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无珠》蒹葭沧沧

2、端倪

　　二
　　开车回去的路上，梁曦白困倦的窝在云霄的怀里，云霄低头看着梁曦白的脸，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时不时的低头亲亲嘴角，咬咬鼻子，露出用开车的柯遇的话是猥琐的笑。
　　到达楼下的时候，陆斯文推了推眼睛，开口“先回去倒倒时差，让小曦休息几天，过几天咱们聚聚，还有大梁那边……”
　　“哎呀放心吧放心吧”云霄摆了摆手，一副没问题的样子。
　　大梁指的是梁曦白的大哥，梁暮白。
　　梁家一共有两个孩子，大少梁暮白，五好男人，从小就是标兵，顺顺利利的到大学毕业走上了梁老爷子的老路从了政，如今三十二岁，官场混的风生水起。对于唯一的弟弟，梁暮白很是疼爱，一度为弟弟找了个男人而头疼。
　　小少爷梁曦白，性别男，爱好男。留学佛罗伦萨，主修绘画。十七岁爱上了一个二世祖，二十三岁那年出柜闹的家里鸡飞狗跳，气的梁暮白拿起扫把追着小少爷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一番和家人的“斗争”后，梁暮白妥协，那天，梁暮白当着云霄和梁曦白的面放出话“想在一起？行啊，小曦先出国把书念完，这期间云霄就在国内打理云家的生意，等小曦回来，如果你们还是要在一起，到时候我绝不反对。”
　　云霄记得，那晚他们躺在床上，没有开灯，梁曦白好看的眉眼半眯着，他迟疑的问他“你，会不会……”
　　“不会”没等他说完，云霄将他没说完的话堵在唇齿间，随机大力的撕咬，梁曦白吃痛，却仍是不断的迎合他，他的爱人一遍一遍的吻他的脸，他的嘴，一遍一遍说‘我爱你’
　　云霄记得那晚梁曦白战栗的身体，最难以磨灭的确是那颗从梁曦白眼中滴到他心口的滚烫的泪珠。
　　小心的将梁曦白放到床上，触碰间梁曦白迷蒙的睁开眼“要洗澡。”云霄亲了他一口“得嘞！”然后半搂着梁曦白走进浴室。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直到自动响铃结束，然后一遍一遍的循环，直到彻底的安静下来。
　　孙玉铭抱着腿将自己蜷缩在膝盖里，医院冰冷的地板都无法相比此刻他心底的寒意。
　　哈，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正主回来了，替身也该谢幕了。
　　在医院昏暗的灯光里，他扯出一个自嘲又无奈的惨笑。

　　梁曦白靠在浴缸边上，身体陷在温热的水中，云霄坐在小板凳上给他按摩脖颈。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了吧”云霄有些心疼。
　　“还行，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就不累了。”梁曦白闭着眼睛，嘟囔着。
　　云霄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大哥之前打过电话，说实在是脱不开身，没办法来接你，很抱歉，明天我们回去看看吧”
　　“嗯”
　　梁曦白在佛罗伦萨四年，期间只见过梁暮白和云霄三次。
　　他记得那是他在佛罗伦萨第一个圣诞节。学校同学组织了聚会，他一个人漫步在热闹的人群里，却格外孤独。
　　12月份的街头并没有很冷，人们开心的笑着祝福着，有个大叔在摆摊卖巧克力，大叔对他笑着挑眉，指了指手里的巧克力然后递给他，向他做了一个吃掉的动作。
　　梁曦白赶紧从口袋里摸出钱，大叔摆了摆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转头去招呼客人。
　　那是来自一个陌生国度陌生人的善意。
　　他拎着街头买来的披萨一路走回公寓，公寓门口摆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缀着彩灯和装饰物，在这夜晚透出凄凉又孤独的灯光。
　　树下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环着双臂，一言不发，另一个人拎着一个大包，贱兮兮的给圣诞树挂礼物。
　　梁曦白有些迟疑“大哥？阿霄？”
　　还没回过神就被云霄扑了个满怀。云霄满足的蹭蹭“小曦！我好想你，来给我么么哒！”
　　“……”
　　接下来每年的圣诞节，梁暮白都会带着云霄来看他，陪着他过圣诞，直到今年他回国。

　　云霄对着梁曦白光裸的后背有些心猿意马。在和孙玉铭在一起的两年里他并不是个禁欲的人，就在这个卫生间，这个浴缸里两人翻雨覆云了无数次。想起孙玉铭，云霄摸了摸下巴，砸吧砸吧嘴，味道还是不错的，做起来又带劲。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云霄顿时有些寒意，这……可不能让梁曦白知道。
　　他爱梁曦白，很爱很爱。
　　他们17岁在一起，到现在27岁，梁曦白早已经成为了他身体和生命中的一部分，不能分开。
　　“我爱你，小曦。”
　　即使他曾经出轨，但他爱的人是梁曦白。
　　可是，那孙玉铭呢？云霄有些小小的疑问。
　　两人回到卧室的时候才七点，梁曦白有些饿“吃点饭吧，我有点饿”
　　“诶！好嘞宝贝儿！我这就叫外卖！”
　　“叫什么外卖，你给我做点粥吧，我想喝粥。”
　　“……啊？”云霄想到没有盘子和碗的厨房，一瞬间有些懵。
　　梁曦白皱紧了眉头“怎么了？”
　　“没事！宝贝儿你先睡会，我去做饭！”
　　“嗯”梁曦白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困倦的睡了过去。
　　确认他睡着了以后，云霄飞速的跑到楼下张记粥铺打包了鱼片粥和小菜，又买了些包子，然后又是快速的跑了回去将粥放到锅里温着。
　　做完这一切，云霄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他突然想到，卧槽没有碗要怎么吃！
　　梁曦白本来睡的就不沉，被他这番折腾迷迷蒙蒙的醒了过来。
　　“你折腾什么”梁曦白有些不悦。
　　云霄看着他从卧室里出来，呵呵的干笑。
　　梁曦白吸吸鼻子“很不错的样子啊”然后走进厨房。
　　云霄：卧槽，完了！
　　梁曦白“……”
　　“宝贝儿！”云霄扑上去耍赖“我之前把碗和盘子都打碎了，后来干脆就不做饭了，净吃外卖来着。”
　　梁曦白“……”
　　最后两人抱着锅，在冰箱找到一盒牛奶，拆下了吸管勉强喝了粥。
　　只喝了一口，梁曦白再次皱眉“鱼片粥？楼下张记的？”
　　云霄再次干笑。
　　“我从来不吃鱼片粥”
　　顿时云霄后背有些冒冷汗。卧槽，鱼片粥，那是孙玉铭喜欢的啊！
　　梁曦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无心一样说到“对了，浴室架子上的那瓶身体乳是你的？之前不都嫌擦身体乳娘吗！”
　　云霄心里直打鼓，身体乳……卧槽竟然有漏网之鱼，他之前收拾浴室竟然落下了！
　　“哈哈……，是啊，之前见你擦还挺好用的，哈哈……”
　　“哦”
　　梁曦白起身“再睡会吧”
　　一时间两人竟无言。
　　躺在床上，云霄看着梁曦白的侧脸“小曦，我爱你”
　　回答他的只有梁曦白深沉的呼吸声。
　　孙玉铭有些憔悴，一整夜都守在手术室前，他目光有些涣散，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疲惫的走出来，摘下口罩和手套，对着他说道“放心吧，手术很成功，等会会转到普通病房，注意平时不能激烈运动。”
　　“好！谢谢医生”孙玉铭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跌坐在地板上，他舒了一口气。
　　“孙先生，麻烦您把相关费用缴纳一下”
　　孙玉铭僵硬的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好。”
　　病房里，孙晨睡的很安静。孙玉铭看着弟弟，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中滚落下来。不能让晨晨出事，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孙晨今年十二岁，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小时候错过了最佳手术时机，孙晨的身体一直很孱弱，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受刺激，最近一年，进医院的次数也比以往要多。
　　孙玉铭握着孙晨的手，这个孩子有着媲美星辰一样的眼睛，曾经云霄抱着孙晨玩耍时，他的眼睛露出的光芒就像银河里闪烁的星光。
　　云霄……
　　孙玉铭自嘲，大概跟他爱的人团聚了吧。
　　但是……孙玉铭是真的爱他啊！他们之间曾经那么幸福！

　　云霄醒的时候梁曦白还没醒，他揉了揉眼睛，摸起手机想看时间，却看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
　　来点显示，宝贝儿。
　　云霄心虚的看看梁曦白，又将孙玉铭的联系电话点下删除，那个确定却怎么也按不下去，最后默默的将宝贝儿改成了孙玉铭三个字。
　　咳……都说了以后还是朋友的。
　　悄悄的起身走到阳台，按下回拨。
　　等待接通的时候云霄心里砰砰乱跳，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疲惫的“喂？”
　　“你…你怎么了？”云霄有些迟疑。
　　“没事。”
　　“哦，那你…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云霄心里突然像是期待着什么。
　　“昨晚喝多了，按错键了，没事我挂了。”
　　听着对面挂断的声音，云霄心里有些隐隐的失落。
　　回到卧室的时候梁曦白已经醒了过来，眼睛紧紧的盯着卧室门口。
　　“你去哪了？”
　　“咳，接了个电话”云霄嘟囔。
　　“嗯，谁的电话？”
　　“……公司的”云霄扯谎“下午得去公司一趟。”
　　“嗯”梁曦白点点头“让凯文来接你。”
　　“凯文离职了，现在的助理叫何林。”云霄看着脚尖。
　　梁曦白的心忽然难受了一下，他不在的这四年，突然之间回来，却发现一切都变得有些陌生。
　　“你去吧，我回家去看大哥。”梁曦白垂了垂眼睛。
　　云霄松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去，晚上我去接你。”
　　梁曦白没理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神，让人后背生风。
　　两人草草的吃过午饭，云霄送他回了梁家大宅，“你不进去吗？”
　　云霄别开眼睛“不了，我好几天没去公司了，下午得去看看。来小曦么么哒，晚上我来接你。”
　　回答他的是一个潇洒的背影。
　　云霄心神不宁的开着车，直觉告诉他，孙玉铭肯定遇到了什么困难。一遍一遍的打电话，又一遍一遍的被挂掉。云霄愤怒的才下刹车，你大爷的孙玉铭！你有本事！
　　最后细想，云霄皱了皱眉，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能让孙玉铭这样的，大概只有晨晨了。
　　云霄在医院大门口买了些水果和晨晨喜欢的玩具，然后去了晨晨所在的病房。
　　透过房门的小窗户，云霄看见孙玉铭拉着孙晨的手，温柔的对着晨晨说话，晨晨看着孙玉铭，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哥哥，晨晨刚刚做梦了”
　　“晨晨梦见什么了？”孙玉铭温柔又耐心的问道。
　　“晨晨梦见了一个大房子，里面有晨晨和哥哥，还有爸爸妈妈，还有云霄哥哥。”
　　孙玉铭有些心酸，刚想告诉他，云霄哥哥以后不会再来了，但是看见晨晨亮亮的充满期待的眼神，孙玉铭却说不出话来。
　　房门突然被敲响，孙玉铭起身开门，看见云霄有些发愣“云霄？”
　　“嘿！晨晨没事吧，我来看看……”
　　“你……”
　　“云霄哥哥！”晨晨开心的叫他。
　　“哎！晨晨想云霄哥哥了吗！”云霄绕过孙玉铭，扑向晨晨的病床。
　　晨晨咯咯直笑，孙玉铭却有些不解。
　　“你来干嘛？”
　　云霄侧眼看他“昨晚晨晨是不是又…”
　　“嗯”
　　梁曦白进门的时候梁家只有梁暮白自己。
　　他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梁曦白进来，放下报纸起身轻哼了一声“还知道回家？”
　　梁曦白笑着走过去“怎么家里就你自己？大嫂和潇潇呢？还有陈姨。陈姨！我回来了！”
　　“别叫唤了，陈姨和清禾去买菜了，潇潇还在幼儿园没回来。”
　　“哦”梁曦白看着他别扭的大哥有些好笑“大哥，我好想你啊！”
　　梁暮白脸上冰雪有些消融“清禾说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小汤圆！”
　　“还是大嫂好！我在国外最想的就是大嫂做的小汤圆了！”
　　梁暮白翻了翻报纸“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梁曦白脸上的笑淡了几分“嗯，他公司忙。”
　　“哼，是公司忙还是……”
　　“大哥！”
　　“我还是那句话，小曦，你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和价值观，知道自己要什么，就算出什么问题也要自己负责。”
　　梁曦白低头“大哥，你放心，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我委屈过自己。”
　　梁暮白点点头“对了，你之前和我提过的那件事……”
　　“先放放吧。”
　　两人说话间陈姨和宋清禾拎着菜进了门，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梁潇潇。
　　“小叔！”四岁的梁潇潇扑过来，梁曦白一把接住她将她抱了起来！
　　“大嫂！陈姨！”梁曦白对着两人亲热的笑，然后吸了吸鼻子“陈姨，晚上要吃陈姨做的百合甜汤！”
　　“你啊从小就是个小馋猫！”陈姨宠爱的看着他“陈姨给你做饭去！”
　　“小曦回来在家多住一阵子吧，潇潇总是吵着要和小叔玩呢！”宋清禾接过腻歪梁曦白怀里的梁潇潇“是不是啊潇潇。”
　　梁曦白还没说话，梁暮白不满的哼了一声“让他回来干嘛，气我啊！”
　　“小曦别理他，他这人傲娇着呢！”
　　看着忙碌的家人，梁曦白觉得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这就是血脉的力量，他们是亲人，流着一样的血液，有着同一个祖先，彼此都在对方心里有重要的位置，他们为了你的成功而高兴，为了你的痛苦而难过，为你操心，为你失神，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