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有鱼》月照庞培

3、revolving scenic lantern

　　清晨的朝雾还未散去，鲸就已经在湖里游泳了。清泱说要和鲸学游泳，但是今天他到现在都还没有醒。鲸还曾试图叫醒这只懒猫，结果清泱不仅不起床，还把起床气都撒在了鲸的身上。

　　鲸习惯在天刚亮的时候去湖边，他迷恋着湖中水草轻轻划过皮肤时的触感。鲸被这片温柔安静的湖水紧紧包裹着，它能将鲸的负面情绪都吞噬的一干二净。鲸缓缓地在湖中游动着，他时不时的回头看向岸边。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清泱昨夜将那个装满颜料的箱子从学校里提回来了。他拎着那么沉的箱子应该是累坏了。清泱昨晚洗完澡后，很少见的只穿着一条内裤就回了卧室。清泱光裸的肌肤在暗淡的灯光下仍旧显得紧实光滑，孩童特有的柔软身线让人心醉神迷。可能是因为太过疲累，清泱几乎不着寸缕的躺在正靠着床看书的鲸身边，没过一会便睡着了。沾染着沐浴乳淡香的清泱就这样扰得鲸整夜都没能再看进一个字。

　　学校放暑假之前的那段时间，鲸偶尔也会和别的朋友一起去泳池游泳，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聚集在窄小的池子里，皮肤相亲也是必然的事情。像鲸这样引人注目的人并不多，他身边总会有女孩靠过来。女孩们绵软小巧的身体在鲸看来不仅漂亮还有些楚楚可怜，不由得让人生出保护欲来。然而像清泱那样，让自己想要触碰却又不舍得触碰的人一个也没。

　　每次面对光裸的清泱，鲸都不知道该看向哪。清泱躺在自己身边时，鲸觉得自己从身体到神经都绷紧了。鲸偷偷地侧过身背对着清泱，他不愿让清泱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鲸多年前曾梦见过自己与一个青年人拥抱缠绵，残留在他记忆里的这张脸无疑是长大后的清泱。那场春梦中清泱压抑却又愉悦的喘息声令鲸格外难忘。

　　鲸一头扎进湖水中，只要一想起昨晚的清泱，鲸就觉得自己身上如同过了炭般的热。

　　“鲸……杄鲸！”湖边传来了清泱的呼喊声。清泱似乎早已来到湖边，鲸之前在水中毫无察觉。鲸听到声音后愣了一会才回头看向站在岸上的少年。清泱的表现一如往常，这个少年并没发现存在于鲸脑海中的妄想。

　　只是清泱今天没再穿那身奇怪的潜水服，他在岸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在这盛阳下，清泱白皙的皮肤就好像发着光一样。

　　“为什么今天没有穿潜水服？”鲸游回岸边，有些心不在焉地用毛巾擦着头发。

　　“穿那个有点热。”清泱也不知道上次自己是怎么想的，他觉得穿上潜水服特别有安全感便穿着来了。实际上潜水服又闷又厚实，人在湖里稍微摆动几下胳膊便会热的满头大汗。清泱对游泳这项运动连基本的常识也没有，就是想一出做一出。事后清泱有些奇怪自己上次穿成那样来游泳，为什么鲸什么都没说。

　　鲸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清泱慢慢地进入水中，他刻意地与清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清泱眼见不能像之前一样抓着鲸，只好独自尝试练习。他的肌肤一点一点地被碧绿色的湖水吞没，曾抚弄过鲸的那些水草渐渐地聚集到清泱的身边，它们掠过清泱的每一寸皮肤，那种细腻柔软的触感就像是人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探索着清泱身上极为私隐的地方。全身心都投入到眼前这片湖水中的清泱无暇在意这些缠人的水草，更没发现身后的那个男人全身红得像只煮熟的虾。

　　晌午时分清泱和鲸才意犹未尽的从湖边回到家中。整个上午清泱即便是在水中束手无策，鲸也丝毫没有要靠近他的意思，只是在清泱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地指点几句。虽然今早清泱终于像模像样的划了几下水，但离“会游泳”这个阶段还差得远。

　　清泱在家马马虎虎地冲洗了一下身体便准备到学校的画室里画画。去学校的路途上有一段长长的上坡路，坡路中央的岔道上开着一家水族店。清泱曾在店外驻足观察过，这家店的鱼儿个头足又漂亮，就算只养一尾在水缸中也不会显得空旷单调。

　　清泱本想提前准备好给鲸的生日礼物。然而他并没发现靠在窗边的那个大鱼缸内连一尾蓝色的金鱼都没有了。也因此当他从水族店出来的时候，失落的情绪浮于言表。清泱所知的水族店仅有这一家，清泱原以为自己可以顺利地买到鱼然后去学校画画，结果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到画室里露面，而是在街道边四处闲逛寻找其他卖小鱼的店铺。

　　天色渐晚，清泱跑遍了小镇上的水族店却仍一无所获。一排排路灯突然间亮了起来。夏日的夜就像是这样，明明时钟已经快走到了一天的尽头，天空却还残存着烈日的气息，让这原本应该到来的黑色望而生怯。街灯按时被点亮了，却如同摆设一样，只吸引着游虫。

　　清泱坐在灯柱下，他等待着渐渐聚集而来的人群搭建完临时的小摊。夏季夜市中的小摊贩们紧密地排列在一起，贩卖着人们平时见都见不着听都没听说过的物件。这种热闹却不喧闹的氛围每日都吸引着无数人在此游荡。

　　清泱学校的画室里曾养过寄居蟹和大蜗牛，这些小生物是同学从夜市上买来的，清泱以前和鲸出来逛夜市的时候，似乎也见过类似于卖水生物的小摊。清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碰上，然而明天就是鲸的生日，能不能买到蓝色的金鱼只能看今晚了。清泱低头默默地叹了口气，平常这个时间家里已经开始吃晚饭了。

　　此时杄鲸的家中传出了饭菜的香味，而邻居家的房屋里仍是一片漆黑。鲸将布置好的饭菜送到爷爷的房间里之后便换上鞋出了门。清泱和鲸两家之间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竹家若只有清泱一人回家过夜，那么清泱就得去鲸的家中就餐。其余情况下，两户人家会视情况而定在哪吃饭。今天只有清泱一人在家，按照以往的习惯，到了饭点清泱就会准时地出现在饭桌前，他若是要晚点回家都会先跟鲸打声招呼。

　　鲸顺着清泱常常经过的路道慢慢走动着，这座小镇上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安装路灯，这些街道上除了透过树叶洒下的点点月光之外没有一丝光亮。鲸的影子与暗幽幽的路道融为一体。清泱沉迷于画画而不回家的情况之前也有过，因此鲸并不为清泱晚回家感到着急。

　　这种心态只维持到了鲸到达画室之前。鲸从两个学生那里得知清泱今天并没来过画室。鲸变得有些茫然，他想象不到清泱除了画室还能去哪。清泱很少出门，也不爱运动，和他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互相之间都不太联系。鲸在校门口四处张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便是夜晚小摊贩聚集的地方，虽然清泱不喜欢热闹，但鲸还是想去看一眼。

　　摊贩们紧紧地挨在一起，每个人占有的地盘都小得可怜，来逛夜市的人越来越多，清泱在拥挤的人潮中踮起脚尖让视线越过人群，他从夜市的起点开始一家家地认真搜寻着。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用来装水生物的塑胶红盆，里面背着五颜六色大小不一海螺壳的寄居蟹挤在一堆，一个踩着一个妄图爬出红盆开拓空间。

　　清泱被这些漂亮的小生命吸引住了，他迫不及待的赶到了摊前。“老板，你这里有蓝色的金鱼吗？”“蓝色的什么？”“金鱼，金鱼！”“那我这……”摊贩本想说没有，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商品”之后改了口。“我这……有是有，但是我觉得你未必会要。”

　　清泱顺着摊贩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放置着一个不起眼的水缸，他凑过去蹲下身仔细地看了半天水缸才发现里面有一些跟针差不多大小的鱼。“你别小看了它们，长大了很漂亮。但是一般没人愿意养这么小的鱼苗，也不好养活。我之前跟人说这是金鱼，都没人信。”

　　摊贩见清泱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清泱是个什么想法，就继续游说，“你考虑考虑吧，我今晚现在都还没开张，要是你要，我能给你便宜点。

　　清泱最终买下了这些鱼苗。很多年后，他已经忘了那时买了多少条鱼，只记得自己当时非常开心。他带着欢欣雀跃的心情穿过了小路。连走在平时会让他觉得有些害怕的漆黑街道里他都没有在意。清泱紧紧攥着手中的袋子，幻想着明天鲸看到这份礼物时的高兴表情。

　　鲸一直藏在夜市里没有灯光的角落中默默地注视着清泱。清泱那长长的睫毛在橘色的路灯的渲染下像是被覆了一层糖霜，因为消瘦而突出的下颌线让灯光镶上了一层金边，当清泱在某件事物上全神贯注的时候，就给了痴迷于他的人仔细在心中描摹清泱那精雕细琢的五官的可乘之机。鲸并没有在此处做过多的停留。既然清泱会花费心思为自己准备生日礼物，鲸便想要回赠清泱一份满怀期待的心情。

　　清泱将鱼安置在了自家的水池中，准备明天再将它们送给鲸。当他推开鲸家大门的时候，那个穿着白色T恤露出胳膊上紧实肌肉的男人正站在窗前喝着热茶。鲸没因为清泱晚回家而絮叨他，只是示意让清泱赶快去吃饭。

　　清泱坐在饭桌前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看着面前鲸的背影，不知为何，内心涌出了一股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