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卧长安（GL）》多吃快长

14、第 9 章

　　晚宴结束，众人先是恭送祥泰公主，顺后又送各位朝公勋贵子弟。最后剩下末座的几位，平日里在家也是千金掌中宝，到这儿陪笑上座的贵人都看不见。

　　张月鹿轻微活动筋骨，今天也算见识一番，好奇心得到满足。

　　各家仆役不得进殿伺候，都在外面院子里等候。张月鹿刚出大殿，菀奴提灯上前，抖开斗篷替她披上：“山中寒气重，小娘子莫着凉了。”

　　张月鹿自己系好斗篷：“我们回去，你看路，我自己走。”

　　旁边响起软糯的声音：“留步。”

　　张月鹿以为别人说话，径直往前。

　　“张月鹿。”

　　听到自己的名字，张月鹿吃惊转身，就见前头侍女提一盏灯笼上写“闻人”二字，后面跟着一名女童。走近看清相貌，正是刚刚在自己对面的女童。

　　莫不是刚刚自己做鬼脸逗人家，小女孩出门就告状，此刻人家家里找上问罪？

　　女童奶声奶气的赞赏：“刚刚殿中大家各自列举奇珍异兽，令人瞠目结舌，唯你不为所动。”

　　张月鹿一笑，刚刚晋阳郡王王子用长颈鹿唬住一众小童。有些小屁孩就坐不住，胡乱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张月鹿是什么人，信息时代真真假假千奇百怪的东西多得是。交流又便捷，东海出现一条龙，半小时后撒哈拉沙漠的骆驼都知道了。

　　张月鹿寻了个借口应付：“六御宫，神祇之所在。天下奇珍异兽，有什么比得上六位大帝的坐骑伴兽？”

　　闻人贞一愣。她天生好读书，凡事不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她父亲是新上任的京兆少尹，夫妻二人中年得女，宠爱异常。家里为了这个女儿，前前后后请了五位私塾先生。非是闻人贞愚笨淘气，而是她过目不忘，敏而好学。有些问题刁钻异常，连饱学之士也答不好。告到她父母面前，夫妻二人不但不觉得女儿出格，反倒引以为傲，只觉自己请的教书先生腹中无物。

　　闻人贞何等聪慧，哪里是同龄孩童好糊弄：“子不语怪力乱神，神兽灵物都是缥缈之物。”

　　张月鹿弄不明白她的来意，但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想起祥泰小公主，忍不住要逗逗：“公主殿下为龙子凤孙，难道也是缥缈之物？”

　　闻人贞软软地笑：“我叫阁下一声妹妹，难道你我真是姐妹？”

　　张月鹿眉头一挑。这脑瓜子转得太快了点，不会也是？她连忙止住胡思乱想：“你怎知我叫张月鹿？”

　　岂料闻人贞回了句：“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月鹿一时发蒙，她自然不会认为眼前小姑娘能掐会算，可架不住以己度人，难道我是天外来客，她是重生土著？

　　她正胡思乱想，闻人家的女婢上前：“天色晚了，两位小娘子不妨改日再聊。”

　　闻人贞听了对张月鹿说：“还未通报姓名，我姓闻人，家住光德坊，小字幼果。”

　　幼果还是佑裹？张月鹿也不好追问。

　　小字就是乳名，因为女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不能告诉外人。平日都是称呼排行或是小字。但赵青君给自己的乳名……张月鹿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姓张，住在亲仁坊。小字呦呦。”

　　闻人贞：“呦呦？你名唤张月鹿，定然是呦呦鹿鸣。”

　　张月鹿：“嗯。”

　　闻人贞说了一句“明日上门拜访呦呦”便走了。

　　张月鹿回到住处，正巧遇到赵青君归来。赵青君赴的袁充仪宴请。今天这两场，颇有大人玩大人的，小孩玩小孩的意思。

　　赵青君和同院子的贵人告辞，领张月鹿回屋。女婢上前帮两人脱下披风，赵青君接过白瓷杯抿了一口醒酒茶：“今日玩的可开心？”

　　张月鹿点点头：“开心。”

　　赵青君搁下茶杯，看她半响：“骗人。”

　　张月鹿掩饰地摸摸鼻子：“公主殿下赐了宴。吃得好，喝得也好。”

　　“这是真话。”赵青君接过热帕子擦脸。

　　张月鹿站着不动，菀奴上前帮她擦脸耳后脖颈，热乎乎的舒服极了。她拿过丝帕又在脸上蹭了蹭，小声的说：“其他都好，就是规矩太多。膝盖不疼，脸疼，笑僵了。”

　　菀奴拿来擦手的棉巾，却看到张月鹿麻溜地把帕子一翻，自己擦擦手。

　　“你们下去准备，一会沐浴。”

　　待女婢们都下去，赵青君把张月鹿拉到面前：“这世道就是这样，官大一品压死人，何况天子之威。祥泰公主是君后唯一的子嗣，外公是太尉，舅舅是兵部尚书，舅母是滇王郡主，姨夫是尚书左仆射。贵无可贵。”

　　张月鹿吓了一跳，便宜娘亲可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抱错大腿站错位。她扬起下巴，故作一副小夫子模样：“嬴扶苏不贵呼？陈阿娇不贵呼？”

　　赵青君今晚应酬的有些疲惫，本是随口说说，忽然听张月鹿故作卖弄口气，气笑了，抬手作势要打她：“你说什么？不要小命了？竟敢用前汉废后比当朝公主。”

　　张月鹿知她不是真生气，笑嘻嘻作了个揖：“我错了，重来。卫长公主不贵呼？”

　　赵青君掩唇失笑，横了她一眼：“汉武帝几时得罪你？”

　　张月鹿心道可怪不得我，“再重来。郦邑公主不贵呼？”

　　赵青君闻言感慨：“郦邑公主贵为光武帝刘秀和阴皇后的嫡女，嫁给皇后亲侄子，自己的表哥。本是亲上加亲，谁会想到竟被驸马所杀。世事果真难料。”

　　她捏捏张月鹿脸颊：“被你带偏了。读过这么多书？”

　　“私塾先生爱讲故事。”学生们也爱听，史书故事可比子曰有趣多了。乡下私塾老先生书箱里除了四书，五经都不全，本家大郎君两卷残缺《汉书》翻来覆去，还不都是老刘家的破事。

　　张月鹿笑问：“呜，光德坊可有哪户姓闻人？”

　　这姓氏不常见，赵青君立即想到：“京兆少尹闻人端方。你是见闻人明府的千金？我听白尚食说她这个表侄女是文曲星投错了女胎，聪慧异常，有过目不忘之能。”

　　首都市长家的千金？张月鹿稍稍一想，大概猜出闻人小姑娘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午时，闻人贞果真前来拜访。赵青君见闻人贞软糯可人，很是喜欢。她让张月鹿好好招呼，自己出门拜会袁充仪。

　　闻人贞问：“你可猜到？”

　　张月鹿：“我要办理户籍，手实文书必然要送去京兆府。纪国公府也算有头有脸的门第，想必是闻人明府与你说的。”

　　闻人贞说：“阿爹见张家主书法俊秀，拿与我观赏。”

　　原来如此，竟是为了观摩笔墨。张月鹿心中打定主意回家后要更加认真练字，才不枉费便宜老爹这位大书家做自己的启蒙恩师。

　　闻人贞：“今天前来，有件事情想向你打听。”

　　张月鹿：“你知道我刚到长安，什么都不懂。”

　　闻人贞：“不是纪国公府的私密。”

　　闻人贞说话条理清晰，远远超出同龄人。这让张月鹿很自在，不必特意装乖卖傻，可有像两个成人对话。

　　张月鹿坐在榻上，面前放几碟瓜果糕点，她不时吃一个。此刻嚼着桃片蜜饯，含糊的说：“你问私密事我也不知道。”

　　闻人贞：“纪国公府有间做珠宝生意的铺子，叫做珠宝阁。前几日掌柜横死，且死状奇异。”

　　她一说，张月鹿便想起来：“这事我听说了。凶手还未抓获？ ”

　　闻人贞看着她，小小的鼻子叹了口气：“看来你知道的不多。”

　　张月鹿乐不可支：“恩恩，是不多，你讲讲看。”

　　闻人贞拒绝：“这是要案，你家涉事其中，我不可随意说与你听。”

　　张月鹿一向遵纪守法，本想作罢：“不可随便说，就是可以认真说？不瞒你，我甚是擅长侦凶破案。说不定能帮你爹破了这件大案。”

　　闻人贞低头想了想：“好吧。”

　　张月鹿暗笑，果然还是小孩，好骗。

　　闻人贞抱着如意靠枕，小脑袋枕在上面：“我只说一遍，你要认认真真听。”

　　张月鹿乐呵呵的敷衍：“好好好。”

　　闻人贞：“珠宝阁在东市，当天打烊后，只留守夜伙计和耿掌柜。第二日午后，发现耿掌柜死在隔壁平康坊一处屋顶。你家管事来报案时说，门窗皆锁，库房却被洗劫一空。”

　　张月鹿摸摸下巴：“打烊之后出去，一晚没遇到查宵禁的金吾卫？武侯铺巡逻打更人？死在屋顶上，午后才被发现，这地方有很偏僻？”

　　闻人贞：“东市人口本来就复杂，他死在平康坊靠近东市的地方，爹爹说那是贱籍聚集之处，平日里就乱的很，有人看见尸体也未必会报官。”

　　张月鹿又问：“可能确定他死因和时间？”

　　闻人贞毫不犹豫的说：“死因是外伤失血过多，他身上布满了伤口。时间应该是寅时前后。”

　　张月鹿咽下樱桃追问：“寅时已经到黎明时分，都快开坊门了，很多人应该已经起床，难道没人听见动静？伤口是什么样的伤口？”

　　“衙役按户盘问，都说没听见动静。”闻人贞小脸有些纠结，“耿掌柜伤口诡异，浑身满是猫狗抓咬痕。”

　　猫狗抓咬痕？

　　张月鹿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珍宝阁一案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