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神秘的小匣子 ...
-
正弘十六年腊月初七，是我和莲心初进宫的日子。
这日天气不错，母亲早早地便把我们从床上唤起，并吩咐阿妈仔细为我和莲心梳洗打扮。
今年才满十四岁的莲心，被阿妈半哄半劝地强按在凳子上梳发结髻，却时刻也不肯安静下来。这会儿，她一边拿了片桃酥往嘴里送，一边扭过头冲母亲调皮一笑，说：
“娘亲，今日我和姐姐入宫，是要给圣上做妃子么？”
莲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懵懵懂懂，充满了少女之天真。
母亲温柔地笑了笑，拿手怜爱地捏了捏莲心的脸蛋，说：
“傻孩子，是谁告诉你，入了宫就能做妃子的？”
说完，她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我，问道：
“水心，这话可是你教妹妹说的？”
我原比莲心大两岁，性子也比她沉静稳重些，自然不会教她说这些不大合乎大家闺秀言行典范的‘混账话’。可是，也正因为我比她大两岁，所以莲心的一些傻言傻语，常常会被家人误以为是我在背手搞鬼。
一开始，我也会不满，渐渐地也就习惯了。父母偏爱莲心，赵府人尽皆知，我又何苦做这无畏的挣扎。
谁教我没能像莲心那样，一生下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呢？
好在家人的溺爱并没教莲心养成蛮不讲理、唯我独尊的大小姐脾气。虽则调皮些，也是小孩子心性。有时偶尔与我拌了嘴，不几日，又会‘姐姐长、姐姐短’地和我玩闹。
“母亲，这话不是姐姐说的。”
一旁的莲心没等我开口辨驳，便笑嘻嘻地拿手指着正为我束发的赵妈，一脸认真道：
“是阿妈昨夜说与我听的。”
‘啪——’
不用回头，我已猜到，那是阿妈手里的梳子掉落地上的声音。
果不其然，母亲还未开口责问，赵妈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解释道：
“夫人，老奴……老奴只是一时的玩笑话，绝不是成心要教坏小姐……”
“糊涂！”
一脸愠色的母亲不等赵妈说完，便皱了眉头训道：
“赵妈，两位小姐年少不经事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这么不知轻重起来！”
“夫人，我……”
“罢了罢了！”
母亲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威严：
“我看您老人家也是年纪大了，这侍奉小姐的差使，如今也是做不得了。不如月底领了工钱，回乡下享清福吧！”
母亲说这话时，大约正在气头上，所以竟忘了赵妈在乡下早已无家可回。
听府上人说，赵妈二十五岁丧夫，当时无依无靠的她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婴入了赵府作奶妈，距今已有二十年。我那未到三岁便不幸夭折的哥哥，便是在她怀里奶大的。后来，她又一手带大了我和莲心。
与府里其他拜高踩低的人不同，记忆中的她总是那么地慈爱可亲，也从未因父母偏爱莲心，便苛待我一分。
这些年，赵府是她唯一的安身之所。现在，母亲让她离开赵府，无异于是在要她的命。
同时，也是在要我的命。
“母亲！”
扭过头，当看到赵妈绝望到近乎苍白的脸色后，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昨夜是女儿央求阿妈为我和莲心讲些皇宫中的趣事，阿妈推脱不过才随口说了几句。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还请母亲不要怪罪阿妈。”
话音一落，四周一片寂静。
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心里紧张的很：母亲素日便对我颇为严厉，今日正撞在气头儿上，不晓得会怎样责罚我。想到这儿，我低下头垂着眼帘，不敢抬头看她此刻的表情。
出乎意料，母亲这次并没有责怪我。
“算了……或许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吧！”
她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我跟前，亲自伸手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温和一笑，说：
“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说完，她扭过头，淡淡道：
“赵妈，方才是我错怪你了，你起来吧。对了，两位小姐出发的时辰快到了，你去后厨看看，怎么莲心要的点心还没做好？”
赵妈接了吩咐，忙起身走了出去。
母亲又挥手示意丫环们退下，直到屋内只剩我们三人了，她才缓缓地从袖中拿出一只做工精美的小匣子。
“咦？娘亲，这是什么？”
莲心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连带着使我也忍不住对这盒中物好奇起来。
“水心，莲心。”
母亲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莲心后，一语未毕，忽然先红了眼眶。
她抬手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又一脸愧疚地看了我一眼，道：
“你们姐妹俩以后在宫中，定要相互扶持才是。这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母亲倘若有什么好法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爹将你们推入这火坑去！”
“母亲，请您不要再说了……”
听到母亲提起那个人，我的心里一阵绞痛。
试问，天底下有这样的爹爹吗？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亲手将两个女儿作为贡品进献给万民口中那个荒淫无道的皇帝作玩物。
莲心还小，或许并不能明白我们此去宫中，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凶多吉少。此刻，她只是一脸认真地把玩着那个小盒子，自言自语道：
“娘亲，这盒子里面装得什么？莲心怎么打不开呀？”
“傻孩子！”
母亲亲呢地摸着莲心的脑袋，温柔道：
“没有钥匙，你怎么可能会打得开呢？”
说完，她变戏法儿似地从背后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银制钥匙，却没有给莲心，而是一脸庄重地把它放到我手里，道：
“水心，钥匙你拿着。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切莫打开盒子！”
我正欲再问究竟，忽听赵妈在门外唤道：
“夫人，小姐，早饭好了。老爷方才有命，请夫人小姐即刻移步饭厅。”
匆忙用过早饭，府外已来了数名太监正在门外候着，准备接我和莲心入宫。
爹爹见状，忙催促我们赶紧动身，莫要误了吉时。
出门的时候，跟在爹爹身后的赵府管家一脸谗媚道：
“老爷，奴才昨夜已查过黄历：今日初七，宜移徙、入宅、嫁娶、安葬。两位小姐此次入宫，定能飞黄腾达，深得圣宠！”
“不错！”
爹爹拈着已经花白的胡须，满面红光，道：
“说起来，多亏管家献此良计。如此一来，赵氏一族兴起，指日可待！哈哈哈……”
这笑声听起来是那样刺耳，我别过头，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不远处，眼睛红红的母亲正拉着莲心的手依依惜别，我正要上马车，忽想起一件事来，便返身走到母亲跟前，把她拉到一旁，言辞恳切道：
“母亲，水心今日入宫，前途渺茫，生死未卜。不过，事已至此，水心早已认命，只是尚有一事不明，请您定要坦诚相告！”
母亲愣了一下，温柔道：
“孩子，你有什么事，问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自己多年来的疑惑：
“自小爹爹和您便厌见于我，是否因为我出生那年，克死了刚满三岁的哥哥？”
闻言，母亲忽然脸色大变，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自知勾起了母亲的伤心事，见她这样难过，也不敢再多问。
身后掌事的太监已在马车边催了两回，我叹了口气，返身在如意的搀扶下，上了车子。
刚一揭帘，一股甜香逼人的暖流扑面而来，我正要低头进去，忽听如意在后面叫到：
“小姐，当心炭盆！”
闻声我心内一惊，赶紧往脚下一看，一盆红通通的炭火烧得正旺，且离我的裙边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谁这么不长眼，把炭盆放这儿了？要是伤了小姐可怎么办？”
身后的如意一边小心翼翼地扶我进了车内坐下，一边愤愤不平地把炭盆往中间移了移。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
莲心的贴身丫环吉祥见状竟一脸不满道：
“莲心小姐最闻不得烟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才出了赵府，就想‘蹬鼻子上脸’了？”
说完，她一伸脚，炭盆又被移到了我这边。
吉祥这丫头，平日里在府内就对我不大恭敬，碍于莲心的面子，我从未跟她计较过。只是这次她说话实在有些过分，我便忍不住训斥道：
“吉祥，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是你一个下人该说的话吗？”
吉祥大约没想到，平日里总是沉默不语的水心小姐今日竟会变得如此严厉，讪讪一笑，道：
“水心小姐，吉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呢？”
原本正低头专心玩匣子的莲心，见状也凑到我跟前，讨好似地嘻笑道：
“姐姐，姐姐别不开心了。吉祥惹你生气，你去打她好不好？”
“算了。”
我低头心不在焉地烤着手，淡淡地说：
“她不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神秘的小匣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