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柳四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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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四娘缓缓转动墙上机关。
此地是柳四娘家中暗牢，早在数百年前已经建成，其中机关重重自不必说。
柳四娘知道暗牢里面正关着她的仇人，血海深仇。
她捧着一盏小灯向着漆黑幽遂的暗道走去。
台阶重重，盘旋而下。烛光摇曳，在幽深的暗道里兀自跳跃闪烁。
柳四娘内心激动难抑，却依然缓缓走着。
空气中湿气越来越重，渐渐在石壁上凝出水滴，台阶上也已经有了点点凹痕。
柳四娘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来到一石门外。石门缓缓打开，竟是一座监牢，牢中漆黑无比，亦是无一丝声响，路上不时能听到的滴水声，在此也已绝迹。
柳四娘持灯进入，为这牢狱带来了唯一的几点光明。她熟练的用手中灯盏点亮壁上油灯，灯光经牢顶的几面布置精巧的铜镜折射下，照亮整个牢房。
一个倚在角落的青年，在灯火中现出身形，竟是乔衡。
暗牢阴寒潮湿，被关在里面的乔衡身受重伤，只是草草包扎。
他身上盖着一狐裘。狐裘下，却是伤痕累累，不时有鲜血滴落。
乔衡虽然已经睡着，却眉目紧皱。紧闭的苍白双唇在这等时候也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柳四娘看着乔衡，却升起几丝隐秘念头，还隐含几分疯狂。然而这些念头在青年睁眼的一瞬，被压入心底。
她盈盈俯身，温温柔柔的掀起乔衡身上盖着的雪白狐裘。简直像是在给挚爱的夫君更衣。
然而衣下却是破碎白衣，斑斑红痕。
乔衡连一根指头都没有动，数月前，他的手筋就被柳四娘温温柔柔的挑断了，一双腿也是筋骨尽断。
他已经数日水米未进，本就虚弱的胃，早就疼至麻木，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
柳四娘将方才自外间取到的一方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卷布，和一个小坛子。她灵巧的解开布上绑带，将之摊平在地上，一把把精巧锋锐，形状各异的小刀也随之展露出来。
她轻轻拈起一把小刀，在乔衡胸口上虚虚拂过，便有一串血珠渗了出来。
柳四娘慌忙丢下小刀，重重按上了伤口，试图止住不断滚下的血珠。然而血却是越来越多。
她俯在他耳畔，温言道：“疼吗？”眼中是不尽的心疼。
这眼神的落处却不是乔衡。
就连乔衡也是愣了一下，幸好这番作践羞辱在他的以往的经历中只能是说是开胃小菜，所以他只是沉下了心，任她作为。
柳四娘此时却好似陷入了回忆。
“我柳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传承百年，平日也是平淡和乐。如果不是你……我爹爹怎么会活活饿死在狱中？我的母亲怎么会自尽？我的姊姊又怎么会成为一个疯子？”
“我父是推官，从小便教我验尸，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柳四娘说道此处，笑了起来，仿佛忆起了童年时光。
柳四娘眼前又浮现了当日的情景，那日父亲正在检查自己的功课，与她问答时，一群锦衣卫破门而入。从此，天翻地覆。
此后柳四娘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只听闻是父亲暗中得罪锦衣卫指挥使，所以被罗织罪状，死无葬身之地。母亲在绝望中自尽。已出嫁的姊姊在一大雪天被赶出夫家，柳四娘找到姊姊时，姊姊已经疯了。
领头的那人，便是乔衡。
那几日雪下个不停，柳四娘的心也是冷到了极点。天地何其广大，而她唯一的容身之处已是被人毁去。那日带头之人的模样，被柳四娘深深刻在心里。
柳四娘后来拜朝中某大官为师，学艺数年，出师后精心谋划，步步为营，终于是抓住了她的大仇人。
“我本是想让前任指挥使也来陪你的，可惜呀，皇帝已经先我一步，把他杀掉了，实在是可惜了呀”柳四娘遗憾地说道。
“不过我已经将前任指挥使鞭尸数百，也算是让九泉下的父亲瞑目了。”
“接下来，就是你了……”
柳四娘出师时那位指挥使已被皇帝杀死，自己的仇恨唯有悉数泄在当日带头之人的身上。
女子看向乔衡，眼中恨意浓的简直要滴出来，忽的又转为似水的温柔。
“却是在千户大人面前……班门弄斧了。”
乔衡转过头，不愿看她，他一直都理解不了那些心理变态者的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即使他无数次旁观了这类人一生的记忆，他也无法理解他们的人生逻辑。这次也不例外。
柳四娘把原身恨到了骨子里，而乔衡却根本未能在原身的记忆中找到关于她的丝毫印象。想来是作恶太多，造下的孽连自己也记不清了……
“千户大人可是渴了？怎的一句话也不说？”
乔衡心中冷笑，自己能说什么？难道能让她相信自己不是她的仇人？只要披着这张壳子一天，那些随之而来的脏水就洗不掉，擦不净。
“是了，几日滴水不进，千户大人必是渴的。”说话间，柳四娘已拿出了那个小坛子。
打开坛子，里面的液体颜色深红，一股辛辣之味扑鼻而来。
然后她用与她娇娇怯怯外表毫不相符的力道干脆利落的卸下了乔衡的下巴。
\\\\\\\\\\\\\\\"让我喂你可好？\\\\\\\\\\\\\\\"柳四娘言语温柔，仿佛是在精心照料卧病在床的病人。语毕就将辣椒水强行灌入乔衡口中。
乔衡虽然有所预料，却还是被迫咽下数口，更有一些呛入鼻中。空了数日的胃忽然遭此刺激，瞬间痉挛，爆发出阵阵剧痛，而乔衡却只能不住咳嗽，无法平复。
直咳得面上泛起了潮红，眼角泛红，眉梢尽湿，先前苍白的唇也润上了嫣红的色泽。
若是没有那撕心裂肺的咳声，足以道上一声秀色可餐。
柳四娘松开了手，好心为他把被卸的下巴接上。
“好喝吗？”柳四娘轻轻问道，“我自幼在蜀地长大，蜀地菜肴多以麻辣著称，我是吃惯了辣的，不知千户大人尝起来如何？”
“可惜自从来了京城，我再也吃不到了……”柳四娘似是有几分怀念，转眼间神色却尽数转为疯狂，“这辣不过是些茱萸和花椒弄的罢了，也不能算是辣椒水，便宜你了……”
足足半个时辰后，乔衡连咳也咳不出了，只是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脸色白的简直不像个活人。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柳四娘看着乔衡喃喃道，这首诗是父亲被抓走前教她的，可是教她这首诗的人早就不在了。都怪眼前这人!柳四娘恨极，看着乔衡如今的惨样，心中又有几分快感。
柳四娘又提起小坛，柔柔道：“可是还想再来？”
乔衡竟笑了笑，用艰涩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如何不可？”
柳四娘却忽然激动了起来，将坛子摔得粉碎。
她将一双手狠狠捂上了乔衡的嘴，力道之重，险些另乔衡窒息。
“你……你不准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她急急道。
“不是这样的，你不该是这样的！”柳四娘目中竟有了几分凄惶。
在一切还没发生的当初：
他家因与自家交好，他也是常常出没府中……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柳四娘那时大概是喜欢他的，即使他成为了素有恶名的锦衣卫，这种喜欢也并没有减少。
当年他身着飞鱼袍，腰佩绣春刀，清傲如山巅冰雪……
她让他为自己的画题诗时，他也是说着“如何不可？”，题上一句新诗。
当初那人声音清润如冰玉相击，如今却……
可是便是他，直接让自己家破人亡。他锦衣卫的身份，让他亲自毁了自己的家。
柳四娘当日的爱慕之情早已变为满腔仇恨……
柳四娘不顾手上沾上的血，拼命开始擦着眼中不住溢出的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柳四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