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纪鉴平的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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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衡只听得一阵脚步声慢慢接近，步履稳健坚定，而后立在他身侧，待了片刻，偏听那人叹了一声:“纪鉴平。”
乔衡静默一刻，答:“正是。”
边听衣料声响起，那人回过身来，似乎想抬手摸一摸他的头，最终却是俯身问道:“你为何不说”
他声音平静，带些疲惫与伤感，乔衡听及，不禁有些讥讽。
此人便是永乐皇帝朱棣了。
朱棣素来是个雄才伟略的皇帝，但是他的刚愎自用、猜忌多疑、杀人如麻却也是不争的事实。纪纲也是靖难功臣，曾经是他的耳目手足，专门满足他的多疑，如今，也被他的多疑害死了。朱棣心中有些慨叹，纪纲跟随自己多年，好用的紧，便是养条狗也有了感情，可惜，他太过了，柳家之事只是一个试探，却是让自己失望太过了。
他这侄子纪鉴平，小的时候自己也是颇为宠爱的，这小子尽管好色如命像他叔叔一样，任性的紧，却又形貌迤逦，倚靠着自己的宠爱才能安安稳稳长到现在，如今他叔叔已经伏法，这猢狲却不跑，也是该除一除了。
乔衡没有原身那样无知无畏，他对这个帝王的心思清楚的很，但却更加嘲讽。左右也不过是他的狗罢了，要帮他咬人，还要疏解他抚慰下臣的自我满足欲望，狗死了他不习惯哀叹一声，便又有新的狗冲上去供他驱使。
朱棣是何许人也，看到他面上的讽色却也不恼，他对亲近的臣下一向有些放纵的。
只听他和声道，“鉴平，你可是怨恨于朕”顿了顿又道，“你也知道你叔父，他做下这样的事来，教我如何信他。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即使你叔父不在了，朕依旧会护着你。这些奴才也太过用力，等下你且好好将养...”
“罪臣确实不知晓那名单，还请陛下明鉴。”却被乔衡打断。
他说得卑微，面上却一片清明淡漠，这样子落在朱棣眼中着实有些可恨，想纪鉴平这种纨绔，经了这些事，也有了些城府。可惜，他做狗的时候太过卑微，如今换成这副样子不免太过愚蠢又做作。
也罢，不过也是养着玩罢了，纪纲已死，留下这人也无用。面上却更为和缓:“你且不着急说这话，你叔父去了我也有些后悔的，如今少了他，那些新人处处不得意。那份名单放在你那我也不急，如今却是少了统御他们的人，就让你领了这份差事如何”
“罪臣并不知知晓那名单，还请陛下明鉴。”乔衡却依旧是这番话。
此时朱棣面上也不禁有些着恼，这纪鉴平忒的有些不识好歹，想他做皇帝已有这些年，驭下已不如以往耐心了，何况纪鉴平这不堪大用的货色。
这样一想不免更为恼怒，他面色蓦地一沉，这才显露出些许他浮尸漂橹的气势来，但乔衡却是看不见的。
他扣住乔衡的脖子，指间缓缓收紧，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声音却还是压抑着平静与漫不经心，“你便当真以为朕不舍得杀你左右不过是些使唤罢了，即便你不说，朕的新指挥使也会替朕弄出一批新的来！”
乔衡被迫抬起头来，他这才发现这人双目无神，当是已经看不见了。这念头刚划过脑海，便又被他放下，他毫不在意地盯着他，却听那人声音展露出不敬的讥讽:“如此，确实耽搁了陛下对漠北的战事了，罪臣可真是万死。”朱棣这时却又想到，这人早就瞎了，什么差使，都是笑谈了，他该是听着自己小意安慰，心中却觉得自己很是可笑吧！竖子尔敢！
不禁怒道:“纪！鉴！平！”却又放缓了神色，“也罢，便教你好好死一次，也算是朕为你往日欺压的那些女子讨一次公道了。”朱棣本不该如此喜怒形于色，可不知为何，见这往日的奸滑小人如今这番姿态，便是恼恨。
乔衡深恨这些人将原身的罪责加诸于他身上，或许自己活在别人的身上，就该承担别人的因果，可是，自己是乔衡啊，更为甚者，竟是此人以这种姿态来“讨公道”！
但此时，他什么也不能做。同这人解释，没有必要，也绝无可能，平白污了自己的心迹，便是往日有些真心的人自己也未说明，何况此人了。
他只能听由皇帝唤了人来，下令处死自己，喂给新养的那批猎狗去。他被人拖着下去，原身端丽非常的容颜此时已然衰败，这具身体如今也要葬身狗腹了，可笑，当真可笑，乔衡笑得浑身都抖了起来。自己枉作反派，不玩一些有意思的，如何对得起这生生世世的腐烂。
他转头“望”着永乐皇帝，道:“纪鉴平此一生，最是对不起柳四，若将四娘唤来，我就将我所知晓的都告诉她。”
柳四娘被带了过来，叶良辰也跟着过来了，永乐帝此时已经回宫，他日理万机，此次过来已是罕见，更不可能呆上许久。乔衡看着他们，突然又笑了，他笑容和煦，对叶良辰道:“为我准备一间屋子吧，我将那物写给你们。”
叶良辰突然有些发冷，大概雪就要化了，恩，融化吸热，他颇有些自娱自乐的想着，也不去管那纪鉴平了，着手下带他去了此处一间书房。
乔衡在书房中好好呆了些时候，他又发烧了，之前的冷水澡，就足够他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折腾的了。他胸中愤懑难平，可这身体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给这世界留点充满恶意的乐子来，所以出来将装着“名单”信封交给柳四娘时，偷偷塞了封信。乔衡早就知道这些主角自有天助，成事比起旁人更为容易，他倒想看看，柳四娘能将这些东西留到何时。不过之后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乔衡的归路已无处可寻。他人的故乡还有梦可以相随，可是自己，早就不知道家在何处了。
乔衡被拖出去时，无力垂下的双腿在地上留下了两道血痕。他被灌了许多酒。由于灌得太猛，有些酒便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乔衡更觉得冷了。
他听见动手的人说：“当年解学士被他叔父被埋入雪堆冻死，如今倒也是天道好循环，善恶终有报了。”
不错，纪鉴平坏事做尽，的确是罪有应得，可是他是乔衡。没有人认为他无辜，更没有人认为他是乔衡。原主作为加害者不知所踪，徒留受害者互相折磨，可笑，可笑。
被埋到了雪中，乔衡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自己呼吸、心跳加快。还有些不正常的兴奋。
乔衡阖了眼，即使此刻他面上仍是一片漠然，不带丝毫醉酒之人的迷乱。
……
次日，某木姓高官伶仃大醉，掬起一捧白雪，恸哭良久，口中隐隐念出“纪”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纪鉴平的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