她念念不忘,本王实在是惊讶。”
安亲王淡然地说:“再娇艳的花朵也会有凋谢的一天,我看重的不是外貌。”不知不觉中,原本淡然的眼神渐渐含了一丝杀气,“可是如果他在的话,那个人,我就永远也得不到。”
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两军成对峙状态安下营帐。
清晨一早,伊瞳亲自上阵,在城外布下阵势,只见远处大寨的寨门被用力推开,从里面冲出久经沙场的军兵,排好队型,让出中间的道路,一左一右两匹马从中间稳稳地走来,稍靠前些的是威风凛凛的执山王,后面一身华贵锦服总是带着温和表情的青年正是安亲王。
伊瞳提马上前,对着执山王拜了拜:“王叔,真想不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种方式。”
“皇侄,其实本王对你并无成见,要怪就只能怪你的父亲不该夺了人家的皇位,让正统屈尊做一个亲王。”
“王叔还真是有正义感啊。”伊瞳带着讽刺说,转而面向安亲王:“倒是你,出乎朕的意料。”
安亲王在马上微微伏首代过行礼:“皇上,臣下不想的,可是您疑心过重,臣下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说和您没有一点关系。”
“王兄的意思是朕逼你造反了?朕干吗要让别人造自己的反?”
“皇上和臣下一样知道了些许当年的事,相信即使纯属子虚乌有,双方的心里也会存有芥蒂吧。皇上,在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叛贼!”伊瞳咬牙切齿,把手中缨枪一挥,身后的军兵端起武器就发起冲锋。执山王依然镇定,指挥着自己的军队挡他们。双方就在城外展开混战。
伊瞳催马冲进敌阵,直冲着安亲王而来,安亲王是个儒雅的书生类的人物,舞文弄墨是专长,拿刀动枪实在是为难,立刻向后退却,两旁的护卫立刻冲上来,将他围在中心,挡住伊瞳。伊瞳左右刺倒几个,正要继续前进,忽然一把大刀压在枪杆上,伊瞳抬眼一看,喻连善正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皇上,相信不用我说,您也知道你我的实力,还要继续吗?”
“少废话!”伊瞳气恼地筋络尽起,一压后把拨开了他的刀。
喻连善抽回刀,从长枪的下方扫来:“像皇上这样整天呆在安逸的皇宫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打仗时的残酷!”
喻连善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尽管伊瞳在众位皇室家族的人当中武艺出众,可那毕竟和打仗一样只限于纸上谈兵,面对着真正沾满血腥的利刃时就显得力不从心,只有招架之力,忽然听见后面有划破空气的声音,知道不好,却无法在喻连善的进攻之下从容避开,只好尽力伏身一躲,一支箭正射中肩膀,鲜血涌出来,染红了衣襟,后面的侍卫一看不好,立刻拼命冲过来,挡住喻连善,大叫:“皇上快走!”
伊瞳捂住伤口,转过马头向城里跑去,军兵且战且退,向城门靠近,城上的弓箭手拉弓放箭,保护己方能顺利进城。随后关上城门,拉起吊桥,紧盯对方行动。
执山王拿着弓箭的手还在颤抖,刚才在拉开弓的一刹那,眼前伊瞳的背影突然化成伊冰,一样的纤弱,一样的毫不设防,他咬紧牙关射出了那一箭,心口却猛然剧烈疼痛,手一卸力,那箭便失去了三成力量。执山王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珠密密地冒出,抬眼望着周围,为什么原本清晰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堪?为什么应该喊声震天的战场会没有一丝声音?
为什么,明明没有受伤,却痛的这么厉害……
原本要乘胜追击的喻连善发现王爷的样子不太对,急忙过去,轻声问:“王爷,您没事吧?”
狠狠咬着嘴唇的执山王摆了摆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收兵。”
“……是。”
执山王望向高高的城墙,那上面仿佛也出现了他的影子。
冰儿,你……一定很痛吧,就和为父一样……是他们!是他们让你遭受这种痛苦的!为父一定杀了他们,也许,你就不会再痛了吧……
站在城墙上目睹一切的段晔是用双手紧扣住墙上的砖瓦来防止自己失去重心的。
在鲜血扑出来的瞬间,感觉那仿佛是从自己的心里流出来的,整个人一下子没有了力气,大脑在片刻间一片空白。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段晔跑下城墙,奔向大门。
沉重的城门打开又紧紧关上,忠心的侍卫们护着伊瞳进入城内。伊瞳是竭力在保持自己在马上的平衡,一只手捂着肩上的伤口,血染红了手指,又顺着它们殷殷流下,洒在回来的路上。段晔跑到他身边,担心地抬着头望着他,目光一触及那伤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他,焦急悲伤。伊瞳咬着嘴唇露出一个微笑,惨淡。
“快扶皇上回去疗伤!”有大将喊着,许多人一涌而上,隔在了两人的中间。段晔被猛然一挤,向后踉跄几步,可目光依然在追踪着他,像受着致命的盅惑,无法控制。
视线里的人渐渐远去了,力量才一点一点回顺体内,脚才可以抬起来,嘴唇微微动了动,才可以开口。
“段小姐。”有人碰了碰她。
段晔回过头,看见那是守城的一名士兵:“什么事?”
“叛党那面有人射上了一封信,注明是写给您的。”那人说着,递上了被卷成筒状的信函。
段晔接过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段晔收。字迹很熟悉,是安亲王的。
在无人处打开那封信,内容很简单,就是约她在今天晚上三更时,在离城半里外的小山坡处见面。
从头至尾仔细看了几遍,段晔把它撕了个粉碎,向着临时的宫殿走去。
此时太医已经为伊瞳取出了箭,血淋淋的放在一边的托盘上,箭头是红色的,血的颜色,没有涂抹毒药。太医把他的肩膀包好,已经没有大碍了。喝下有镇定作用的汤药后,伊瞳的眼皮有些沉重,但看见段晔时还是强打起精神挣扎着坐起来,段晔急忙扶住他,指尖滑过白色的绷带:“这里……还疼吗?”
伊瞳摇摇头,表情并不轻松:“初战不利,军心不定啊。”
“皇上就不要担心这个了,先把伤养好再说。来,躺下。”段晔小心地让他侧躺,以免碰到伤口。躺在床上的伊瞳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静静坐在旁边的段晔仔细端详着他,一点一点,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熟睡中的伊瞳褪去了君主的霸气,平和地呼吸着,很平稳,偶尔会皱一下眉头,大概又梦到了难以处理的事情吧,棱角分明的嘴唇有时微微动一下,好象要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睡吧,也许在梦里,你的心绪才会平稳,才不会操劳。
坐了很久的段晔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离开,小心地,不惊动他。
稍稍休息了一下,做了应有的准备,段晔牵着自己的马来到城门处。守城的士兵看见她就问:“段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啊?”
“奉皇上之命,出去办点事情。”段晔从怀里拿出金牌,在士兵面前一立。
“好,我们这就开门。”
段晔叮嘱道:“今晚除非我亲自来叫门,否则任何一个以我的名义来叫门的人都不许放进来,一律放箭。”
“是。”
叮嘱再三的段晔,骑上马,向着约定的地点驰去。
山坡已经隐约可见,段晔放慢速度,警觉地观察四周,今天的月光十分明亮,虽然是晚上,倒也看得清楚,再走近些,段晔就看见山坡上一匹高头骏马在闲散地吃草,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正是安亲王。
提马冲上山坡,段晔让自己的马和同类做伴,来到他的面前。“王爷好兴致,约段晔出来赏美景吗?”
“你说话总是这么直接,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把目的先摆出来,免得误了正事。”
“好,那我也不饶圈子了。”安亲王走近一些,望向她的眼睛,“我们谈笔交易,如何?”
段晔迎向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什么交易?”
“我可以退出执山王爷的阵营,这样一来,打着我的旗号的他们就会失去出兵的理由,即使不能使他们退兵,起码可以让他们失去大部分军心和民心,朝廷的胜算就更大些。”
“条件?”
“我只要一个人。”
“别告诉我是皇上,你想就这样找他报仇是不可能的。”
安亲王哑然一笑:“当然不是他。”
“难道还有谁和王爷的大仇有关,而且会乖乖听我的话跟你走?”
“我要的人,是你。”
半夜清凉的风吹过,封住了段晔说话的能力。两人默默地站了好久,安亲王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十分耐心地等待,看着她张口结舌。
“要我做什么?”自己应该和他的杀父之仇没有关系吧。
“因为,我喜欢你。”
这是个令人震惊的答案,可是语气平静至极,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段晔的脸色有些阴沉:“王爷,几天不见,你开玩笑的功夫见长。”
安亲王轻轻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直直地面对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所以我要你跟我走。”
段晔有些慌乱:“你怎么,突然……”
安亲王打断了她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眼睛就只能看到你了,可我一直没有说,害怕被拒绝,与其被彻底打破希望,还是保留着一丝奢望的好吧。”
段晔渐渐恢复了平静:“你确定现在就不会失望?”
“起码成功的机会更多一些。”
因为条件很诱人啊,段晔苦笑着,眼睛却开始流泪。
不想再看到他苦恼的样子,更不想再看到他受伤,那伤不在自己身上,却感觉得到,无比的疼痛。只要跟眼前的人走,也许一切都将不一样……
段晔抬起头:“说话算数?”
安亲王点点头。
长出一口气,段晔的语气很坚定:“好,我跟你走。”
“朕说不行!”
混着怒气的声音和着风响起,把那两人都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伊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两眼喷着怒火,显然听到了他们所说的一切。
安亲王送开放在段晔肩上的手,轻轻呼出一口气,用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看着他:“皇上,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应该这样到处走的。”
伊瞳并不理会,对着段晔说:“跟朕回去。”
段晔却没有动。
“朕说,回去!”伊瞳提高了声音。
“对不起,皇上……”我相信安亲王不会骗我,所以我不能回去。
“段晔,难道你想抗旨!”伊瞳走过去大力拉着她的手就向回走,段晔挣脱开,站在原地。
对不起,伊瞳,这次就容我放肆一下吧。
段晔伸出指尖,指向自己的后背,幽幽地说:“这里,有我心甘情愿为你挡那一刀的伤,那是你欠我的。”
伊瞳愣住了,回想起那骇人的伤势,至今还心有余悸。
“今天,我要求你还一个人情,让我走吧。”
伊瞳呆呆地站了半天,突然大声喊道:“不会放你,朕决不会放你离开!”
谁也没有料到一个黑影混在漆黑的夜里伺机已久,此时突然从藏匿处纵身而起,扬起手中寒光凛冽的长剑对准了毫无设防的段晔。
安亲王惊呼了一声,同时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一张精致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宛如冰雕一般冷到至极的脸。在极短的时间里,脑中就有了清晰的认识,本能地退后了一步,眼前,应该会有鲜血飞溅,却是无人能够阻拦。
鲜红的颜色扑入了眼帘,晕染了脚下的土地。那温热的液体飞溅到脸上,很烫,从来不知道,竟然是那种可以将人灼伤的温度。
段晔呆住了,颤抖着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感受到了那滚烫的液体,瑟缩地,将手放在眼前,看到了那浓得化不开的红色。自己的手,曾经沾满了另外一个人的鲜血,从那时,就对这独有的红色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身体,不可抑制地战栗着。
颤抖的手不敢触摸与自己没有一点距离的人,害怕那样的记忆回重新出现。
伊瞳的头垂在自己的肩上,双手把自己紧紧地围在他温暖的怀里,十指紧扣。
在那一瞬间,伊瞳将段晔拥在自己的保护之下,用身体隔开了伤害。
暗冉也在那一瞬间发现了情势的逆转,卸去八分力,但锋利的剑刃还是划伤了伊瞳。
他的面颊就在自己的脖颈处,感觉的到,鼻翼里的气息,生命的气息。
缓缓的,有着试探意味的,但却坚定的双臂抬起来,用整颗心去拥抱那个为自己不惜生命的人,眼泪落下,滴在他的面颊上。
感觉到了对方的心绪,伊瞳笑了:“这个情……朕还了,你不可以……再要求什么了……”
忍住眼泪,什么也说不出来,段晔只是拼命地点头。
站在暗处的暗冉,手中的剑垂着,还有鲜血在一滴滴地滑落。她咬住嘴唇,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眼中满是愤怒和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