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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山中遇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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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元胡的事情,虽说没掀起多大的风浪,但要说对陶朱医馆毫无影响,也是骗人的,近日里上医馆来的病人少了好些。鲁氏又来闹了几场,萧琐阳平心静气地问她鲁元胡死前的症状,她也只是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起先也怀疑过她莫不是有所图,可见鲁氏眼神坦荡,神色悲切,当真只是为讨公道的样子,萧琐阳也狠不下心肠去怪她。每每来闹,她只做不闻便是了。
艾叶为了医馆的生意有些着急,萧琐阳倒是看得开,安慰她说这会儿也好,没招着大夫前权当是让她轻松一些了。听她这样说,艾叶自然也不好再多言,只是隐约觉得,自鲁氏上门来后,萧琐阳的性子比先前更淡漠了些。虽说对她和陆英一如往常,偶尔也会跟着说笑,可她总觉得,萧琐阳脸上的笑意漫不到眼角,更漫不到心里。但她也清楚,萧琐阳自己不愿意说,她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其实萧琐阳不过是想起了祖父生前的事情,心底不由添了几分悲怆罢了。又因为鲁元胡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近日当真有些松懈了,分明早已下定决心承担起一个大夫应有的觉悟,可那日鲁氏上门,她方知自己还是浅薄了。事情还未有定论她便动摇至斯,若真是在她手下有病人去世……不论是她误诊还是医术不精而造成,她怕是都不能坦然应对。
给李石斛施过针,又熬了药让他服下,萧琐阳复为他把了把脉,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上的毒素倒是清除了些许,只不过进展着实慢了些,萧琐阳凝了凝神,不让自己多想,行医之事万万急不得,尤其是他这样的情况,宁求稳,不可求快。不过,这药方是得换一换了。昨日她从医书上看到个方子,她琢磨了一宿,隐约有了些想法。只是其中一种草鲜少用于入药,药铺没有出售的,好在城外的山上倒是有这种草,书中又提及这方子需用山泉水煎药,她少不得自己去山上走一趟。
治病之事拖不得,总之这两日上门的病人不多,萧琐阳便想着,明日清晨与陆英一起上山去,若是不出什么岔子,大抵正午时分便能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萧琐阳穿了身轻便的衣服,带着陆英天不亮就出了门。他们去的并非是什么名山,倒也有几分景致。眼下已近冬天,树上的叶子大多飘散在地,踩上去沙沙作响,也别有趣味。枯枝败叶固然萧索,令人不免联想至生命之衰败,然而正如诗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更何况大夫干的本就是治病救人之事,是最常见由衰入盛的,这么一想来,冬日之景也添了几分盎然之意。
萧琐阳心中还念着早些回去,也不敢多耽搁时间,以往她和祖父来采过好几次药,还常在山中一个简陋的小木屋内歇息,不过今日着急着,便也不去了,只循着记忆中那草所在的地方,很快摘了一筐。又取出了竹筒,走到山中流水处准备灌些水回去。
两人在山间也行走了不少时候,各人先掬了一捧水想润润喉,水到嘴边,陆英先皱起了眉头,萧琐阳凑近了些,也觉出了不对,这水中分明有一股血腥味。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松了手,一言不发地沿着水流向上游走去。行了约一刻钟,便见着了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端看衣服便知其家世不凡,他昏睡着没了意识,身上尽是打斗的痕迹,萧琐阳乍一看却觉得他与前几日在遇到的丁二公子有几分相似,只是要比他年长些,但此刻显然不是执着于这些的时候。
眼前的男子衣服有被撕扯过的痕迹,左肩处有不少点状的红痕,不知被什么细物扎了,这些还都不是要紧的。他腹部似是被刀划了一道,伤口虽不算深,还不致命,但血流不止,再这么放任下去,他必定要失血过多而亡。虽说担心移动了他容易牵扯了伤口,可这周围也着实不是能医治的地方,一个不小心便要感染了伤口。萧琐阳略一思忖,以往呆过的木屋离这儿不远,还是决定先把他搬到屋里才是。把人扛起之时,见他背后也满是血迹。萧琐阳和陆英,一个女子一个孩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避着伤口把他抬到木屋的床上。
好在这山上倒也有不少草药,萧琐阳先是嘱咐了陆英去采些要用的药草,然后从口袋里取了能暂时保命的药丸,喂那人吞服了,接着顾不得避讳,把他上身的衣物除了,却发现他背后并无伤口,来不及细想,萧琐阳碾碎了一粒药,敷在了他腹部的伤口处,先将将止住了血。再用帕子将靠近伤口处的沙石擦去,以免感染了。这时她与这人离得近了,闻到了他身上一股药味,却绝不是刚才自己所用的药,倒是与先前开给鲁元胡的方子有几分相似。萧琐阳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他面色晃白,又撬开他的嘴看了看,舌淡苔白。萧琐阳为他诊了诊脉,果然他有肾虚之症。
萧琐阳脑海里忽地闪过陆英与自己说过的话,花灯节上发现的那被害女子身上,便沾染了这药味。还有他肩上的伤……静下心来想,原先曾有个惧内的男子上医馆来,说是自己总管不住手去赴牌局,被夫人发现后拿簪子扎了好几下,几天没消了红痕,便来开些药。如今这男子肩上的伤倒是与那人的伤极为相似,若是这么联系起来,他的身份莫不是……
萧琐阳也希望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若她的猜测不错,这会儿着实不可大意了。她上山采药,本就带了些粗壮的绳子,原是怕攀爬时有些不便能用上的,此刻倒也派上了用场。她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和挤压到那人的伤口,用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又有些不放心,在柱子上又绕了一圈,才舒了口气。若是她以升量石了,大不了向他赔礼道歉了便是。她虽行医,却也不好拿自己和陆英的性命放在刀尖儿上。
待陆英采了药回来,萧琐阳一边忙着为这人处理伤口,一边将自己的猜测与陆英说了。陆英上前嗅了嗅这人身上的味道,说:“月亮姐姐,你的猜测,怕是不假。他身上的药味与那位遇害的姐姐身上的是一样的,只是更浓重些。虽说这补肾的方子各家大同小异,但总归还是有些微弱的区别的。”
萧琐阳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专心于眼前的事情。陆英想着萧琐阳怕是要用些布条,便拿起了男子被褪下的衣物想撕扯几条备着,不细看也就罢了,一细看他顿时心惊肉跳。那背后的血迹,分明是手掌印拼凑而成,而且那掌印的大小,显然是女子的手。陆英忙喊了萧琐阳,她抿着嘴,蓦然想起些什么,道:“陆英,你立即下山去一趟衙门,把事情与他们说了,让他们来几个捕快把人抬下山去,不论他究竟是不是……总要把他带下山去医治了,之后的事,便该是衙门管的了。”
陆英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地看着萧琐阳,问:“月亮姐姐你不随我一起去么?”
“他本就体质虚弱,况且一时半会儿的这伤口处理不完,我得留下,否则他的情况危险得很,”萧琐阳手里还忙活着,也不回头看陆英,“何况我怕我们一起走了,若是有人碰上了给他松了绑被他跑了,那……”
后面的话,她不说陆英自然也明白,晋安城中不少妙龄少女都遭了毒手,这躺着的人极有可能便是凶手,若是此番让他跑了,还不知会不会再引出事端。但如果他有同伙,又或是他挣开了绳子,萧琐阳岂不是危险了。
“放心吧,他若有同伙,也不会任他在这里躺倒了。你快去便是,哪怕他天生神力,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还有,上山来时带上两瓶药。”萧琐阳看穿了他的想法,安慰着他。
她何尝不知留下来是有风险的,但一来她身为大夫,不能置病人生命与不顾,二来她也绝不能任可能的犯人逃脱。
陆英见萧琐阳这般坚持,也晓得废话无益,点点头转身便跑着下山去了,他走快几分,萧琐阳便安全几分。见他走了,萧琐阳松了口气,继续医治着。
陆英一路奔走,回城的时候遇上了今日守城的宋仁杞,他见陆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一脸焦急之色,上前问道:“陆英,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英见是宋仁杞,想到自己的脚力必定不如宋仁杞,何况宋仁杞去衙门说话也比自己一个孩子有分量的多,便赶紧将事情告诉了他,宋仁杞浑身一颤,与守城的兄弟说了,自己先行一步往衙门冲去。陆英见了稍稍松了口气,想起萧琐阳的嘱咐,自己往医馆去了。
今日方泽兰本是在一间铺子里呆着,可方远志踹他一脚,说是有几间铺子的账目有些小问题,他不大放心,让他带了杜若和卫茅去查一查。方泽兰想着这总比在铺子里被看着的好,于是爽快的去了,路上遇着了陆英,上前打了个招呼,见他神色不对,多问了几句,陆英大致说了两句,方泽兰顿时变了脸色,只让陆英回去歇着,说是自己把药送去,又转身吩咐道:“衙门程序繁琐,更何况此事尚停留在猜测阶段,怕是派人需耗费些时候。卫茅,你回家去立刻带几个健壮的家丁上山去一趟,我和杜若先行一步。”
卫茅一跺脚,这叫什么事儿,虽说应该出不了乱子,可他哪能让自家二少爷去冒险,但方泽兰说完就立即跑了,他拦也拦不住,只好快快回方家调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