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龙宿

4、四，抱得美人归

　　书呆子并没有说谎，事实上，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正坐在蔡明亮的车上，车正开往一个市郊的档案馆。对于蔡明亮的疑问，他淡淡地回答：“我是那里的馆长，自然可以调用里面的仓库。”

　　去档案馆的路并不是很长，二十多分钟后，书呆子和蔡明亮就在一栋建筑物前下了车，书呆子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小门进了备用电梯，两个人一踏进去，电梯就立刻往下运行。

　　地下仓库并不大，堆满了资料，有的地方只能容一个人侧身才能通过，蔡明亮小心翼翼地跟着书呆子穿行在资料架间，他知道书呆子的名号并不是完全浪得虚名，任何人只能把这间资料室里的东西读懂一半，就可以称为考古学领域的权威。

　　书呆子显然是非常熟悉这些资料的内容，他看也不看就从最里面的架子上抽出一卷拓卷：“这是我一年前从建文帝墓里拓下的东西。”

　　蔡明亮并没有问书呆子是如何找到历史记录上并不存在的建文帝墓的——正统记录对于真正的历史，只是冰山一角，古董的价值就在于发现更多的未知真相，只是在赋予它们金钱意义后，一切都变了味。

　　像书呆子这样的行家，他所发现的历史绝对超过任何一本史料，但是却无法公布，这到底是讽刺还是损失？

　　拓卷的雕刻笔法非常简单，却活灵活现，颇有些现代简洁主义的味道，应该是出自靖难之役后的手笔——建文帝被亲叔叔逼下台，四处流亡，他的墓穴自然不可能再由专门的工匠雕刻精美细腻的壁画。这些东西应该是某个忠臣的作品——仅凭一人之力，完成那么大的雕刻壁画，自然只能用简洁的笔法。

　　蔡明亮仔细看了拓卷的内容，讲的是皇帝诛杀怪鱼的故事，这类故事史书上本就极多，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遗余力地神话自己，把自己吹捧成救世的明君，建文皇帝虽然在位不久，也不能免俗。

　　草草扫过拓卷，吸引蔡明亮的是最后一副拓画，一男一女并排站在一起，男的就是诛杀怪鱼的英雄，女的却从未在之前的他画中出现，两人靠得极紧，几乎是拥抱在一起，周围所有人正在向他们下跪。

　　“这是什么意思？”蔡明亮抬头看了一眼书呆子，“英雄杀了怪物后，抱得美人归？”

　　书呆子神秘一笑：“是，也不全对。”

　　蔡明亮道：“怎么说？”

　　书呆子瞄了一眼拓卷，缓缓道：“皇帝最后是抱得美人归，但是这个美人却不是普通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娶的是鱼怪变成的美女！”

　　蔡明亮瞪大了眼睛：“什么？”

　　书呆子叹道：“你仔细看前面的拓画，怪鱼的左肩有三个黑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事实上，蔡明亮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拓卷上。

　　女人的左肩的确画了三个排列曾成等边三角形的黑点，和上面几幅的排列位置，形状，完全一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蔡明亮的声音有点嘲弄，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著名的盗墓之王，他恐怕会大笑一场：“你的意思是说建文皇帝娶了一个……妖怪？”

　　书呆子点了一支烟，像是完全没有在意未来合作对象不噱的态度，他愣愣地看着眼前一排排的资料架，许久才吐出一句：“蔡先生知道什么是驺虞吗？”

　　虽然这句话是问客人的，但是他并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驺虞是古之仁兽，相传非自死之兽不食，但是却从来没人见过，只知道它虎躯狮首，身上白毛黑纹。”

　　蔡明亮略一皱眉，他知道驺虞是什么，但是却不明白书呆子为什么忽然提到这种传说种的神兽：“我听说过驺虞，据说它是仁者的代表，这和你的妖怪传说有什么关系？”

　　书呆子抬眼冷笑道：“你以为我在跟你编故事？”

　　蔡明亮摊摊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说服我参与你的行动。”

　　书呆子完全不理会蔡明亮话中的鄙夷，他直接递过第二卷拓卷：“如果蔡先生知道驺虞，那您可以看看这个。“

　　第二卷拓卷上图案风格和第一卷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却比第一卷要大得多，以至于整幅他卷上只有一副图画。

　　蔡明亮仔细分辨拓卷的内容，仍然是那对男女，不同的是女人怀里抱着一只非狮非虎的动物，男人不再是常人打扮，而是头带冠冕，背后的云团里隐现着盘绕的五爪巨龙：“这是什么？祥兽吗？”

　　书呆子摇头：“是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