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喻星原

19、Chapter 19

　　“小心！”喻棠一掌推下试图往车里窜的守卫队成员。卫迟受伤太重，上车不久意识就开始模糊，他挣扎了一下，低声对喻棠说：“你的包带出来了吗？”

　　他们出发前，卫迟把一些重要物品放在了喻棠的电脑包里，喻棠点了一下头，问：“你还要注射？”

　　车子猛地一颠，卫迟痛苦地皱起眉，说：“蓝的那瓶。”

　　喻棠一探手，药剂和针头便落在手心，她刚才被韩情摔了一下，为了给卫迟做缓冲又摔了一下，现在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她扫了眼后座昏迷的韩情，手腕发力稳住自己，动作飞快地把药推进注射器，对准卫迟的静脉扎了进去。

　　车外一片炮火轰鸣，守卫队成员今夜若拦不下他们，过后也无活路，所以都如发疯一般攻击，韩忌把车子开的七扭八歪，总算不至于叫他们几个命丧枪下。为了给卫迟注射，卫迟的上半身被喻棠紧紧搂住，他甚至可以闻到喻棠散下来的头发上掺在一起的火药味和自带的发香。注射时，喻棠听见卫迟说：“喻棠。”喻棠手下顿了顿，即使在颠簸的车中也端得很稳。“怎么？”她问。

　　卫迟说：“没什么。”结束之后和我在一起吧。

　　“轰”地一声，车身猛地一震。韩忌叫了一声：“不好！”喻棠回神，从后视镜里发现了即将追上他们这辆黑车的大车——透过车窗可以看见施桓温那张已经狰狞的脸。

　　施桓温的车一定经过精心改造，喻棠想不明白那辆车是怎么负荷起那么大火力的武器的，但韩忌手下这辆车显然有点应接不暇。更糟糕的是，就在喻棠为卫迟注射，也就是两人都不能动的当口，韩情醒了过来。

　　韩情在楼上的时候就因为太过兴奋而导致毒瘾骤起，但她掩饰的很好，谁都没有发现，等到了楼下又被喻棠打晕，这会儿已是不足为患，但谁都挡不住“突如其来”这四个字。喻棠被韩情猛地一推，针头在卫迟血管里直接一划，卫迟反应迅速，跟着喻棠的动作移动手臂，才使自己的血管幸免于难，但还是滚了针。好在注射已经完成，卫迟的疼痛有所缓解，自己拔出针头，回手按住韩情。

　　喻棠双手解放，马上移到一边，翻出一副手铐拷住韩情，喝道：“老实点！”

　　韩忌在前面嘱咐了一声：“别弄伤她！”

　　卫迟扫了一眼眼下的情况，当机立断道：“韩忌，我们换一下。”

　　韩忌闻言并不反驳，猛地一打方向盘，在汽车摆头的惯性中脱出驾驶座，手臂发力将卫迟推到前方，待卫迟在驾驶座上坐稳，车子刚好拐过障碍物。

　　“轰”地一声，施桓温又发出攻击，整台车被顶得向前冲了一下，对着墙撞了过去。卫迟攥住方向盘，开到连着墙的一个斜坡上，借着这个缓冲，幽黑的大车直立了起来，整个贴在了墙上。卫迟一个大转弯，轮胎在光滑的墙面上急速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在力的趋势下，在墙上缓缓划出一个半圆，最后竟然倒着向后面施桓温的那台车砸了过去！

　　喻棠紧紧扣住车座，胃里翻江倒海。

　　“咣！”炮火轰鸣依然遮不住两辆车砸在一起的声音。但二车都是加固改装过的，这一砸砸瘪了车顶，卫迟这辆墨丘利处于反作用力重重地弹了起来，卫迟大声说：“喻棠韩忌，去左边坐着！”待二人动作完毕，整辆车的左边已经集中了卫迟、喻棠、韩忌和韩情四人的重量，墨丘利就这样在空中翻了个身，摔在了施桓温那辆车的旁边。

　　卫迟定了定神，一踩油门。喻棠发现车居然还能开起来，立马抄起枪向对面车里的施桓温射击，但施桓温那辆车防弹性能太好，子弹飞过去仅仅留下一个白印。

　　他们即将逃出基地，已经不需要再顾忌施桓温的生死，卫迟打开车锁，对后面的人说：“去旁边那辆白车上，快。”

　　喻棠不知道卫迟要干什么，话语间施桓温又发动了一次攻击，墨丘利已经被炸掉一半，完全失去防护作用。她咬咬牙，和韩忌一起拽着韩情下车，跑向白车。

　　卫迟在火中算是伤上加伤，但神经的高度紧张让他已经失去痛感。他动作迅速地打方向盘，倒车，猛踩油门，用墨丘利残存的车尾狠狠撞向施桓温，一次不够，卫迟向前开，又倒车，向前开，再倒车。

　　太好了，施桓温。卫迟想。十二年了，仇恨多么令人难堪，曾经勾肩搭背的身影也要暗淡。每个人都在变形、扭曲、在火焰中纷飞，一切都结束吧，我受够了。

　　“卫迟！！！！”施桓温把车上的按钮按了个遍，抬头大喊：“你他妈为什么不死？！！！！！”

　　永远是这样，卫迟永远比施桓温好上那么一点，永远好上一点。甚至就连在十二年前的事故中，卫迟只死了父亲，而施桓温却是父母双亡。

　　“你他妈为什么不死？！！！！”施桓温疯狂地攻击。死吧死吧，世间再没有卫迟，死吧死吧，再没有谁，只有施桓温。全都去死吧，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弟，没有爱人，谁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卫迟的黑车被火焰吞没，他冷峻的目光却穿透一般刺在施桓温的脸上。

　　我也在想，我为什么总是不死。

　　雇佣兵的生命多么奢侈，多活一天就多赚一天，我为什么不死？

　　卫迟冷静地先前开，挂挡，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带着沸腾的火焰，以最后的壮烈向后冲去。

　　那是因为你还没死，施桓温。

　　钢铁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烈火纷飞中，喻棠看见施桓温那辆车被彻底挤成了铁饼，毫无疑问，施桓温死了。

　　可是卫迟呢？

　　喻棠张了张嘴，竟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韩忌一把拽住要下车的她，说：“看住小情，我去。”

　　喻棠浑身发抖，泪流满面，咬着牙握上方向盘。守卫队已经死绝了，这一片除了他们几个已经没有生命。魑魅基地的大门就在门口，今夜她和卫迟一起踏入这扇大门，几个小时后，喻棠面对这这扇门，方向盘就在手中，却再没有开出去的力气。

　　“嘀————————呜——————————”尖锐的警笛声音倏地响起。郊区没有建筑物，那种刺耳无形中被放大了无数倍，红蓝双色的灯光旋转着向四周溢出，变幻不定犹如鬼魅。喻棠好像忽然恢复了神智，她侧过身解开韩情的一只手，把她拷在车座上，然后踢开车门跳下了车。

　　远处警车中陈双尖叫一声：“别开枪！那是线人！！”

　　喻棠跑向由远及近的警车，一把拉开解锁了的车门，拽过慌乱的陈双，目光直勾勾得渗人：“快叫救护车！！”

　　“我叫我叫！！”陈双扭动着想脱开喻棠的手，心中简直惊涛骇浪。天知道她这位老同学是什么人，夜闯杀手基地，窃取账单？

　　喻棠满身尘灰，一身火药味儿，陈双想都不敢想发生了什么。

　　喻棠转回身一动不动地盯着燃起大火的地方，忽然全身一震。陈双心惊胆战地望过去，发现火光中，一个人影拖着另一个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最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