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梦》绾暮

5、雨夜

　　偌大的宫房里，秋霜叶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托丞相爹爹的福，她可以一个人住一间房，可以有一些特殊的照顾，但是……毕竟太冷清了。
　　窗外月光皎洁，秋霜叶不由得看的出了神。宫中多少女子，多少佳丽，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会少，可是……又有多少像她一样的女子，一直以来只能独守空房。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的青春是多么重要啊，却只能白白浪费在这冰冷的皇宫里了……但也许这样对她来说也不坏，至少不会在受过伤后，才知道帝王无情。
　　“小姐，该睡了。”兰心不知从哪儿抱来了一床被子，披在了霜叶身上，“这不正合了小姐的意？皇上不来，小姐便无需参与宫闱之争，若小姐实在不想呆在这宫中了，过几年，小姐去和相爷说，让相爷想个法子把您弄出去就是了？”
　　“我才不担心呢，在这宫里挺好的，管吃管住不用干活，闷了可以去花园赏花，烦了可以躲到屋里偷闲，我可是乐意的很呢！”霜叶赌气似的闷头躺下。这世间如果真有那么简单的事，那便不会有那么多孤苦的人了。霜叶闭眼假寐，却在不觉间真的睡着了。
　　夜半，秋霜叶迷糊间睁开了眼，觉得身后凉风阵阵，冻的秋霜叶只打颤，只得起身去看。兰心这死丫头，出去都不知道关窗子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心了。
　　“下雨了？！”秋霜叶刚要关窗，忽然发现窗外正下着淅沥沥的小雨。秋霜叶也顾不得什么感冒生病，连忙穿上衣服，兴奋的拿起纸伞跑了出去。
　　从小到大，秋霜叶一直很喜欢雨雪一类，觉得那是上天所赐的最纯净的东西，可以掩饰很多，也可以发现很多，她在雨中发现过那个人……
　　想到这里，秋霜叶不禁放慢了步子。那个人……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
　　自己也真是可笑，那人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如今还想那负心汉做什么，都怪这箫声太过哀伤，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儿。等等……箫声？
　　刚刚秋霜叶想事情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如今细细听来，这雨落滴答声中，竟夹杂着些微不可闻的箫声。
　　是谁？是谁奏出的这曲哀乐？是那心有所属却不能厮守的深情帝王；是幽幽深宫中某位独守空闺，受尽欺凌的弃妃；还是自天谪凡的仙人？
　　这般天马行空的想着，秋霜叶不禁对这箫声背后的人越发好奇，不觉间渐渐地加快了脚步。而老天却像是耍着秋霜叶玩儿一样，在她到达花园的某处闲亭时戛然而止了。
　　“没有了……”霜叶看着天，有些失望与失落。这漫长深夜中唯一一个同她一样睡不着觉的人，如今也离去了吗？
　　“喵～”幽暗的角落里，一声轻轻的叫唤引起了霜叶的注意。
　　那是……猫？秋霜叶眯了眯眼睛向亭中一处幽暗的角落看去，黑暗中有团影子微微地动了动。
　　那猫似乎察觉到了秋霜叶在看它，起身弓起了背，像是时刻准备扑上来似的。
　　秋霜叶一动不动的盯着猫，猫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一猫一人就在这雨夜中静静的对视着。反正敌不动我不动，看谁耗得过谁。最后，秋霜叶自认耗不过它，慢慢的走到了它身边。
　　“小家伙，你是在怕吗？”秋霜叶不顾地板的冰冷，在它身边坐了下来，同它聊了起来 “这皇宫的墙这么高，就连你也怕逃不出去吧？咱俩都一样，都是这黄金牢笼里的鸟雀。”
　　那猫似乎听懂的秋霜叶的话，卸下来那副战斗的姿态，重新趴回到了地板上，同秋霜叶一同坐着。
　　“小家伙，你在抖呢。”秋霜叶伸手摸了摸它的背，感受到了手下的颤抖，“你不用怕的，有朝一日我逃出这笼子，我一定带着你一起走的。”
　　“线球！”秋霜叶正说着，忽然从亭外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这名字……显然不是叫她。
　　“你的猫？”秋霜叶抱着小家伙走出来亭外，不顾空中依然飘着的雨丝问。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背着月光，秋霜叶看不见这人的面貌神情，但她可以确定，他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抱好它，它好像有点冷。”秋霜叶将小家伙抱到对面男人的怀里。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有主的，还打算给拐走呢。
　　“谢……谢谢。”秋霜叶若是看的到自己的模样，定会明白男人为何忽然结巴了，而且也一定能明白他为什么脸那么红，还好她看不到他的脸。
　　雨水打湿了单薄的秋霜叶，同时也露出了她不算好的身材。借着月光，男子刚好看到了她的容貌，不算倾城，却奇怪的并不平庸。
　　“啊！姑娘，对不起啊，在下没看好它，给姑娘添麻烦了。”男子连忙接过猫道歉，眼睛却一直黏在了霜叶身上。这女人似乎不认识他。
　　“不碍事。”秋霜叶轻抚着小家伙的头，淡淡的笑了一下，不知是对猫还是对他，“小家伙，下次再走丢就来找我呦～”不管有没有主都要拐一下。
　　“姑娘！”男子见秋霜叶要走，下意识的叫住了她，却似乎没什么特别要说的。
　　“我带伞了。”秋霜叶似乎明白他的尴尬，随便替他找了个台阶下。不过事后想想，自己这台阶找的也真是蠢，自己带伞了还能被淋成这样？诶？她刚刚把伞扔哪儿了来着？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对那猫不经意的一笑，带给了他怎样的寝食难安，更不知道只因为这淡淡的一笑，她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许多年后他回想起那个雨夜，也常常在想，如果没遇到她，那他的一生，又会怎样？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啊！”秋霜叶刚回到屋里，刚好撞见了正四处寻找她的兰心。
　　“我没事的，出去转了一圈而已。”秋霜叶想安抚一下兰心，慢慢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她自己却不知这笑容显得多么的疲惫。
　　“小姐明明打着伞，怎么会弄得满是雨水？”聪明的兰心总觉得自家小姐变了，但又似乎没什么变化，不过凭直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说了没事，我累了要睡了，你也去睡吧。”霜叶挥了挥手，打断了兰心的追问。她不喜欢别人刨根问底的追问，既然她不想说，就必定有她的理由。
　　“那……那小姐先睡吧，奴婢告退了。”兰心见自家小姐心情不好，识趣的住了嘴，替秋霜叶盖好被子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屋中又只剩下了秋霜叶一人，空荡荡的，了无生趣。她是不是也应该养一只什么来打发打发时光呢？
　　“呀～啊～嗯～”她旁边刚好是许琯嫆的房间，没想到皇上第一个宠幸的竟然是她，虽说按照近来局势也的确该是她，但是……这皇上也真是没眼光，竟看上了那种人。古代的房间隔音效果也太差了吧，这样怎么睡得着觉啊！而且还是许琯嫆那女人，完了完了，明天她不得意的翘尾巴才怪呢。
　　果然不出所料，宁静的清晨被那个极为嘚瑟的许琯嫆完全的打扰了。她也真算得上是了解这女人啊。
　　“你们看啊，这可是西域进贡来的翡翠，是昨晚皇上赏的呢，赶明儿我做了娘娘，你们可别后悔没巴结我啊～”许琯嫆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但眼睛却一瞬不瞬，略带挑衅的死盯着一旁静静喝茶的霜叶。
　　这女人，倒真是跟她杠上了……
　　秋霜叶看见了，但却并不搭理她。大早上被兰心拽起了床，本来就有一肚子的起床气，哪有那闲工夫去搭理她啊。唉～这要是在相府，根本没人管她什么时辰起好吧，宫里就是规矩多。
　　“霜叶妹妹，昨晚睡得可好？琯嫆听说，昨晚妹妹可是彻夜未眠呢～”许琯嫆自然知道秋霜叶住在她隔壁，如今她这话一出，霜叶都开始怀疑昨儿晚上她根本就是叫给她听的。、不过这女人也真是好体力，竟生生的叫了一个晚上。
　　许琯嫆以为秋霜叶不答话，是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便更加嚣张了起来，“妹妹不必沮丧，这宫中彻夜难眠的不只妹妹一人，妹妹慢慢……会习惯的。”
　　“姐姐所言倒真是有理。”霜叶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她，说出的话，让许琯嫆又一次的后悔挑衅她“我们自然不能与姐姐相比，夜夜承欢，怕是不久都要爬到皇后娘娘头上了吧？”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许琯嫆一人听的，其实，秋霜叶是想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为的是提醒她们，这许琯嫆也是她们的对手之一，同时……也是提醒许琯嫆，在宫中这么锋芒毕露的，迟早犯下连她哥哥都保不了的过错。
　　“你……妹妹这话怕是有些过了吧。”许琯嫆被她气的哑口无言，却也不是傻子，这天下，皇帝最大，这后宫，却是有个皇后在上头压着呢。她想了想，忽而抿嘴一笑，低下头来，凑到霜叶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慢慢的说，“妹妹昨天在御花园好生惹怜呢。”
　　“哦～姐姐说昨晚啊！”霜叶嘴角微翘，并没像许琯嫆所想的那样大惊失色，反而提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昨晚我见下雨，一时心喜跑去花园观雨，仅此而已。怎么姐姐也去了？奇怪，姐姐不是在陪皇上么？”许琯嫆的话让秋霜叶有些在意。怎么，这女人的能耐已经大到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了吗？
　　“我自然是在陪皇上，但妹妹那么晚出去，姐姐关心嘛。”许琯嫆笑看着霜叶，神情与开始的高傲有了些不同，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秋霜叶不知道她背后的猫腻，也不想知道，只要她不找自己的麻烦，那她也没必要和一个心高气傲的笨女人过不去，因此秋霜叶没有难为她，只淡淡的笑着说了句“劳姐姐费心了。”便转身回房了。
　　闭着眼睛，霜叶慢慢的想到了好多，前生，从未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以前，穿越文中总写女主穿后是怎样的幸福美满，真的是这样么？女主在这幽幽深宫之中从未感觉过累么？每天尔虞我诈，真的有意思么？现在，还只是个开端吧……
　　宫人，是没有心的……
　　迷蒙间霜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这样一句话，她猛地坐起来张望四周，可偌大的屋中没有一个人影。许是自己被那女人恶心的出现幻觉了吧。但是……幻觉么？霜叶揉揉晕晕的脑袋，有些疑惑。那样真实的感觉，是幻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