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牧笛声》□□

3、絮语黄昏-相依为命

　　第三章相依为命
　　江漫再也回忆不起来那些天自己是怎么过的，只知道答应一天后就回来的人再也没有回来。本来汪家就是人丁稀落，汪父汪母都是独生，姜笛的父亲又是一个孤儿，一表三千里，仅有的也就是几个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远方亲戚。葬礼是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料理的，那些天过得也是浑浑噩噩，老人们叫自己怎样自己就怎样，即使看到四个冰冷的墓碑，也依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尘埃落定，街坊四邻走后，家里顿时冷清至极。这一切就像梦一样的发生，只不过是梦里你有可能突然的腰缠万贯富可敌国，梦和现实的区别就是，现实中更多的是突然一下子，一无所有。人世无常，就说的是这样了。关于他们的回忆贯穿了自己整整二十二年，往事一帧一帧的回放，从饭桌上的油嘴滑舌嬉笑打闹到一家人温馨的看电视逛超市，最后的画面定格到最后的那个电话，到自己的承诺。
　　放心，我一定把他照顾的妥妥帖帖。

　　初春的半夜，街道上泛着寒冷萧索的气息，一切都在漆黑的夜里熟睡着。床头灯昏昏沉沉影影绰绰，汪漫搂着刚刚退烧睡着的姜笛蜷缩成一团，眼泪早已经流光了，眼睛干涩的疼痛，喃喃自语着，“小笛，现在，你成了孤儿，我也成了孤儿，这个家就剩下我们两人，我们以后要相依为命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

　　从那时候才知道，世上果真有一夜长大的故事。
　　如果可以，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

　　一个月之后。
　　汪漫盯着屏幕上刚查出来的考研成绩，四百四十六分，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高，毫无悬念的专业排名第一。抱着腿窝在椅子上静静的发了会儿呆，然后鼠标移动点击了右上角的红色小图标关了成绩查询页面。若无其事的把准考证卷了卷扔进了旁边的笔筒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工整的坐好，打开了招聘的网站，下载了简历模板，开始一项一项的认真填写着。

　　任由泪水在夜里一遍一遍的打湿被子，一遍一遍的叩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人会这么的脆弱，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人就是这样，当幸福发生的时候从不会问为什么是我，而当悲剧发生的时候便忍不住怨恨上天的残忍。
　　日升月下，潮起潮落，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几个人的消逝和几个人的悲伤而停止运转，一切看起来冷漠的可怕也理智的可怕。
　　现实却不容许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人沉溺在悲伤中，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发生了这种事情，怕是姜笛比自己更要痛苦，他才初三，还没有成年。汪漫推迟了返校的日子，每日按照菜谱学着做做饭，找找工作，关注着姜笛的情绪变化，认真的打算着将来的生活。以前的生活像是生活在漂浮的蜜糖里，那现在以及今后的生活，就要狠狠地扎在地底，因为沉重，所以必须踏实。
　　悲剧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炸弹将她们的生活炸成了碎片，有些碎片四散在空中，有些碎片插入了血肉之中，可是她们能做的也只有忍着身上的心里的疼痛将生活重新拼接起来。
　　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她们留在自己身上的烙印有多么的深，有些深到了骨子里。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的时候到了饭点有街坊四邻家的饭香飘过来，总恍惚着汪父的声音会突然的响起吆喝自己快出来吃饭啦，想到他们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便是抑制不住的崩溃大哭。
　　等到一切的事情都由自己来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多好多都不会，一样一样的从头开始学起。按照菜谱一样样的做下来，味道不至于难以下咽，但是好些菜总也没有自己想要的那种味道。红烧肉的味道怎么样都不像是汪父做的，熬得粥也怎么都不像汪母熬得那样。尝着汤的味道明明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的伤心，却看到汤勺中已经有泪水漾开了水花。
　　无论独自里汪漫如何的悲伤，面对姜笛却总是一副已经振作起来的样子。听见姜笛进门的声音，便把饭端上桌子，与其说现在是自己照顾姜笛，而姜笛又何尝不是汪漫唯一的支撑。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姜笛，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支持到现在。
　　暴怒的声音从玄关处一路传来，“汪漫！你难道打算就这样放弃读研了么？考了个专业第一，还不去复试？是为了我吗？那我告诉你，不用！我会考进重点高中，凭我的成绩年年拿最高的奖学金也没有问题，到时候我会住学生宿舍，根本用不着你多操心，更不用为了我而放弃读书！你不是要做大学教授吗？拿着你那个本科学历，到小学当老师人家都不一定要你！抓紧时间给学校里打电话，说你当时一时糊涂或者是生病了才没有去复试，学校里说不定会通融一下。”
　　看着眼前刚进门还没放下书包就歇斯底里的姜笛，汪漫心里也很痛，看来他还是知道了，但面上只是淡淡的“复试都结束这么久了，就算说了也白搭。再说了我打算工作了，最近正在投简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饭刚做好呢，一定饿了吧，快先洗手，过来吃饭吧，乖。”
　　姜笛静静的看着眼前端着碗镇定的吃着饭的小姨，那天天挂在嘴边的梦想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吗，要不是今天看到新闻说B大复试结束，某专业第一复试缺席，然后引发了关于读研与工作的深刻思考之类的，本来没怎么注意，又一定神，正是汪漫报的那个学校，也正是汪漫报的那个专业，答案呼之欲出，她竟然想瞒着自己参加工作了吗。怔怔的盯着汪漫看了一会，看着她慢悠悠的吃着饭眼睛都不再看自己一眼，突然吐了一口气一副释然不再追究的表情，放下书包走到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夹着菜，一系列动作做得流畅自然，吃了一会儿用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起伏的语气对汪漫说道“截止到四月底还能调剂，你还有时间。你要是不上，那我也不上学了，直接和你一起找工作得了。只是不知道一个还没有初中毕业的学生会找到什么样的工作。不过也无所谓的，对吧。”
　　“别胡说八道！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我有权选择继续读研还是工作，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听他那副语气说出这一番话来，气的汪漫把碗铿的一声摔在桌子上，他们以前寒暑假见见面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也总是嬉嬉闹闹的很愉快，这两三个月也都是互相照料着对方的情绪，这应该算的上是第一次真正的发火生气了。
　　却只见姜笛还在慢条斯理的吃饭，毫不理会旁边的汪漫，“你不调剂，从今天开始我也就不上学了。你能把我押到学校，你还能把知识强灌输进我脑袋不成，你能把我押上考场，我自是能考个零分出来。要不，就试试看。”汪漫相信姜笛说的到就做得到，他的执拗从小就可见端倪，虽然他不记得，可是自己却记得很清楚。姜笛小时候被揍了趴在地板上也不起来就用小小的乳牙磕着地板，直把姐姐磨的没了脾气。
　　一场较量，终究以姜笛的胜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