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长安》苏飞言

19、第 19 章

　　七夕夜,情人夜.七月七日,于情人缱绻私语的日子,是平日最正经肃穆的男子也会在这一天与心爱的女人缠绵悱恻的夏之庆典。这一日士子游女都锦衣珠翠、油壁香车赶往城东南的曲江池，那春游与夏祭的胜地，逐流的荷灯,纷飞的萤火,乞巧的少女正盛装等待着赞美——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沉迷在夏之约会中就像也有那平日在繁华烟柳处点缀红尘,的贵公子，今夜里却逆着人潮，去赴一场别有深意的邀约……
　　户部尚书被青菜豆腐放倒的八卦,做为谈资还没有完全淡去.吴王府的七夕宴,已经成了最新的风雅盛事，早早就开始了街谈巷议。
　　长安城中不乏以豪侈而闻名的权贵,那些彻夜不息的歌舞饮宴，那样光华灿烂，穷极匠心的舞会邀请,并不能作为新的时尚风点.而素来不喜这些轻慢炫耀只是为了衬托出宴会主角放诞风流的饮宴的吴王殿下,竟然会在七夕举办花宴,就实在不能不引人侧目.不少人都推测这与吴王近日收容在府的那名女子有关.在这难见的机遇中，能不能得到吴王的邀请，见识到这场梦幻聚会，实在是一件不大不小，恰恰关乎地位和品位的事情。
　　吴王府
　　银光平镜，碧影芙蓉,粉衣罗裙，千娇百媚的使女在王府中穿梭往来.吴王府七夕花宴之上，宾客云集，奢华热闹。

　　璀璨明珠高挂,皇亲宗贵,文武百官皆来道贺,满座欢欣喜庆。
　　主座上的李恪，金冠玉带，更显清越挺拔，俊脸上亦难得地带着几分喜意，
　　百官轮番上前恭贺，都得到他的淡淡响应。听着四周人们的欢声笑语，李恪低头，用食指轻轻挪动着眼前的流光玉杯，琼液微晃，映彩宫灯，小小酒杯里，光影浮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太子驾到！”侍从高声报道。
　　众人忙迎上去,又是一番奉承讨好,马屁滔滔延绵不绝。施礼坐定后，
　　“三弟好兴致,赏名花,对美人.既有名花相对,三弟又何必吝惜佳人.还不向我们引见那位能令你这块万年寒冰动心的美人.莫不是担心……”来者笑得邪肆,敢在吴王府上如此放肆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李恪轻笑两声：“皇兄所言极是，只是京中传言岂能尽信！佳人虽好,可惜非弟所有.这七夕良辰,美人知己却是另有人在.”
　　李承乾眉头一皱“竟然有人不买三弟你的帐,这倒是奇事.就是不知,知己一人，谁是?”
　　李恪微微一笑“能令小弟俯首认输的,自然只有那位——”向着李承乾身后微微示意,美目流盼地一笑.
　　李承乾才一侧身，唇边的笑意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发现了么?李恪的脸上有着狡猾的笑容,果然是……
　　院门口栽下的晚樱绽放了一树血色，，如火焰般灼然的花瓣随着清风飘舞在空气中，悠悠地落在了大厅的瓦上，青石地上，霏霏花雨中,依稀可以看到一点灯光缓缓行来。行的近了，借着跳跃不明的灯光看得清提灯的是位年轻公子，年未弱冠,容顔如玉，风姿清华。卓然风中，长身默立，一身月白色锦袍，金银绣线，秀山碧水于衣裾翻飞间略为现勒，更衬的他风姿清绝，恍若天人。来人赫然是惊才艳绝,名传天下,近日却为流言所苦的相思公子——宛郁晴明.
　　啪地一声,不知谁手中的筷子就掉在地上，众人脸上出现了不敢置信的、极其慌乱的神色。
　　宛郁公子向来不参与皇位斗争,与几位皇子更只是点头之交,从不接受皇子邀请的相思公子,竟然出现在吴王的饮宴上,怎不叫人生疑.莫非?这宛郁公子已是决意支持吴王?
　　李恪如愿以偿，果见人人都对此事大有好奇之意，只是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在心底暗笑了几分,忙是迎上前去,迎宾于大厅门外与那人相依而立，轻谈浅笑。
　　客人们呆在不远处久久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动了这两位谪仙人般的人物，飘然而去之后，便无缘再见此美景了。
　　那两人俱是逸然不群气质炜如，俊采风华翩若惊鸿。相视对笑，一个笑得从容一个笑得优雅，堪称温润如玉风华绝代，却叫众人不自觉地联想到狐狸的微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位明着互相吹捧暗地里针锋相对，背景波涛汹涌。也就是那些新新官员一个个没眼神,只以为二位惺惺相惜情比金坚（？）固如磐石谈笑晏晏相处甚欢，
　　而实际上
　　“哎，这不是宛郁大人么？您来晚了啊，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王爷哪里的话，在下其实也很想早点赶来，王爷送来的花笺可是让晴明辗转反侧,寤寐思之,只是不知能否顺利求得?”户部尚书意有所指。
　　“哪儿的话，宛郁大人身为朝廷栋梁之材，必能顺心如愿。”
　　“那就多承王爷吉言了”
　　“哈哈哈，不愧是学识渊博的前状元，在下自愧不如。”一个笑里藏刀。
　　“岂敢岂敢，王爷雄才大略,算无遗策，又何必自谦呢。”一个口蜜腹剑。
　　两位伪君子眼底闪烁，装作挥袖子，背过身好一阵腹诽。
　　暗波汹涌，一触即发，这般下去必是狂风暴雨。
　　眼看气氛越发紧张，李恪忽地一叹，笑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相思公子果是至情至性，恪佩服。只是——”他话锋一转，直视宛郁晴明，一字一句慢道：“这世间，情之一字，最是不可勉强。宛郁公子自是心已他属，对方却未必与公子同心.况且世间情事，若苦求不得，便是不如不求的好。”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将心被无情恼？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得即休，自古皆然。——这番道理，想必王爷这般通透人物也看得清清楚楚吧？”
　　“本王自是希望晴明你能得尝所愿,只是世情难测,淑女有思,期在君子.明,你自然是君子吧?”君子一诺,千金不易.
　　李恪弦外有音，宛郁晴明岂会听不出来？当下笑道：“是我的抢不走,不是我的求不得.有道是随缘而已。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只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语毕，与李恪相视一笑. 至此，空气中的火药浓度总算有所降低。
　　“难得明你赏脸，哈哈哈。请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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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攒聚若云的波斯舞姬，旋转回舞，曼纱飞旋，腰肢纤纤.不断暗送秋波.排山倒海的春思涌动，完全不顾此时已是盛夏.
　　思烟悄悄抹了把汗，那些女子的目光，落在太子等人身上是温柔无限，落到她身上就成尖兵利剑，让她感觉到高压辐射。暗叹一声,习惯了。
　　由来长安，只要是有那几个人出现的地方，必是娇粉成堆，美女如云。
　　倒是壮观。
　　此刻,谁叫她是公子的贴身侍婢,也是唯一随伺在这上首一桌的女子呢.
　　夜色醉人,歌舞迷情,亭台楼阁，倒影相映，月光碧水，荡漾湖面；梵律琴声，流转席间。
　　座上三人,从容优雅,脱俗身姿,身骨自成风流，俊采非常。太子邪肆俊美,吴王冷傲骄人,宛郁晴明妖魅灵惑却又隐带一种清冷忧郁。
　　李承乾斜睨宛郁晴明一眼，又瞥瞥席间不断飘来的秋波眉眼桃花粉艳，取笑道：“宛郁公子果然是相思入骨，也难怪萧娘爱慕。难得在我兄弟之间的宴席之中见到我“大唐第一才子”踪影,看来还是三弟的面子大些？”
　　宛郁晴明期期笑道：“惭愧惭愧，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你!”
　　吴王体贴万分。“明,你身子尚未大好,这雪冻杏仁豆腐是你素日钟爱的,试试看,可还合你口味。”挟起一小块雪冻杏仁豆腐
　　示意宛郁晴明张嘴。
　　……
　　李恪看着两人唇枪舌剑,正是看得起劲,却也不得不打个圆场,虽然,真的是在打圆场吗?怎么觉得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乖——”温柔中隐含狰狞的威胁。
　　硬着头皮在宾客们众目睽睽之下张嘴，宛郁晴明第一次觉得自己钟爱的甜点居然让他味同嚼蜡。
　　李恪笑得好温柔：“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你杀了我吧……
　　“想吃什么就说。”回头扫了一眼众人，笑咪咪地道：“大家别客气，请——”顺便瞥了一眼太子,很好,已经快到极限了.
　　“……是是是，这只冷盘不错——”众人回过神赶快配合。气氛顿时十分热闹。
　　“看来宛郁大人与三弟你似乎感情不错,怪不得会挑在七夕传情达意了.”李承乾仿佛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顿道.
　　“皇兄见笑了,相思公子踏月留香,自然只是为了美人.恪可不敢自认呢.”李恪笑得起劲，眼睛幽幽发亮，有意无意往宛郁晴明身上瞟，那平素极少见的笑容此刻看来竟有几分狡谲.
　　“是嘛,孤身体不适,就不打扰两位品评美人,七夕论情了.先失陪了.”说罢,也不等人回话,竟是扬长而去.
　　“明,”李恪转过头来，俊朗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皇兄好象生气了呢.”
　　“吴王殿下客气了,”闻言，宛郁晴明偏头看向李恪，本来束得整齐的黒绸般的长发不知何时松散了，右边的发丝轻垂，仅露出左边惑人心魄的黑瞳，这使他看上去显得尤为柔媚动人。“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吗”
　　李恪温柔地理顺泛着黑珍珠般光泽的秀发，伸手再次束好。
　　底下又是一阵惊呼，冰山样的吴王殿下竟然对宛郁尚书如此温柔？！难道……
　　宛郁晴明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他的清白啊,就这么毁在这男人手上.不用猜也知道,明天关于自己和这男人的绯闻绝对又会闹的满城风雨.女人,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瞄了一眼笑得跟春花似的的原冰山,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吴王殿下,你想达到的效果已经到了,不知——”
　　李恪笑的幽秘，平添三分诡异。“明,你似乎不胜酒力,不妨入内室小憩片刻,如何?”
　　“即是王爷盛情,晴明敢不从命.”
　　“来人,带宛郁大人去云水轩.”
　　“如此,有劳了.”宛郁晴明起身,“请恕我先行离开”
　　不去理会众人的挽留，宛郁晴明只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