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折曲

3、你不知道的事

　　【随泽】
　　我自小生活在栖居山庄，因为我是这个山庄的少庄主。十五岁以后，我大半的时间都用来行走江湖，只有少数的时间留在山庄内，陪伴家人。我的身份注定我今后的日子里，必须与责任二字相伴。
　　随楹是我的双胞姐姐，比我早出生一个时辰。她说我容易心软，这么多年没有死在险恶的江湖之上，简直是个奇迹。她还说，虽然我们俩的名字里都带着一个“随”字，但蕴含的意义却大不相同。我是随着别人的意，她是随着自己的心。所以，当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她拎着包袱跟我告别时，我一点也不惊讶。
　　“照顾好爹和娘，姐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挑挑眉，似乎很烦恼的样子。转身留给我一个洒脱的背影，隐入夜的黑暗中，悠悠的话语随着风飘入我的耳际。
　　“你知道的。”
　　我微笑，关门。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思考着该如何告知爹娘随楹离家的事，才会让他们的怒气降至最低。毕竟，她这一走，牵扯的东西太多。因为，一个月后，就是她和云龙山庄庄主墨非成婚的日子。
　　这是双方父母定下的亲事，不容置喙。随楹和墨非，两人针尖对麦芒，似乎从来就没有平静相处过。她的离家无非是一种无声的反抗。我想，这一次，我保不了她了。
　　果然，父亲大怒，加派人手四处寻找，誓要将随楹抓回，就算用绑的，也要将她送上花轿。我依旧待在山庄里，安然地过着我的日子。依随楹的本事，爹翻天入地也寻不到她的痕迹。只是，我不能离开。
　　令我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随楹竟然自己回来了，和一个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少女。爹没问她原因，只是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将婚期延后了一个月。
　　不同寻常的是，随楹安静地待在房间内，再不像以前一样四处晃悠。纤秀的眉间，隐隐有着忧郁的存在。有几次，我甚至看见她坐在亭内叹息，眼神忧伤。这样的随楹让我心疼，这一个月，一定有特别的事发生。
　　清浅，是随楹带回来的那个少女。依随楹的个性，即使我问了，她也一定不会告诉我什么，答案只能从清浅身上寻找。
　　“清浅姑娘。”
　　我轻唤。正在浇花的她回头，脸颊粉嫩如盛开的桃花，眼神纯净而明亮。长睫轻眨，宛若蝴蝶般灵动。她似乎有些讶异，微微一愣，抿唇轻笑。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微风吹起衣角，衣袂飘飘，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我一时竟看得呆了，直到一道纤细而熟悉的身影在视线里出现。是汝儿，我的未婚妻。
　　我慌乱地撇开头，却怎么也平息不了心头的悸动。
　　清浅，你不知道，在那一刻，你的影子便刻在了我的心上，我爱上了你！
　　【随楹】
　　我不喜欢墨非，那个自大又自恋的男人。不管我是否离家出走，我和他都不会成亲。只是，离家出走，是我和墨非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之后达成的条件。
　　外面的世界果然自由，每天游山玩水，耍耍恶作剧，再躲躲爹爹的追踪，日子倒也逍遥快乐。如果没有遇见凌然，也许，我不会那么快回去山庄。
　　那天，正在人群中闲走，偶然发现街角有爹爹的人。为了躲开他们的视线，不小心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瞬间，属于他的好闻味道，满满地充斥了我的呼吸。我抬起头，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印入眼底。不期然地，胸腔里的那颗心强烈跳动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
　　清冷的声音，透着淡淡的魅惑。眉轻皱起，似乎对我赖在他的怀里很不满。余光看见街角的人已经注意到我，正向这边走过来。
　　“我有事……”
　　柔柔弱弱的说出来，然后头一歪，昏倒在他的怀里。心底窃笑，人都晕了，他应该不会不管吧？好歹，我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女，就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吧。
　　微微的叹息在我耳边落下，感觉他抓住我胳膊的手紧了紧，半响后，脖颈一疼，便失去了意识。他，竟然真得将我打晕了？！
　　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屋子内的摆设很精致，隐隐透着逼人的富贵。窗边透着灯火的影子，打开门，粼粼的波光荡漾着。这房子竟然是建在湖中心的，没有任何东西和湖岸连接。
　　我一眼便喜欢了这里，如同我一眼便喜欢上了凌然。问过凌然很多次他打晕我的原因，可他总是瞪我一眼，便转过身装深沉。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不打不相识。
　　和凌然在一起很快乐，我喜欢看他读书时的安静模样，喜欢他画画时的认真眼神。但，他更多的是紧抿着唇角，神情严肃，亦不多言的样子。起初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这一切，只因他是太子。他背负的东西太多，所以，他不能如我一般肆意而为。
　　凌然很在乎我，从他的眼神中我可以感受的到。只是，他已有未婚妻——当朝宰相之女，门当户对。何况，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某一个深夜，没有任何言语，我背着包袱离开。我寻找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愿也不能和众多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
　　回到山庄以后，挨骂是少不了的。当爹爹再度定下婚期时，我没有反对。按照约定，离家出走，我已经完成了，解除婚约的事，就是墨非所要做的了。
　　可是，为什么我再快乐不起来？发上，似乎还残留着被凌然揉碎的痕迹。眼前，总会不时闪过他被我缠住时，那无奈却宠溺的神色。既然选择放弃，却为何不能忘记？凌然，你不知道，此刻，我有多想你，有多念你。
　　看着随泽担忧的眼神，我却分不出丝毫心力去安慰。
　　【清浅】
　　直到见到随泽，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我才真正相信，即使是同胞姐弟，即使拥有相似的相貌，性格却可以迥然不同。
　　在这之前，每次听随楹姐姐讲起栖居山庄和随泽，满心都充满了向往之情。很想看一看这个美丽的山庄，见一见温柔体贴的随泽。现在，我就住在山庄内，然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随泽，无法接近。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找上我。虽然是打听随楹姐姐的事情，我依然很高兴。
　　渐渐地，我们由陌生到熟悉，由相遇相知到相爱。他教我简单的剑法，危急关头可以防身；他拉着我的手，游遍了山庄的每一个角落；他会在冷风中，为我披上斗篷，温暖我的身体。温润的眼神，宠溺的笑容，仿佛罂粟般，让我一点点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晕黄铜镜里的少女，脸色红润，不复以前的苍白。轻轻勾起的嘴角，隐着甜蜜的笑意。遇见随泽以后，我才更深地体会到何谓幸福。可是，在这场爱情里，有一个人，我不能忽视。汝儿，随泽的未婚妻，那个一直默默付出的女子。
　　从最初的开始，我的爱就是不道德的，在我的观念里。可是，爱情没有办法自己掌握。它在你完全预料不到的时间降临，让你遇到完全意想不到的人。不管身份和地位的不同，性格脾性的迥异，彼此深深地爱上。像随楹姐姐和凌然哥哥，像我和随泽。
　　“汝儿，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呢。善解人意，蕙质兰心，贤良淑德。”
　　看向花园里走过的纤细身影，我转头试探着问旁边的随泽。
　　“是啊。娘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多年，多亏了她的照顾。娘说过，这一辈子，我千万不能辜负她。”
　　他望向汝儿的眼眸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赞赏，有依赖，还有……责任！笑容悄然隐去，我痴痴望着随泽，喃喃着：“是啊，千万不能辜负她……”
　　随泽忙收回眼神，像是说错话后刚反应过来一般，慌乱地对我解释：“清浅，不是……对不起！”
　　我扬起笑脸，将心头的忧伤隐藏。
　　“她是你的未婚妻啊！随泽，我们去瀑布边吧，我想再温习一下你教我的剑法！”
　　望着随泽一脸的如释重负，苦涩缓缓弥漫。我要的爱情是唯一的，不能也无法共享。该放手了，爱得越深，记忆的伤疤越疼。没想到，我竟也有和随楹姐姐一样逃开的一天。只是，凌然哥哥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可以和她在一起。那么，随泽呢？我苦笑。
　　没有和任何人道别，我悄然离开了栖居山庄。
　　栖居栖居，却不是我能栖居得了的。随泽，你不知道，离开你，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依靠着仅存的记忆去度过我余下的日子。
　　【汝儿】
　　作为栖居山庄未来的女主人，自然是要照顾好山庄的客人，何况还是未来姐姐带回来的客人。
　　那天，我拿着山庄内的新鲜水果去送给清浅姑娘，却无意间撞见了随泽。他望向她的眼中，有着痴迷，有着爱慕，还有我从未见过的狂热。他从没这样过，不管面对谁，他的眼神都是淡淡的。虽然含着笑意，却也没有多余的意味。
　　心，狂跳着，似乎是感觉到他要远离了我一般。想到这，不由得眸子暗淡，心下明白，他从未属于过我。尽管我是他的未婚妻，尽管他对我很温柔，可是，他对谁都很温柔，即使是山庄内的仆人。我拍拍脸颊，毅然走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间印证了我的预感，他们相爱了。开在随泽脸上的灿烂，深深刺痛了我的双眼。最初的几天，我总是在深夜里哭着醒过来。眼神逐渐忧伤，脸色慢慢憔悴。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爱随泽，我希望他可以幸福。既然我不能够成为他最爱的人，那我就要成为在他背后默默付出，默默支持着他的人。只要能够看见他的笑，听见他的音，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即使他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不是我。
　　我依旧照顾着身体不太好的伯母，尽心尽力。安排着山庄内大大小小的事情，有条不紊。伯母总是拉着我的手，眼神愧疚，叹息着能找到如此孝顺的儿媳，那是三生有幸，而随泽却不知珍惜。对此，我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怪就怪我不够好。
　　原以为，我们三个会一直这样下去。然而，清浅的离开，改变了一切。随泽原本明亮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面容憔悴，越发清瘦。我眼看着他不断地消沉，却无法安慰他，只能暗自心痛。
　　“随泽，你去找她吧！”
　　我夺走他手中的酒壶，眼眶中的泪水肆意流淌。随泽呀随泽，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可知道我有多难过？
　　迷离的眼神没有焦点，他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我，没有言语。
　　“我已经和我爹娘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了，我要退婚！今天，我就会离开山庄。”
　　扔下酒壶，我哽咽着说完，转身离去。
　　“对不起……”
　　愧疚地声音自身后响起。我死死咬住自己的唇角，我想听的不是这一句“对不起”！耳边似乎响起了清浅离开前，对我说过的话语：“我爱他，可是我要的爱是唯一的，我不想他为难。所以，我只能离开。爱他，就应该让他快乐！”
　　是的，我爱随泽，我不该让随泽为难，我希望看见他快乐。清浅能做到的，我也可以。随泽，也许，你并不知道，在离开你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坍塌了，只剩一片荒芜……
　　【随泽】
　　从遇见清浅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开始了漫长而艰难地抉择。
　　对于爱情，我和随楹一样，渴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汝儿，是一个很好的女子。这么多年，她的默默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也很感动。我不能辜负她。所以，在清浅离开后，我唯有压抑着心中的渴求，日日借酒消愁。
　　当汝儿主动退出时，强烈的窃喜涌上心头，并且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自己何其自私，竟然利用了汝儿对我的深爱。我一直，都在等着她说放手。汝儿，对不起，这三个字远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伤害，但我对你，只能有这一句发自内心的“对不起”！
　　早就猜测到，清浅的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但当从随楹那里知道，清浅即是当朝太子的妹妹，清浅公主时，我还是震惊了一下。随即释然，不论清浅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守候在她身边，因为，我爱的，只是她这个人。
　　“随泽，去找她吧。一直都是你跟在我身后，为我闯的祸收拾烂摊子。我这个姐姐，做得太不合格了。这一次，姐姐特许你随着自己的心，去追寻你的幸福。放心，爹娘我会照顾的。栖居山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也不会让它有损以往的威名。”
　　怔愣着望着随楹，一副深沉内敛的模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仿佛在她的身上经历了一次蜕变。笑容淡然而坚定，昔日的稚嫩被温润了轮廓。整个人，仿若风雨过后的彩虹，有着撑起一方天空的气概和力量，让人忍不住信服，忍不住依赖。
　　“姐姐……”
　　不知不觉间，蕴藏了许久的呼唤从喉中倾泻流出。
　　“终于承认我是你姐姐啦？……”
　　盈盈的泪光在眼中闪烁，她轻轻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我。
　　“一定要幸福啊，弟弟！”
　　我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随楹曾待过的别苑。然而，厚重的大门紧闭着，早已人去楼空。街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太子凌然出了事。不知何原因，凌然被废去太子之位，贬为庶民。
　　莫名地，有着隐隐的不好预感。利用我所能调动的人脉打听到，皇宫内，根本就没有清浅公主这个人。我日日在皇宫附近流连，只盼望有一天能再次邂逅清浅的笑颜。
　　我不会放弃的，即使走遍天之涯，海之角，我也要执着地追寻下去。清浅，你可知道，我在等你。我要找到你，亲口对你说：“清浅，嫁给我吧！”
　　【凌然】
　　作为一名合格的太子，我自诩足够安然稳重。可是，随楹，她总是轻易的打破我的防线，让我无法淡然处之。
　　第一次相遇，她赖在我的怀里装晕。这么多年，除了清浅，这个怀抱从没有沾染过别的女子气息。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反感，反而鬼使神差，恶作剧般将她真正打晕，并带回了别苑。
　　清浅打趣说我爱上她了。望着随楹清凌凌的眼睛，纯净明亮，左边胸膛强烈起伏，我嗅到了动心的味道。
　　“我是逃婚出来的。”
　　途径她的房间，听见清浅和她的对话。“逃婚”两个字窜进了我的耳际，思绪被挑起，让我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清浅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好奇。
　　“切，谁会喜欢那个小气吧啦的男人？不就是要解除婚约嘛，竟然让我一个女孩子先开口，明知道这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似乎清浅不相信，随即，她又补充道：“好啦，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我怕丢面子，所以，就让他等我先离家出走，再提出解除婚约……”
　　糯糯的声音，带着撒娇的味道，飘荡到了我的心上，让我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我转身离去，该将那些追寻随楹踪迹的人引开，让她可以安心呆在别苑中，快快乐乐的生活着。
　　那天，我正在处理一些朝中的琐事，随楹突然闯了进来，脸色苍白，一向灵动的眼眸也失去了色彩。
　　“你是太子？你有未婚妻？”
　　她开口问道，声音中有着绝望地味道。到底是哪个多嘴的人告诉了她这些事？随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现在的我能给予的。直直望进她的眼底，我寻不到她的焦距。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泪，从那双明亮的眼眶中溢出。我慌乱地起身，不小心带翻了墨汁，洁白的衣角被黑色掩盖一片。随楹早已跑出了我的视线。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不见任何人，亦不吃不喝，一连三天。我守候在她的门外，目送着她和清浅离开。身体里，好像缺失了一大片，整个人怅然若失起来。
　　有清浅和她做伴，我才能够放心。我让清浅告诉随楹，让她等我，终有一天，我会去找她，而那一天不会太久远。
　　父皇不止我一个儿子，想当皇帝的皇子，多得是。江山与美人，我更在乎后者。宫里的尔虞我诈，伴随着我的成长，我早已厌倦。我只想找一个懂我爱我之人，于纯净的自然天地间相伴，携手走过彼此的一生。
　　傻随楹呵，你怎不好好听我解释？你不知道，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什么荣华富贵，无上权利，都没有你的一根发丝珍贵。很快，我便不是太子，也没有未婚妻，我只是你那个一生一世的一双人。
　　【清浅】
　　凌然哥哥的未婚妻，当朝宰相之女，就是我清浅。
　　这件事，随楹也不知道，她以为我只是凌然哥哥的妹妹，一个公主。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提及。凌然哥哥的娘——当今皇后，是我的姨母。我娘早逝，自小，我便被接到宫中，像公主一般长大。婚约，是我娘在世时和姨母定下的，与我和凌然哥哥无关。
　　我敬凌然如长兄，凌然视我为亲妹。哥哥厌倦宫中的权利争斗，在他有能力时，便将我接到了他的身边。他经常揉着我的发丝说，要为我找一位可以陪伴我一生的夫婿。我总是故作懊恼地甩开他的手说，那要先帮他寻到一个贤良淑德的嫂嫂。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的未来嫂嫂随楹，和“贤良淑德“四个字，连一个沾边的都没有。不过，她的单纯真实，是那些宫中的女子无法比拟的。我想，这就是哥哥喜欢她的原因吧。
　　后来的事情，是我没有料想得到的。我爱上了随泽，那个刻在我心扉的男子。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到底是我的悲哀，还是我的不幸？离开栖居山庄没多久，我就听说了哥哥被软禁的事情。我知道，一定是哥哥说出要放弃太子之位，自为庶民的事了。
　　哥哥，一直都是你为我遮风挡雨。这一次，妹妹也应该为你做一些事了。
　　我连夜进了宫，求见了姨母。自小，姨母就视我为掌上明珠，看不得我受一点儿的委屈，甚至比疼哥哥还疼我。我知道，她对我娘，她唯一的妹妹，倾注了太深厚的感情。娘的早逝，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而我，成为她弥补的对象。
　　我整整跪了一宿，也哭诉了一宿。最终，姨母还是让我如偿所愿。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对她而言，太过残忍了一些。姨母的鬓角隐隐有了风霜的痕迹，微微的咳嗽，不时响起。
　　“姨母，我会陪着你的，一直……”
　　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我无比愧疚。
　　“傻孩子，别说傻话！你，还是要嫁人的。”
　　“不，我不会离开的。我要留在你身边……’
　　仰着头，努力将泪水逼回去，唇角扯出一抹笑。
　　“别赶我走，我要代替哥哥，加倍的孝顺您。“
　　姨母拍拍我的手背，眼里闪过怜惜的神色。她示意我，她要休息，便转身走向内室。
　　在繁复华丽的衣饰背后，姨母的背微微耸动着。深宫寂寞，她终究只是一个年华渐渐老去的女子，我不能舍却她，让她独自在孤独中生活。
　　深宫中的月亮都是冷清的，我一袭白衣，倚立于栏杆处。哥哥，你是否以为我还留在栖居山庄？别担心我，也别找我，和随楹嫂嫂，一定要幸福。因为，幸福来之不易。
　　随泽，这一辈子，你都是我回忆里最柔软的部分，我会用一生的时间去温习你的味道。在天空的某一角，我会默默地祝福你，祈祷你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