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华》灯影叠叠叠

13、第十二章 疑是故人来 满城硝烟起

　　此时，岳庭之已经走近了，我也不敢站直身子只能半蹲在水中，露出一个脑袋，低着头不敢看他，嗫嚅了几声终于抬头开口道：“岳庭之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这才看到是我，有些惊讶，“小知为何是你？”说完才恍然大悟，面带歉意，“定是母妃看到我第一次带女子回家，以为你是我的……”
　　原来是把我当她的未来儿媳了，此时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们就这样一个在水边，一个在岸上大眼对小眼。
　　“那个，”我不好意思地说：“你能先回避一下吗？”他有些尴尬地回过身去，待我穿好衣服，出了房门，我看到岳庭之一脸若有所思地在想着些什么。“在想什么？”在我印象中他很少露出这样犹豫不觉的表情，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眼，扯开嘴角笑了笑，“没什么。”
　　“对了，现在天色已晚，附近有座栖霞峰，不如你我做个伴到山顶看看第二日的日出？”我朝远处望去，月色下朦胧的栖霞峰云雾缭绕，神秘莫测。反正经过王妃这般折腾我也睡不着了，不如去看看。
　　我和岳庭之徒步走在山间的小路上，静谧的月夜里偶尔传出几声鸟鸣，除此之外只剩下我俩的脚步声，自从和岳庭之在一起，我无时无刻不感到内心平静，想着想着就把内心的话脱口而出了，“庭之我要谢谢你给我了这段美好的时光，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你也不必感谢我什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自己。”若不是周围一切太安静我几乎听不到他说了什么，我再次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有些熟悉得陌生，一时有点不确定，“庭之，我们以前见过吗？”
　　“那时你太小，想不起来也不怪你，只要我记得就好。”他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我竟真的很久以前就和他认识!
　　“其实说起来最先认识你的人是我，而不是御景深。”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表明他心里的遗憾吗？我一直觉得岳庭之是这样一种人，看似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却又都保持一段疏远的距离，怜悯地俯瞰苍生。
　　“那时我父王还没交出手中兵权，我被迫入大楚做质子，在那个小巷的黄昏遇见了你，至于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到了半山腰，一丝丝光线透过黑暗渐渐射出，展现出梦幻般的绚烂。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包括这次去大楚也是为了你，”山路开始有些陡峭，我走路跌跌撞撞的，他用右手牵住我的左手，掌心干燥温热，高挺的身躯为我挡住微凉的山风，“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我的姑娘变成了什么模样，甚至想到了即便她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即便她有了喜欢的男子，我还是要不顾一切将她抢回。”
　　“还好，一切都不晚。”空气凝结，我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不知为何我好像突然想起那个黄昏发生的事了。
　　那个黄昏，身着朴素布衣的少年出现，靠在小巷一隅，眼中光芒希望渐渐消失，静静等待黑夜降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管怎样总会有人在等着你回家的。”
　　我拿着根冰糖葫芦递给他，“我现在只有这个了，等你下次去我家，我做海棠糕给你吃可好？”
　　那是入宫前一个月发生的事了，待我进了宫，那个身穿布衣不掩光华的少年也渐渐在我脑海中消失了，我只当那是一场梦。
　　现在想来我明明心中向往的是岳庭之那样的男子，最终却只将御景深刻在心中了，我们有相同的自卑，相同的憎恨，彼此吸引伤害，或许冥冥之中的安排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我知道他在你脑海挥之不去，那么就让我静静陪在你身边。”
　　彼时已到了山顶，漫天红云，万丈霞光好似破壳而出地透过厚厚云层，山顶树梢上就像披上一层霞衣。伸开双臂，能感受到温暖的阳光抚摸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这一刻我被这不再四四方方的天空感动得想痛哭一场。
　　岳庭之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眼神遥望望远方，“小知，我等这一刻等了十年。”
　　可是世间多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就像我的一生，注定是要为了一个男子饱受颠沛流离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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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翟起兵攻楚，大楚景王出征不料被围困，景王命悬一线，请求南梁援兵。”回到王府，岳庭之就被王爷叫到书房了，王妃吩咐我为他们泡杯茶，走近时却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庭之你有何看法？”命悬一线？手一抖，滚烫的茶倾泻而出，我却浑然不知。
　　我突然想到我出走王府的那个夜晚，府中戒备松散得可怕，脑海萌生的念头让我打了个寒颤，他是知道自己即将出征，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所以故意放我走的。他或许变了，可从没忘年少的誓言——拼尽全力护我周全。我太傻了，后知后觉错的离谱。
　　待岳庭之开门而出，看到的就是我失了神似的跪在地上，也不管满地的碎瓷片和滚烫的茶水。
　　也不管岳庭之和王爷惊愕的眼神，我跪在地上拉着岳庭之的衣角泣不成声，不停地哀求道：“庭之我求求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我太了解御景深了，他不轻易求人，现在定是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了。他身为王爷却被派去战场身陷囹圄，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他明明知道却将我摘除其中。我好后悔，好后悔，想到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我就害怕地浑身发抖。
　　“小知，你知道吗？”岳庭之轻叹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我，“我有多爱你，此时此刻你就伤我有多深，我们之间终究是蹉跎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