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玫瑰》洪雪梅

5、重归故里

　　所有人都被这从天而降的声音吸引住了，一阵目光搜寻，只见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手抱栀子花的高大中年绅士从幕布后方跃上了舞台。这绅士一出现，赵旻即刻喜笑颜开，母亲石春晓则激动惊喜不已。他一上台便直奔石春晓而来，双手将花举到她面前，深情款款地说：“献给我心中永远的女神！”
　　女神接过花，瞬间泪崩，一家三口拥抱在一起。
　　这场面把台下的人也感动得泪眼婆娑，掌声再次雷动，各色手机摄像机齐齐高举，一时高-潮迭起。
　　当完成了最后一个环节，签名和集体留影后，主持人宣布活动圆满结束。等一众模特媒体人以及工作人员在堤坝上准备着香槟烧烤庆功时，赵旻一家却不见了踪迹。原来，他们早已在一帮便衣安保人员的护卫下驱车离开了现场。而车里仅仅只坐着赵旻一家三口和张靓靓。父亲赵贤斌开着车，副驾坐着老婆，儿子和张靓靓在后面扒着窗户看风景。他们正行驶在乡村公路上，赶往玉梅家去用午餐。
　　“你不是说在上海开会过不来的吗？”春晓娇嗔地斜了老公一眼。
　　“这么有意义的日子我怎能不来？我那是故意迷惑你的，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赵贤斌也含情脉脉地回望了老婆一眼，恩爱之情羡煞旁人。这个老公猛地看上去还以为是赵旻扮演的呢，与儿子的帅气指数不分伯仲，不愧是父子。
　　“我说叔叔阿姨，您二位就别秀恩爱啦，跟我们讲讲你们的罗曼史呗。说不定赵旻哥整理整理就成了一部上好的爱情文艺片素材了呢？”靓靓经老七一顿添油加醋地转述，一早就对这事充满了好奇，几次私底下问她妈都未果，好不容易才逮住当事人，岂有无功而返的道理？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我还真有拍电影的打算，就是苦于没好剧本。”赵旻来了精神，又对着爸妈说：“爸，妈，您二位今天当着那么多人公然示爱，可您们的恋爱史还从没对我这唯一的儿子透露过半点，这也忒不厚道了吧！”
　　“说来话可就长喽！不过，靓靓的提议的确不错，你要是真想拍电影，老爸我给你投资。”
　　“投资就算了，都当着全国人民的面说不拼爹了。你们要是真心想帮我，就好好跟我讲讲这故事，要是你们的故事足够打动我，嘿，那不是吹的，我将亲自出马，担当编剧，导演，男主角，出品人，你们说，如何？”
　　“好。太好了！赵旻哥，我挺你。”靓靓兴奋地拍着手掌。
　　赵旻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可没开玩笑！老早就在考虑成立我自己的影视公司，准备着第一部导演处女作，可惜，到现在都没找到一个好剧本。这就叫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缺的不是投资，是素材。素材，懂吗？”
　　爸妈相视而笑。妈妈讲话：“看样子，我们的儿子志存高远，是不是应该——帮帮他？”
　　“帮。一定得帮。不过，这故事讲来话长，现在肚子都要饿扁了，还是吃饱了饭有了力气再慢慢讲比较好。亲爱的，你说呢？”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到了家门口，全村人都围了上来。石春晓夫妇下车一一和老人们握手，大家簇拥着这一家人纷纷地表达着各自的欢喜。这个老太太说“这娃儿长得像仙女儿，总也长不老。”那个大叔说“比以前胖了些，气色还好。”也有人说“这一家人好福气哦。你瞅瞅，个顶个地标致。”一个满头银发弯腰驼背的老人抓着春晓的手，叨叨道：“要是你爸还活着在该几好，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你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倒成精了，嗤嗤嗤······”说着说着咧出只剩一两颗牙齿的肉牙床笑得老枝乱颤。春晓赶紧稳住她，免得老人摔倒。
　　看着眼前这一幕，春晓的心里百感交集，眼睛里不由地泛出泪花来。俗话说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这么些年，无论她走到哪里，梦里梦到最多的，常萦绕在心头的，仍然是家乡的山山水水和这些舍不下的乡亲们。她握着老人的手，动情地说：“您老千万别这么说，您老一定还可以再活二十年。”她又对着众人道：“谢谢大家还记得我。”
　　“哪能不记得呢，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咱这鸡窝窝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你给咱风水村争了脸，是风水村人都记得你。”
　　“嗯嗯······就是的，就是的······哪个说不是噶······春晓可是咱风水村的好女娃。”大家附和着。
　　和大家一一打完了招呼，春晓提起沉重的脚步向着自己的家门走去。一想到爸爸，她的心情抑制不住地悲伤起来。如果爸爸还活着在，该多好！
　　堂屋的陈设几乎和二十年前无二致，只是八仙桌上方挂着的不再是年年有余的年画，而是换了父亲和母亲的遗像。一见到父母的遗像，她的眼泪扑棱扑棱地落下来。这世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唯独不能使死人复生，时光倒流。
　　她点着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跪在遗像面前，连着磕了三个头，含着眼泪说：“爸爸，我回来看您来了，贤斌和旻旻也都来看您来了，您在那边······还好吗？”说着，眼泪又成串地滚落下来。
　　赵贤斌怜惜地将她扶了起来，拿手帕帮她擦去了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也燃了一炷香，跪在地上虔诚地说：“老丈人，我来向您请安来了。您老请放心，您的女儿我照顾得很好，还要继续照顾到底。”
　　赵旻和张靓靓也都一一上了香。
　　赵旻小时候随爸爸妈妈来过一两次，最后一次是参加姥爷的葬礼，这次还是姥爷过世后第一次来。张靓靓则是第一次来此地，这里瞧瞧，那里瞅瞅，感觉哪里都很新鲜。

　　岳群已经备好了满满一桌酒菜，过来邀请大家入席。
　　席间，你一言我一语好不欢喜热闹。赵旻和张靓靓只是乖巧地低头吃菜，不时地观察着这些热情的村民。华班伯父和赵贤斌在对饮，他们爷儿俩也算是一对故人了。玉梅和春晓这一对胜似姐妹的发小儿，一凑一起就嘀嘀咕咕，总有说不完的话。
　　吃罢饭，赵贤斌陪着春晓四处里走走。好不容易才从繁乱的商战中脱身出来，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了，更何况还是故地重游，更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最值得纪念的特别的地方。赵旻和张靓靓急等着要听故事，所以等他俩一出来就紧跟其后，生怕把他俩给甩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顶西边的那棵梧桐树下。
　　“这棵树好大呀。”张靓靓淘气地跑过去围起了树杆。
　　“哼哼，这棵树可不一般。当年，我就是在这棵树下认识的你妈妈。”赵贤斌望着大树，目光迷离。
　　“真的呀？”赵旻也好奇地围过去上下打量着这棵大树。
　　张靓靓兴奋地掏出手机搂着赵旻胳膊，在树底下摆出各种姿势自拍了好些张照片。
　　爸爸抚着树边的一扇破木门，答道：“当然是真的！当初我就是站在这个位置，这个姿势。”说着抱起了胸架起了腿。
　　春晓被老公的样子逗乐了。她对这幅画面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这个动作一下子勾起了她对往事的所有回忆。
　　“你们说我把这里盖成一个省亲别墅怎么样？”赵贤斌问。
　　“你来住呀？”春晓笑着嗔了他一眼。
　　“当然。退休后我们就来这里，种一点菜，养一群鸡，再养两头猪。唔——还是要从前那种黑底飘白花的小土猪，要一公一母。等猪长大了，再叫它们结婚，生一堆小猪。哦对了，还要养一头水牛，你呢，就坐在牛背上，我呢，在前面牵牛绳。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去爬爬山，放放牛，采采花；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就在房间里看看书，画个画，你说，多惬意。”赵贤斌像个孩子似的，满脸的天真神往之色。忽而又有了新的主张，接着讲：“要不然我就在这里投资建个农庄或者生态园，把这附近的农民再召集起来，重现往日的繁荣，你说，好不好？”
　　“这主意倒是不错。一来可以解决部分农民就业问题，二来还能让这些荒芜的田地重现生机，一举两得。这主意我赞成。凡是有利于农民的事，我都举双手赞成。”春晓说着高兴地一伸大拇指。
　　赵旻听着爸妈没完没了地叨叨些他不关心的问题，迫不及待地问道：“不是说吃饱了就讲故事的吗？妈，您现在就开讲吧，我都等不及了。”
　　春晓慈爱地瞥了一眼儿子，目光转向西边那一大片田野。往事历历在目，一如昨天。
　　赵贤斌见老婆已进入开讲状态，麻溜地从打谷场边的一堆草垛子上抱过来一捆稻草，在大树底下铺开，殷勤地把老婆大人请到稻草上坐下来，免得站着讲累着了。
　　赵旻和张靓靓也盘腿坐下来，准备着听故事。
　　午后一两点钟的阳光从树梢隙缝泻落在地面，也泻落在他们的头上和身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圈和暗影。这是一个九月的乡村下午。他们两两一组，开始了讲故事和听故事。
　　春晓的眼前似乎摊开了一幅优美的画卷，“故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的一张照片说起······”

作者有话说

　　我尽量使用电影的镜头来描述故事，我相信，这也是未来小说的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