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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圣光的本质 ...

  •   “你实在没有冒险的必要。”达里安·莫格莱尼抱着手,靠在帐篷支柱上,玩味地盯着提里奥·弗丁,后者刚刚决定亲自动身前往黑暗大教堂——以寻找救赎阿尔萨斯的最后手段。达里安摇摇头,他的视线从弗丁的身上移开,转向大竞技场的方向:“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说关于阿尔萨斯的这颗心脏的故事——但我一直视之为诅咒教徒故意散布的谣言。影之哀伤已经打造完成,克罗克很快就可以挑选出最合适拥有它的人选,我实在是不认为……”
      “如果是其他人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也许真的会把它当作一则谣言或者谎话,要不就是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已经疯了。”弗丁回过身,颇有压迫性地俯视着达里安,“但我不认为,除了这颗心脏被人发现之外,还会有别的事情令阿尔萨斯在突袭我们得手时突然逃走。”
      “你还在用那个名字称呼他,”达里安轻蔑地笑出声,“阿尔萨斯早就不存在了,坐在冰封王座上的只有巫妖王。”
      弗丁扬手止住了那些他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话语:“按照我们的侦察员的报告,我认为,这颗心脏——它里面应该残存了阿尔萨斯最后一点尚未泯灭的人性。这是圣光的启示:只要这颗心脏仍然存在,阿尔萨斯就还有变回人类的希望!”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边走边把一件诅咒教徒的连帽斗篷披到身上。
      “没用的。”维茜娅从藏身的阴影中走出来,慢慢地踱到达里安的旁边,“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比磐石更顽固的是矮人的脑袋,比矮人的脑袋更顽固的是圣骑士的决心?”
      “管他是什么——”达里安摆摆手,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也该为出席这场派对做点准备了——替我把萨萨里安带来。”维茜娅闻声立刻敬礼离开,达里安望着她走远的背影,嘴角不经意间挂上了一抹微笑。

      “我注意到你一直在摇头。”隔着篝火,弗丁平静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德莱尼守备官,“你不认同我的这个行为,是吗?”
      卡伦德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些准备好的言辞却像是噎在了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了。他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一扎营,就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最好能劝得十字军大领主掉头返回营地,不行的话,就算让他回去多带些人手也是好的。但他鼓足了全身力气,也只说得出“维茜娅曾经劝我不要告诉您……”这么一句。
      弗丁愣了一下,又笑了:“她是会这么说。”
      “您——太冒险了。”卡伦德尔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弗丁点点头,凑近了篝火。起风了,原本就细若萤火的篝火此刻已经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样。弗丁拾起几块大块树皮扔进火堆,轻轻拨弄几下,把火重新弄旺,这才重新抬头看着卡伦德尔:“银白十字军方面,我已经安排过了。耶德瑞克可以处理好每一天的各项人事安排,□□可以保证联盟和部落在银白十字军的旗帜下和平共处,还有达里安——我不在的时候,他的声望和能力足以胜任一支征讨巫妖王的联军总司令。”
      “不,他们需要的是您。”卡伦德尔往前探了探身,“对于银白十字军而言,安排事务、处理和联盟部落之间的关系、发布命令的总指挥官……这些都是必需的。但您,您是尤其不能缺少的。”
      弗丁叹了口气,沉默地盯着篝火。
      “我——我是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去,可是,我认为至少多带几个人……”明明已经是反复在脑海中演练过的台词,卡伦德尔一开口照样说得磕磕巴巴。
      “他的目标是我,”弗丁抬头往黑暗大教堂的方向望了一眼,就着篝火搓了搓手,“在圣光之愿礼拜堂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目的只在于我,但我会证明他错了。”
      “怎么证明?”
      “阿尔萨斯——他杀害了乌瑟尔·光明使者,并且公然宣布解散白银之手骑士团,导致了骑士团的分裂。”乌瑟尔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以为可以用同一招来对付银白十字军,但我会证明他彻底错了。”
      “您不能——!”
      弗丁沉吟片刻,他透过篝火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弗丁很清楚,这个德莱尼守备官的实际年龄也许是自己的两倍甚至三倍;但在他看来,卡伦德尔和银白十字军中的任何一个年轻人并无区别。时间变得缓慢,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弗丁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亚历山大·莫格莱尼,也不是乌瑟尔·光明使者……”卡伦德尔专心地等待着他的下文,但弗丁沉默了很久之后,只是朝他摆摆手:“不早了,你先休息吧,下半夜换班时我会叫醒你。”
      卡伦德尔睡得很糟糕。事实上,在前往黑暗大教堂的这一路上,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困扰他的不是诺森德的寒风,而是不断重复的噩梦:提里奥·弗丁毫无生气地倒在黑暗大教堂的地上,诅咒教徒们正一层层地朝他逼近过来。巫妖王举起霜之哀伤,狞笑着朝他走来——他甚至可以听到来自地狱的低语:“……又多了一个强力的手下。黑暗大军将横扫整个世界,很快,一个新的纪元就要来临。”
      “不!”卡伦德尔想大喊,却总是发不出声。每次醒来时,他总会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冷汗。他们越靠近黑暗大教堂,担忧的种子也就长得越迅速:它扎下怀疑的根,发出焦虑的芽,长出恐惧的叶片……很快,也许当他们踏进黑暗大教堂的那一刻,它就能整个地攫住卡伦德尔的心——就像在愤怒之门时那样。
      “我想,你也许想找人聊聊。”弗丁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期待地看着卡伦德尔,“我们明天下午就能到黑暗大教堂了,你今晚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尽管说的是“你”,但毫无疑问弗丁自己也需要好好睡一觉。银白十字军大领主的眼睛明显地凹陷下去,两个黑眼圈也变得越发明显——他这几天的休息状况跟卡伦德尔半斤对八两。
      “我很害怕……”卡伦德尔迟疑了一会儿,才把这半句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不,不是害怕,是担心。嗯,没错,是担心。”
      “即使是最勇敢的战士,上战场前还是难免感到恐惧。”弗丁做了个深呼吸,这句话与其说是给卡伦德尔听的,倒不如说是给他自己听的。“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天灾军团,也不是巫妖王,而是我们自己内心的恐惧——这是阿尔萨斯对付我们最有用的武器。”
      “不,我不是害怕阿尔萨斯或者天灾军团。”卡伦德尔用力地清了清嗓子,“我——我担心我自己因为恐惧而再度失去圣光……”
      “失去圣光?”提里奥·弗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个说法即使卡伦德尔说者无心,弗丁也是听者有意。他勉强控制住嘴角的笑意,认真地问:“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担心?还有,为什么是‘再度’?”
      往事一点一点地浮上心头,最近的,稍远一些的,还有——远在他刚刚开始学习成为一个守备官的那些往事。卡伦德尔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您。我——我也许天生确实不适合做一个守备官,或者用你们的说法,不适合做圣骑士……”
      “我不关心你天生适合做什么,”弗丁摆摆手打断了卡伦德尔,“我所知道的是你现在就是一个德莱尼守备官。在我看来,你和我一样,是使用圣光进行战斗的圣骑士。究竟是你过去的什么经历会让你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会失去圣光?你曾经失去过圣光吗?”
      “呃……是的,就在愤怒之门的时候……”卡伦德尔结结巴巴地向弗丁解释了他如何在愤怒之门一战中临阵脱逃,又如何因此而再也感受不到圣光的力量的整个经过。弗丁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到关切,再到困惑。当卡伦德尔扭绞着斗篷的一角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时,弗丁终于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你说你失去了圣光的力量,可是我记得你明明在战斗中用圣光之力杀死了不少敌人——我指的是在我们攻入冰冠冰川之后。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中过一次蛛网怪的毒,差点死了。捡回一条命之后,我发现自己好像又能使用圣光的力量了。但我很担心,万一我又不受控制地跑了,或者因为其他别的什么原因又让我失去使用圣光的能力……”
      弗丁笑了起来:“我简直要怀疑你是圣光派来坚固我信心的使徒了。”
      “什么?”
      “打个比方,别在意。”弗丁努力地把脸上的笑意压下去,换上严肃的表情,“如果要说到失去圣光,我也曾经失去过圣光。”
      “您?”
      “是的。”弗丁点了点头,每次谈及这个话题时,他总会不自觉地变得沉重起来,“很早以前,我是洛丹伦王国的骑士,只会骑马打仗的那种,直到法奥大主教把圣光之力授予我,我才成为了能够使用圣光战斗的圣骑士。后来,我拒绝杀死伊崔格——一个对洛丹伦毫无威胁,而且充满荣誉感的兽人,骑士团因此判定我有罪,并且将我除名。”卡伦德尔难以置信地盯着弗丁,后者平静接受了这一质疑。
      “关于这个,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详细跟你讲,不过我要说的是。当我从绞刑架上救下伊崔格,带着他逃离追杀我们的人群时,我发现他已经奄奄一息。于是我向圣光祷告,试图像以前在战场上救治伤员一样救好他,但好像完全没有用——”
      卡伦德尔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可……可是……”
      “是的。我一开始也在想,大概因为我被白银之手除名了,所以圣光就不再回应我了;它由法奥大主教赐给我,那么自然骑士团的同僚也可以剥夺它。但是伊崔格当时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我不甘心他就这样白白地死去,更不甘心我源自内心的信仰可以随便被人剥夺——啊,当然结果你已经知道了。”弗丁微笑着摊开手,“圣光,既可以被当作一种能量,也可以被当作一种信仰……”
      “我记得,”卡伦德尔的胸中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平抑的冲动,让他情不自禁地打断了弗丁的话,“当守备官议会提审那个血骑士的时候,他对我们说我们的圣光在他们的折磨下痛苦地抽泣,还说他们才是圣光的主宰……”
      “啊……血骑士,是的。他们曾经把圣光当作一种单纯的能量,既能夺取,也能赐予的魔法能量。”弗丁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如果只把圣光当作能量,那么它确实是既可以得到,也可能失去的;但如果把它当作信仰,那么既不会有人能给予,自然也没有人能夺走它。”
      “所以说,”尽管卡伦德尔还是有些困惑,但弗丁的这番话已经大大地宽慰了他的不安,“对于人类而言,圣光是一种信仰多于能量的存在,而对于血精灵则恰好相反?那圣光对于我——我正是因为想弄明白这个问题才去了暴风城,然后又加入了银白十字军……”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喃喃自语。
      弗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早了,我先睡了。下半夜记得叫醒我。”说完,银白十字军的大领主便裹住斗篷,靠在篝火边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卡伦德尔睡得不算太好,当他气喘吁吁地醒来时,差点儿没搞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他在梦里又回到了壁垒山脉深处那曲折相连的山洞间,靠着照明水晶和自己之前留下的标记,带着一群逃离沙塔斯的德莱尼难民向赞加沼泽方向转移。在梦里,他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狂奔,兽人军团随时有可能发现他们,他越跑越急,越跑越急……最终他在无尽的焦虑和恐惧中醒了过来。
      卡伦德尔情不自禁地笑了——他们当初成功地逃脱了兽人的追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预感告诉他,他们同样不会死在黑暗大教堂,不会死在天灾军团的手中。当他真的踏上黑暗大教堂门前的台阶时,德莱尼守备官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镇定过。
      比起上次来时的情形,大教堂门前的诅咒教徒明显少了很多,但也足以让卡伦德尔和弗丁混迹其中而不引人注意。令卡伦德尔惊异的是,教堂里的诅咒教徒们只是跪在脚凳上祷告,并没有吟唱那些疯狂诡异的祷词;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即使提里奥·弗丁已经把那颗放在祭台上的“心脏”抓在手里,也依然没有任何诅咒教徒出来阻拦他们。
      这太反常了。卡伦德尔刚想到这一点,一种更强更糟糕的感觉已经从他们的身后袭来,那是一股裹挟着死亡与黑暗的力量。卡伦德尔只来得及附在弗丁的耳边低声说:“好像不太对劲……”
      卡伦德尔的话语惊醒了沉思中的弗丁。他不是没见过心脏,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心脏”:阴冷的蓝色水晶质包膜,脉动着的黑色阴影,没有血色,除了轮廓之外它再没有任何和“心脏”这个东西的相似之处。银白十字军大领主眉头紧锁,他觉得这是平生头一次,为自己没有听别人劝阻而感到后悔——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愿圣光指引我们的剑刃,”提里奥挺直腰,藏在斗篷下的右手紧紧握住灰烬使者的剑柄,“巫妖王就在这里。”
      “意外的访客啊!你们以为进了我的领地还能不被发现?”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巫妖王的声音真的从他们身后传来时,卡伦德尔还是感到头皮一阵阵地发紧。
      “我必须承认,你们的到来多少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想你终于选定了自己喜欢的——葬身之地,这么说没错吧?”巫妖王不紧不慢地从大教堂的门外走进来,朝他们步步逼近。
      “考虑到我们上次交手的结局,”弗丁毫不犹豫地拔出了灰烬使者横在身前,“你这葬身之地的论断就太过自信了。”
      “上次我们见面时,你身处圣地,有主场优势;”巫妖王随意地拎着霜之哀伤,好像根本不在乎弗丁颇具压迫性的战斗姿态,“不过这次,我们的位置可是掉了个个儿啊。”
      弗丁哼了一声:“也许吧。不过我就算不在圣地,也依然可以挥动灰烬使者。此外,还有你这颗早已不在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看到那颗心脏,巫妖王顿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狂笑:“你毕竟是个圣骑士——你们圣骑士对于救赎总是执着到一种迂腐的境地——你肯定不会毁掉救赎人类最任性的小孩的机会。所以,你死定了。”说完,巫妖王并不急于挥剑上前,反倒抱着手,等着看提里奥·弗丁的信念最终破灭的一幕。
      但弗丁只是后退了一步,平静地说:“心脏——如果那是你的人性最后残存的部分,那我必须阻止它被毁灭。但现在,我亲眼看到——”说时迟,那时快。弗丁猛地把那颗黑色的“心脏”扔在眼前,举起灰烬使者便砍了下去。
      “——只剩暗影残存,已经没有救赎了!”裹挟着圣光的剑刃劈碎了黑色的心脏,一阵强大的冲击波在他们中间爆开,震得弗丁当场晕了过去。与此同时,巫妖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惨叫,仆倒在地。原本平静的黑暗大教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你会……付出代价的……老头……”尽管巫妖王身受重伤,但黑暗大教堂毕竟还是天灾军团的主场,巫妖王只需要下一道命令要求“杀死他们”,任卡伦德尔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难杀出诅咒教徒的重围。
      “退后!”尽管在巫妖王发布命令的同时卡伦德尔已经挺身护在弗丁身边,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是整整一教堂的诅咒教徒。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带了些老朋友来出席你这场派对。”正当卡伦德尔以为一切已经结束的时候,萨萨里安的声音突然从教堂门口传来。刚准备一拥而上的诅咒教徒们纷纷作鸟兽散,但依然逃不掉成为黑锋骑士刀下鬼的命运。
      “卡伦德尔!弗丁大人!”如果说听到萨萨里安的声音让卡伦德尔稍微放心了的话,那么维茜娅的出现就让他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快走!”维茜娅展开一张羊皮卷轴,念诵出上面的咒语,一道传送门立刻出现在黑锋骑士们形成的防卫圈内。卡伦德尔不敢多耽搁,半搀半扛地扶着弗丁穿过了传送门,闯入黑暗大教堂的黑锋骑士们也紧随他们身后穿过传送门回到了大竞技场营地。

      在确认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之后,黑锋骑士团的其他成员都先行告退,帐篷里只剩下了提里奥·弗丁和达里安·莫格莱尼默然相对。难熬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着,如果不是弗丁忍不住先行打破了僵局,很难说一脸坏笑的达里安究竟能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认为,这次突袭是一个错误。”弗丁用力地咳了一声,“恰恰相反,通过这颗‘心脏’,我可以确认一个事实——”达里安仰起下巴,做了个“请继续”的表情,耐心等待着那个预料之中的结论。
      “——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只剩下巫妖王。”
      “那么,请问大领主弗丁,如果你不再打算‘救赎阿尔萨斯’,那么你计划什么时候去发动针对巫妖王的总攻呢?”
      “等你挑选出影之哀伤的使用者。”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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