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一*粥

4、比比杨后悔了

　　比比杨躺在干草堆上。从白天躺到晚上。
　　比比杨的气消了以后，开始思考阿啾的话。
　　“我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恶”吗？”比比杨问自己，“我有什么可恶的地方呢……唔，喜欢打碎东西算可恶吗？喜欢捉弄小毛孩子算可恶吗？喜欢跟大孩子打架算可恶吗？”
　　比比杨困惑地想：“但是，干这些事情多么好玩呀。谁叫我比花瓶、小毛孩和大男孩都厉害呢？那他们就活该挨揍。”
　　“噢，今天我还动手打了我唯一的朋友。但事实上，我可怜的朋友倒是相当无辜。”
　　在月亮升上树梢之后，比比杨终于从干草上爬起来，走到磨坊外面去。春天的夜晚很冷，磨坊四周黑漆漆、静悄悄的，偶尔才能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枭啼。
　　四下里根本没有阿啾的影子。比比杨打了个寒战，转身钻回磨坊里。

　　失去阿啾的第二天，比比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困窘。
　　首先是饥荒问题。在被父亲赶出家门、遇见阿啾的之前，比比杨是按时回家吃饭的。这是他少有的像个老实男孩的地方。自从有了阿啾，比比杨再没回过一次家了。阿啾总是把比比杨爱吃的东西摆在他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如果比比杨突发奇想地想吃别的什么，阿啾也会很快地为他偷来。
　　而现在，比比杨一想到要用一整天的辛苦劳动换取一只面包，就痛苦得不得了。
　　其次是寂寞问题。这比饿肚子更让比比杨难过。
　　阿啾又漂亮，又可爱。比比杨非常喜欢命令他做这做那，看小魔鬼用魔法变出各种小把戏。
　　在不让阿啾做事情的时候，比比杨喜欢玩弄阿啾。比如揪他尖尖的小角，或者摸他柔软的卷发。比比杨有时将鼻子凑在阿啾身上嗅，阿啾对此非常困惑。
　　“你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奶香味。”比比杨说，“魔鬼都这么好闻吗？”
　　“不，大部分魔鬼都是薄荷糖味的。”阿啾说，自己闻闻自己的胳膊。
　　阿啾走了以后，小把戏和香喷喷都没有了。没有谁陪伴在比比杨身边，除了饥饿的肚皮、磨坊的潮臭和难捱的寂寞。
　　“我要把我的小魔鬼找回来！”比比杨大声对自己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比比杨带上阿啾留下的最后一条长面包走出磨坊。他沿着农人踩出的小路，一直往河边走去。他一路走，一路呼喊。“阿啾！你在吗？阿啾！请出来吧！”即使四下里空旷无人，比比杨还是喊个不停。比比杨想，阿啾是会隐身法的，那么他或许正藏起来赌气。
　　比比杨这样找啊，找啊。渴了喝河水，饿了啃面包。太阳从东方滑向了西方，比比杨找遍镇郊的每一片土地，根本没发现阿啾的影子。
　　天全黑下来的时候，比比杨走到了小河边。他跟阿啾躺过的柳树根还在那儿呢。比比杨叹了一口气，蹲下来往河里扔了一块石头，然后看自己倒映在水里的脸，由面目全非到恢复本原。明亮月光下，水里的映出一个长着一头红色乱发的男孩儿，有一个很显眼的笔挺的高鼻梁。男孩儿的个头不很高，身体特别结实。
　　比比杨捏捏自己的脸。“我长了一张坏家伙的脸吗？”比比杨在心里这样问。他非常沮丧地坐下来，揉着酸麻的脚。
　　面包吃完了，比比杨的肚子又叫了起来。没有阿啾，除了向父亲和母亲讨食，比比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另一条可以养活自己的路。
　　比比杨动了回家的念头。
　　这时候，月亮的光暗淡了下来，呼呼的大风刮得柳树枝左右摇摆。
　　比比杨抬起头来，惊讶地张大了嘴。百十来道黑影从天空飞过，黑压压地挡住了月光。每一个黑影都长着尖尖的犄角，拖着长长的尾巴。这些黑影飞过月亮，穿过云层，直朝比比杨遇见阿啾的森林里飞去。
　　比比杨从地上跳起来，拔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