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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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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蝉鸣随着某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和热浪一波波想透过楼顶小阁的镂花排窗钻进帘栊,却被窗外的水幕所阻拦。美丽宝石串联起长长的链子,像瀑布一样垂落下来,隔绝着窥视内中人儿的视线。长篇铺陈的表白丝毫入不了正明显走神的那人耳中,宛郁晴明半睁着眼,懒洋洋地斜依在卧榻上,尽量把身子深险进捻金莲花纹的绮罗靠垫里,神情慵懒,如猫般蜷缩着身子。
素色的丝衣当成外套在穿,茶白色的短上衣微露小蛮腰,两条玄色腰带直直垂在腰间上来绑了各种颜色的宝石,互相敲撞还有清脆的声音,纯白色的七分裤裤管渲染出蓝色水纹,在阳光各种角度下还有不同深浅的蓝色。如同最温润的玉石雕琢的双脚,光洁柔和,线条优美。纤巧繁复的脚链交错扣在左脚踝上,小小坠了几个镂有蝴蝶花纹晕着光芒的金铃,隐隐有情色的味道。头发没有束起,任由它散乱纠结,一部分落在软榻外,几乎触及地面。
许久得不到回应,对方终于停住了口,有点狐疑地打量着他:“阿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不会是睁着眼睛神游去了吧?!丢下落魄的知己是很没有道德的事啊!”
发出谴责的青年大喇喇倚坐着,修长精悍的四肢却带着一身有别于武者风格的清爽味道。瞄一眼仍在发呆的某人,刷的打开手中描金桃花折扇,乌黑狭长的凤眼微挑,一脸你不说清楚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看到点有趣的东西,”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呃……你方才说……西市的什么鱼来着?”随手晃晃手中水晶杯,嫣红的汁液引人垂涎。
“是莫于!!那个新上任的吏部侍郎,你也稍微关心一下吧。就算不管你老友我的事,起码那家伙是要在你那儿拿钱的主啊!!”苏飞言举目悲鸣,见宛郁晴明脸上又是一副神往的样子,明显是把自己晾到了一旁、自顾自地跑他的神,多少也有些无奈,转脸对着他愤恨:“老天爷肯定瞎了眼了!你不知道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小子简直俗不可耐!除了公事还是公事,一分一毫都斤斤计较,做事一板一眼从不额外通融,这些还能容忍。天理不容的是……”
一折扇狠狠落在宛郁晴明身上,宛郁晴明微蹙起眉,苏飞言落寞长叹,“唉……他是老头钦点的廉洁官吏,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为国分忧为民解困的别扭气息,这些我也就忍了,谁知道他竟然跑到膳房去说是今后中午菜色就由他决定,说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要身先士卒磨练意志。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居然……居然叫我跟着每天吃青菜豆腐还是放久了的老豆腐!”
随手抓了块布擦脸,“阿宛,我痛不欲生!” 下面的话又淹没在一片含混而快速的咕哝中,依稀能分辨出一些对某位新进官员的不雅形容词,还夹杂着偷偷嚼着糕点的“咕隆”声。
“我是不知道那人怎么让你想死了,不过你要是再抱下去准保有人会叫你生不如死!”凉凉一声自旁边传来,带着些微的讽刺和警告。
“呃…死狐狸你说什么!!”从某人身上一跃而起,“你说谁会生不如死,靠,信不信老子□□你!!!”苏飞言像是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想要冲上去和他理论,却被身后的那人给绊住。“阿宛,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和这家伙算总帐,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病猫啊!!”仍在执意往前移动,却忽视了身后那人微皱的眉头。
“这句话我原样奉还给你,你要再不松手被某人知道,别说病猫,你连死猫都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荣幸!!还不快撒手,没看见晴明不舒服么!!”
“啊?!”
“飞,不是我拦着你,是你的手抓着我的襟口,你要再不松手我倒是要先你们一步去见阎王了。”苏飞言回首望去,但见宛郁晴明脸上泛起些许绯色,更称得眼若春水肌肤如玉。
“啊!!阿宛,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苏飞言赶忙撒开手,开玩笑这要是让某些人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他一层皮。
“不过阿宛啊,你……这样,不大好吧……,穿成这样……”摆明就是引人犯罪啊!!这还好某人不在,要让他看见非抓狂一剑劈了他们两人不可。
“是啊,晴明,就算刑部耳目眼线众多,能替你清个场收拾些不干净的东西,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言下之意是您大少爷就别闹了,赶紧换身衣裳省得祸害人间。
“不必担心,”传闻中温文尔雅秉公执法的户部尚书微笑地说:“会有人会解决的。”
苏飞言和林笑非望着宛郁晴明甜蜜可亲的笑容,脑子里想起辣椒水、老虎凳、血迹斑斑的夹棍,锋利的竹签和铁丝、黑衣的杀手……于是齐齐打个冷颤。
“收起你们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幻想,”宛郁晴明扬扬秀美的眉毛:“我没你们想像中那么暴力,我的人做事是讲法律、讲原则的,一切按照法律程序办事,严格依法行事!”
“果然这位才是读心术正宗掌门人……”林笑非在心里默念道,肌肉抽搐地开口“明,那些小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还有刑部在呢,路边忽然多了几具无头尸体,地方上也难为。我保证会处理地漂漂亮亮,让您老满意。”
苏飞言试探地问:“比如说……”
“哪怕在路上吐过一口痰,我都判他三十年监禁!”执掌法律的刑部右侍郎兼大理寺卿是这样说的。
“行了行了,这不是天热嘛。反正又没外人”宛郁晴明理了理胸前的衣襟,“一人少说一句。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别忙着内讧。”
“我刚不是和你说了么,就那莫于,你说他…”停顿,下结论“哎,总之,那家伙就一迂腐顽固冥顽不灵完全不懂任何生活情趣的老古董。”
“呵呵,”浅笑出声“有那么严重嘛,就这点事儿也值得你这么热的天大老远约我们两来清楼。少糊弄我,林,你说这么回事”
静坐一旁饮酒的少年背着光,来不及见其容色,唯见气度高华清贵,谦谦如玉。见自己被点名,抬头淡淡道:“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那莫于不过是陛下新提拔的小吏,人是迂了点,行事也不知道变通,家境不好,没有靠山,长相更是一般,只是难得出了个敢跟他过不去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这才入了他华容公子的眼罢了 ”
简单几句,激得某人脸通红,出言讥道“……其实我不只一次想向世人举发你了——那些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们传说中温柔高贵谦谦如玉极具君子之风的如玉公子是这样一个阴沉不良嘴巴又坏的家伙?”
“彼此彼此~每次看到你这张写着‘声色犬马’的脸对底下那些官员训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情不自禁地有点忧国忧民呢……,有着这样的吏部尚书真的没问题吗?”
午后的阳光洒进楼阁,在摇曳的水纹竹帘上撒上班驳的影子,带着午后特有的慵懒气息。而破坏诗意的,就是两个人对望中传达的迅息,写下来就是白纸黑字异口同声的一句话——“大唐的未来要是靠你这种人就完蛋啦!”
“好啦,你们两个一天不斗嘴就不痛快是吧!让外边那些仰慕你们的美人看见一定会破碎一地芳心的。”宛郁晴明打趣道,“行了,飞,别告诉我你堂堂吏部尚书连个正四品的侍郎都搞不定,若真是这样,你也不用为难了,直接致仕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就让让他,怎么说你也是他上司,有点风度。”
“凭什么呀?”苏飞言叫了起来,然后就沉浸在一片低气压中,“阿宛,你这几天都没上朝,是根本不知道。那小子简直就是在故意找我麻烦。偏偏老头跟看戏一样一点都没有阻止或者评评理的意思。根本就不打算管他我之间的事情。真不知道我是哪得罪他了,这不,昨天他不小心落水,我好心好意拉他一把,他反倒在我手上死命划拉几下,痛死啦!!”
声音突然断了,宛郁晴明瞥见苏飞言手上那血痕,眼色微沉:“……也是被他抓的?” 苏飞言没精打采的点点头:“还能是谁?”
宛郁晴明没再说话,从榻旁的多宝格上随手掏出一只白玉瓶,倒出些伤药给他擦着创口,苏飞言舒服地哼哼两声,露出小猫一样舒服又满足的神情。
小心的上好药,宛郁晴明问:“你若是真的不乐见那人,我想个法子贬了他就是,怎么样?”宛郁晴明神色不动,秀气修长的眉衬着浓密的睫,一双眼月华般温润无辜,象只讨喜的的猫儿,口中却吐出残酷的话语--他人的十年寒窗,于他不过一句戏言便可抹杀。
“那倒不用,我有的是精力陪他慢慢玩,”苏飞言撇撇嘴,“明,你先别动他,等我玩够了再说。我今天是先跟你通口气,难得碰到不买我们几个帐的,当然要给你过过目罗。如今六部以户部为首,我要整治他好歹得跟你说声吧。免得事后你说我没叫上你。”
“行了,你慢慢玩吧。出事我替你兜着就是。他不是想澄清吏治么,让林带他到刑部去逛逛。好好感受下他想感化的那些人。”
苏飞言眼睛一亮,扑上来抱住他肩膀,左晃右晃:“我可以随便怎么玩的哦?”
宛郁晴明点头:“可以。他要是倒了,我和林也不介意去吏部打点零工。””
阴谋,就这样谋划完成了。
当宛郁晴明微笑着说:“其实呢,我身体也好很多了,这几天天气不错,我也回户部去看看吧”的时候,离此地百丈之隔的吏部侍郎府里,莫于莫大人狠狠打了个冷战。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落入了极端护短的某老好人的陷阱。
地狱一样的过招,开始了。
清楼湘妃榻上白玉瓶沾了些药膏,莹润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