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长安》苏飞言

5、第 5 章

　　既然有人说了不许怠慢自己，苏诺也不客气.也不选什么黄道吉日，大摇大摆的走出王府，那个叫韩絮的侍卫始终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其实他没必要亦步亦趋，苏诺想着,自个身上没钱，又不认得路，只要出了门，自会跟紧他。只是既然他没发现，就让自己充当一回大爷，权当是过过瘾吧。在现代,自家可没这份享受呢.

　　苏诺随着性子乱走，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不多时，便走到了闹市之上。她现在正在兴头上.想当初历史课上有学过唐朝的历史，当时还怀疑一个封建时代的都城真能有现代灯红酒绿的大城市那么夸张，没想到亲眼一看才知道果真名不虚传，街上熙熙攘攘的卖什么的都有，有点像在上海的城隍庙，却比那儿要繁华多了。

　　事实上在后世的许多传说里，长安是一座云气升腾，宝光闪耀的城池。它的恢宏壮丽，它的兼容并蓄,它灿烂的正午、暗艳的子夜，如同不灭的经年一样流转不息，繁华如同红颜身上的纤纤素衣，一簇一簇抖落。休憩在其中的贵族、侠客，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那样快马平剑的少年都在饱含倾慕的讲述中变成神话。每一条街道，每一所房屋，每一个隐秘的转角，都是这神话的注解，一同被编织进了梦一般的时光，如幻夜的歌舞升平。像遥远西域望眼欲穿的华丽丝绸，每一条经纬间都带着不能言传的魔力——但正走马观花行进在神话中的这两个人，却显然没有这样的认知.

　　走出贵族云集的胜业坊，西向通过环城南路，经过歌笑风流的平康坊，绕过皇城的安上门，横跨过朱雀大街,就是艳称天下的“西市”了。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妖娆香气,苏诺才真实感受到自己现在的确身处1300多年前的唐都长安.在这里每一样平凡易见的物品对后世的自己来说,都是难以碰触的珍宝,想到这,正垂涎路边琳琅满目的商品的某人,终于意识到了当前自身的处境,除却陪着她穿越而来的某些小物件,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思及此,苏诺是满心不爽啊,想当年自己虽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却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时担心过钱的问题,出门也自是有人买单,哪用得到她来操心.抬头看看天上恶毒的日头，气闷的蹲在地上，低下头，不再走了。韩絮站在苏诺旁边，看她就这么蹲着，平平开了口：“姑娘若是累了，不妨找间茶楼，歇息一下。”

　　苏诺撇撇嘴，“我没钱。” 韩絮语气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惊讶：“姑娘是王府的贵客,些须琐事何用姑娘操心?!”
　　苏诺抬起头困惑的看着韩絮，半天以后憋出来一句，“你是说吴王府管报销么?”
　　韩絮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就在苏诺以为他要把抬起一脚把自己踢到阴沟里去免得给他丢人的时候的时候，韩絮却语声沉闷地说了一句，“管。”
　　苏诺没有忽略韩絮难得憋屈的表情，语气更加恳切，“韩絮,你今天带了多少钱出来……”
　　“啊？！”韩絮难得的语气中有了强烈的感情色彩，要不要来瓶香槟庆祝一下？
　　从韩絮半个时辰滔滔不绝的对当前的货币流通情况以及物价水平,苏诺再次痛切地认识到自己和有钱人的距离，吴王殿下的财大气粗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早知如此她就该毫不客气地从胜业坊一路买过来,竟是生生错过了这一片繁华啊。以穷人之心度财主之腹，老舍不得为货币流通做贡献，唉，穷人的悲哀啊。
　　了解到这些,刚刚还还蹲在地上自艾自怨的苏某人立马从地上跳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头冲去.韩絮很有眼色没有说话,乖乖地跟着她走.
　　“20贯足够一户人家一年的食用?!”三文钱两串红豆圆子!!! 开玩笑,早知道这里物价这么便宜,她还担心个鬼啊.苏诺左看看右看看，嗯，桃木雕成的束发簪子，好看，买走；手绣的小香囊，可爱，买走；冰糖葫芦,要了，买走；这个胭脂盒……嗯嗯嗯？
　　不一会儿，韩絮的手里就拎满了各式麻纸包裹、头顶红纸、麻绳捆绑的点心还有各类玉佩发簪书本.完全不知节制的苏某人在进行她的7世纪唐都街头大扫荡,后头跟着从某位李姓金主处拐来的自动提款机,终点站是其仰慕以久的长安人都知道滴,有着美貌如花的劝酒胡姬的胡姬酒肆.

　　玉门关外有浩瀚的沙海与绿洲，南海洪波间有鲛人与珍珠的岛屿，那些精明而热情的冒险家--眼睛颜色各异的蕃客胡商跋涉万里，重又聚集在长安闪耀出星光。他们用奇异的货物、雄厚的金帛、灵活狡黠的生意手腕，当然，还有美貌如花的劝酒胡姬，在异乡的大城中开辟出一个魔力之地，迎接着黑眼睛的中原人对于遥远山海风物的想像。其中许多西域姑娘为之歌舞侍酒的胡姬酒肆，则时有少年光顾。李白《少年行》就有“五陵少年金市东”，“笑入胡姬酒肆中”的诗句。
　　只是今日慕名而来的苏诺却没有享受到胡姬当垆劝酒的快意,在尚未被自身察觉的情况下,她已经不自觉地走进了胡姬酒肆对门的“黑店”,没错,您没看错,就是黑店.长安西市上最是宰人不眨眼出了名的钱财有去无回的销金窟。
　　说实在的“黑店”只是一座小巧的木楼，在西市的金明大街上临街而立，优雅的重檐飞角仿着汉家古制，而门楣上镂刻着卷曲繁复的葡萄藤蔓纹,夹杂着烦琐的蝴蝶花样，店堂里“火不思”奏出的飘渺摇曳音调，还有曳出的一点点乳香温暖的甜味,都带着不同于东方古国的懒洋洋的薰风。只是这一切都没有都及不上步入这家店所给苏诺带来的震撼大,白色落地帷幔和旧色木柱带着东南亚的情调,薄薄的霜色纱幕隔离出数个独立的空间,待与一旁的侍者,轻衣浅裳,一笑灿若桃花,吴侬软语,带着说不出的诱惑,恍惚间苏诺还以为自己回到了21世纪置身于巴厘岛的top hotel中,落座后,看到侍者递上的菜单时,某人不得不狠狠掐了下一旁明显在出神的某护卫大人以确定自己没有提前进入神经衰弱期--眼前出现幻觉:独特姜饼屋、果子甜面包、干果糕点、焦糖布丁、杏仁蛋白软糖、以及菜单下方出现的今日推荐杏蜜飘香.待到某迟钝护卫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掐紫时,苏某人终于确定自己不是身处黄兴路上的哈根达司.才随意点了份杏蜜飘香和鲜果缤纷
　　待看到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中盛放着的香软雪峰,苏诺心中又是一惊, “此酒的芬芳异于寻常，要不要尝一点？”韩絮举起面前的酒壶到他面前，苏诺心不在焉，默默端起杯子去接。
　　“啊，这是……”
　　紫红色的透明液体自酒壶嘴里缓缓流出，注入外壁分成九瓣莲花的高脚银杯中。苏诺手中酒杯猛地落在素色的桌布上，险些翻倒地摇晃几下，鲜艳的酒液洒在她白皙的手指上。
　　“苏姑娘?”苏诺霍地起身,险些撞翻了面前的桌子,拽住面前的侍者,急切地问道“这是谁做的?是谁教你们做的?!这种八娇果汁还有冰淇淋一般人根本不会做.”韩絮忙站起拦住激动的苏诺,一边向侍者吩咐道“请你们掌柜的出来相见.”

　　“客官，是要吃东西还是夜宿本店？”掌柜的笑眯眯地问，胸前挂著一只不小的金算盘，看著他们的眼神也是打量的，像在秤秤他们有几两金重，可捞多少油水。“我要见你们老板.”苏诺缓缓的道，一字一字说的分明。
　　闻言，掌柜的眼神变了，目光闪烁。“不知姑娘有什么见教?我家主人素不见外客,姑娘若是有何要事,不妨明言.”
　　“是吗,不知贵店是从何处习得这八娇果汁还有冰淇淋的做法,据我所知,这种做法只有我的家乡才有,小女子孤身在外,只是想看看能否遇上同乡,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此话一出,掌柜的神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这位姑娘,我家主人吩咐过,若有人能说出店中菜肴的原名便是我店中贵客.姑娘请先入内院休息,待我请示过主人,再行商议.红,带这两位客人去后院.”招来一个个子小小的侍者，替他们带路。
　　“记著，不得怠慢啊！”掌柜的叮咛著。
　　“是，客官，里边请。”小男孩有礼的招呼他们。男孩带着他们左拐右拐,又上了一行螺旋式阶梯,眼前的景观才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即使从小在21世纪中长大，见惯了各式的精致园林,苏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藏在木楼深处的小小后院精致到让人赞叹的程度。夹道摇曳着高大秀颀的凤尾竹和梧桐树，树下不知名的植物带着仿佛会灼伤人的艳丽光芒开得灿烂。天青色的铺地石板散发着浅淡的水色和萤光，和小小池塘中闪烁的光斑遥相呼应，深艳蓝紫的睡莲在池中悠然绽放。然而这样精致的后院却看不出精心修整的不自然感，不知名的紫蓝色、月白色小花从石缝里随意生长着，将枝叶娇慵地直伸到路面上来，牵扯着人的袍襟。幽蓝色的蝴蝶闪着细微的光芒随风漫舞，淡淡的蓝色鳞粉不时穿过藤蔓缝隙四处摇曳。

　　前头带路的人把脚步放慢了一点，跟着苏诺的目光环视着庭院。“这是本店的二楼,只有店里的贵客才有资格在这里用餐.这里全部是由我家主人亲自设计的.”他侧过脸轻轻笑着，笑容里有着骄傲与自豪.“那三楼呢?”苏诺好奇地问道,带着水气的凉风飘到了苏诺的跟前，仿佛隔着一层悬浮的流动的水晶丝绸，一层淡青色的屏障笼罩在这黑店的三楼，把盛夏的阳光挡在屏障之外，苏诺走上前，伸出手，触摸着着美丽的结界，入手处竟是带着深深寒意的丝丝水线。阳光和水帘的交会之处流动着不可思议的光彩，“那是本店主人的休憩之所,常人是不许进入的.这水幕是我家主人想出来避暑所用。两位，请和我到这边来，”垂铃般的粉蓝藤萝从缠绕的蔓架上飘落下来,散落着点点粉紫色的碎锦，几只玉带凤蝶在藤花深处翩翩起舞，时而在三人身边停留，似乎在述说什么，缠绵的低语。男孩将他们带到支着花伞与白色圆桌一处,茶色棉质的刺绣台布上两套浅绿玻璃杯,“请稍侯,我先去请示主人……”

　　“不必了,”刚刚那位富态的掌柜如鬼魅般出现,向苏诺欠身道“这位姑娘,我家主人有要事在身,暂时无暇相见,改日定虚席以待姑娘.”说话间掌柜的把一张卡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本店的贵宾卡，主人吩咐姑娘今后在我店里所有消费全部免单。"
　　苏诺不由的愣了一下，道："那怎么可以......"
　　掌柜的打断他，道："只限于本人使用，这是我家主人吩咐的，小人不敢有违。说实在的这店再不赚钱，这些钱还不算什么。"
　　苏诺想了一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收了下来。

　　苏诺步出店门时,狐疑地向后看了看,
　　“怎么了?”
　　“好象有人在看我,”苏诺微凝起眉头“算了,没什么.走吧.”
　　如果此时苏诺继续留在黑店的话,就会发现通往黑店三楼的门已经开启了,可惜,故人已归,佳人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