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凌虚千霁

13、第十三章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今年的冬天，明明天天暖阳，却依然比往年要冷。哀家看着头顶的一隅天，眼睛都要晃瞎了。
　　熊比丘默默的站在他第一次来的位置，待哀家把眼睛揉开。
　　“云州的姑娘美吗？”
　　“美，水灵的不行。果然传言不假，你怎么……”
　　熊比丘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收口不嫌太晚了吗？
　　“小太后，你这样让我很不开心啊。我的行踪都被你攥在手心里，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说正事。”
　　“战死沙场。皇帝许了卫临，准许他战死沙场。”
　　“绢子你可用上？”
　　“还没来得及用呢，就把消息问出来了。”
　　看来，卫临是真的不能死。
　　“好，哀家知道了。”
　　战死沙场，而又不能死。颜子非啊颜子非，偷天换日一石二鸟的招数，你用的倒熟的很。三十六计，哀家用了近一半，什么抛砖引玉、借刀杀人、打草惊蛇、瞒天过海、上屋抽梯、反客为主、釜底抽薪，还有什么苦肉计、连环计，最后还来个以逸待劳计，就差美人计了。结果，颜子非只用了一招将计就计。还是哀家太天真。
　　颜子非这一次，可是把哀家折腾惨了，苦了哀家的那一出出撕心裂肺惊心动魄的好戏了，差点连哀家自己都信了。这一次，哀家是下足了血本，不知道老来是不是烙下病根了。那彻夜的寒凉，都刺骨生根了，怕是以后哀家，再也爱不上这洁净的冬日了。
　　“光你知道了可不行，你也得让我知道知道啊。好歹我这次也算是帮了你了，你不能就这么不念旧情啊。我在云州的事情，你是咋知道的？”
　　熊比丘任务完成还不打算走，原本还以为他还想着哀家的打赏呢。结果巴巴的瞅着哀家，却是为的这么个事情。
　　“本性难移。另外，哀家说过，哀家是太后，跟哀家谈感情，是会要命的。”
　　熊比丘这个江洋大盗，偷盗技能有多高超，人品就有多低劣。别人是喜欢什么偷什么，他是只要能搬得动的，都有兴趣偷上一偷，哪怕是一根针，哪怕是一个人，特别是年轻靓丽的女人。右太尉行军路上经过云州，而云州惯出美人，如般山水灵秀的美人。熊比丘要真只是去探查消息，十日之内便可走个来回。而他两次光顾哀家的牢门，之间相隔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游山玩水撩妹子，这样的快意之事能让他忘了自己，其他的，对他均无可奈何。
　　熊比丘爱别人的东西，更爱自家的性命。听到了原因，连哀家的一碗谢意茶水都没来得及喝，蹭蹭几下便消失了。不过哀家也没打算请他吃茶。
　　哀家头顶着暖热的阳光，看着空荡荡的牢房，自己也搞不清楚为哪般，短促的一声笑溢出声。让卫樾宣以后别来了，结果她还真没来了。可是逢年过节的，也好歹来看看啊。只是大清早的差人送了一笼子五花八门的粥，八大碗摆成一朵花了，呈现在哀家面前。不过腊八粥不应该是一碗里面有八种材料的么？这八大碗算个什么事？
　　哀家每碗尝了一口，从某一碗当中，竟吃出来一股子熟悉的味道。犹记某一年寒冬，也是腊八这一天。颜子非赖在哀家府上不走，非要吃上一口民间的腊八粥，从外面买的都不行，硬要现煮。哀家那会子心肠尚且柔软，竟真给他煮了一锅。要放在现在，要么是把他扔门口大雪堆里埋着不管，要么就是把他扔锅里一起煮了。现成的还不要，爱喝不喝，是要上天啊。
　　熊比丘的消息，让哀家在这天牢里第一次失眠了。哀家真是哭笑不得，心里揣着事的时候，还能睡个安稳觉。这心弦松了心结解了，反而转辗而不得眠。
　　眼见着哀家都能看得见第二天的太阳了，只能逼着自己合眼睡觉，竟然出其不意，一翻身就睡过去了。
　　迷蒙中，仿佛有许多人来了牢房。最熟悉的，不过是那芝兰玉树一般的身姿。美人当前，不是哀家不想看，是真睁不开眼。一夜未睡，这刚入眠，是怎么滴都清醒不过来的。
　　众人明显怔了，在牢内静立了些许时间。
　　其实哀家心里有些疑虑，莫不是颜子非反悔了？他不想玩偷天换日了？要搁往常，哀家现下必定蹭的一下就站他面前了。今儿不行，哀家鬼压床，意识可能是清醒的，身体却不受使唤。
　　颜子非往身边看了一眼，那小宫人身子一抖，举起一道圣旨，细着嗓音宣读里面的内容。可能是颜子非的文采感染了他，他越念越带劲，嗓门越来越大。
　　哀家此刻的神情肯定不好看，最起码眉心是皱起来的。颜子非又往身边看了一眼，那宫人身子再抖，声音越来越小。唉，终于清静了，哀家能放心睡了。
　　颜子非身上独有的气息，另哀家心头异常安稳。他的臂弯很有力，脚步迈的也沉稳。哀家在睡梦中，竟有些想落泪。
　　哀家自己对自己轻嗤，劫难中哀家尚能精神抖擞，安逸的时候反而承受不住的想哭，这样的哀家怕是没资格说卫越宣是什么体质吧。
　　颜子非把哀家放置在床榻上的时候，哀家睡醒了。刚睁开眼的视线，顺着身边正欲收回去的手，看向了床边的美人。
　　哀家承认，一天十二个时辰，哀家唯有刚睡醒的时候是最无害的，看人不带心机，听事给不出反应。看着哀家此时的无辜之举，颜子非竟把收了一半的手半路折了个方向，抚上哀家的眉眼。
　　“醒了。”
　　“嗯。”
　　哀家眼前一片昏暗，颜子非额头抵着哀家的额，闭上眼睛静止了。哀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察觉出这会儿的气压，有些莫名。
　　“且陌，我喜欢你，已经十八年了。”
　　……
　　天和四年四月，左太尉容决行于狱中自尽，以死明志。同年五月，雍国大军攻陷大宛国都，右太尉卫临战死此役。大雍国主颜子非，念其二人为国家江山做出不可磨灭的功绩，特追封左太尉荣决行为正一品魏国公，右太尉卫临为正一品宁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