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情缠》晓菲菲

3、私仇必公报

　　“哔哔——哔哔——现在报时，首都时间4点15分。亲爱的小容阿sir早上好！今天是公历2047年4月22日，农历3月28日。境内无重大节日。全天阴有时有雨，部分地区阵雨或特大雷雨，出门的话务必要带上cover哟……”
　　机械般的嗓音嗡嗡地传了进来。
　　烦躁地拍开候在床边定时报点的电子管家，嬴容捂着额头，身上汗如雨下。
　　……五年了。
　　又是这个梦！
　　自从那场枪击案之后就一直没断过，反反复复，始终都是那天发生的情景，从和格拉斯交易开始，一直到中弹后的、失去意识之前。
　　掀开被单翻身下床，嬴容的心情很是恶劣。他粗鲁地骂了几声，弯腰捡起丢在地上的裤子，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包烟。
　　可刚摇出一支，还来不及打上火，电子管家就冲了过来。
　　“亲爱的小容阿sir，很遗憾，从今天起全国实行禁烟。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健康，为了您不被塞进监狱看守所，请您积极配合。吸烟有害健康，禁烟符合全国人民的利益和要求……”
　　啪地一声，嬴容再次拍掉了这个闪着星星眼、一副天真无邪模样的机器人。
　　禁烟你妹啊！
　　还真他妈的不让人活呀？
　　郁闷地白了眼“紧追不舍”的电子管家，嬴容恶劣的心情于是更加恶劣了。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看到的新闻。
　　起先还没怎么在意，因为新闻报道用了“据说”这个假设，所以对播报中陈述的有关于“政府将不再向烟草公司要税收”持不信服态度。烟草税收要占整个国家税率多少比重，现在幼儿园小朋友都能说出三四。一旦国家放弃这笔丰厚的纳税行动，老实说，对于一个尚处在发展中的经济社会而言，应该是“不明智”的……
　　“哔哔——哔哔——亲爱的小容阿sir，请务必要珍惜您现在的自由啊。”
　　“……”
　　“一进看守深似海，再度回头是红尘。亲爱的小容阿sir，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健康——”
　　“好啰嗦啊你这玩意儿！”
　　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谁知电子管家胸前的绿色按钮突然变成了红色，居然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我不是玩意儿。我也是有性别的。亲爱的小容阿sir。”
　　蓦地一愣，嬴容笑了：“阴性？”
　　“俗！”电子管家一脸肃穆地纠正道，“正确来说应该是‘女性’。老实说，因为顾及您的感受，所以妾身从来不自称妾身。但现在，妾身必须要抛弃这层顾虑，为自己正身。”
　　说话跟绕口令似的，却奇怪地让心情好了起来。
　　这个电子管家是刘向阳给嬴容从老美商行弄来的。
　　说是机器人，其实不过就是个体型略为粗犷的圆筒。底下两排滑轮充当脚，三节头的钢筋算是手臂，手则是两个独立的长条板凑成一个V，不过据说为了赶超老美，中俄联合科研所好像已经开发出了更方便的三叉手。
　　呵，又一个据说……
　　嬴容不觉勾了勾唇。
　　电子管家瞬间敏感道：“亲爱的小容阿sir，背后笑人是不耻的行为。请您不要做出让妾身觉得掉价的行为。”
　　嘿，还真杠上了？
　　心情大好的嬴容于是一屁股坐上沙发，冲着对面的电子管家招了招手：“过来，‘妾身’。你说说，抽烟有啥不好。”
　　“妾身是有名字的。工号：20048Q9986LB665。”
　　“我在问你，抽烟有什么不好。”
　　电子管家亮了亮胸前的绿灯：“哔哔——抽烟有害健康。尼古丁，不良化工，据不完整统计，吸烟者……”
　　“喂‘妾身’，你告诉我现在国内抽烟的人数。”
　　“哔哔——妾身是有名字的，妾身——”
　　“改了。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就叫‘妾身’。”充分利用音频处理程序，嬴容很快就完成了他的小伎俩。电子管家果然规矩，黄灯闪过后，又恢复到了绿灯：“现在国内抽烟人数为6.8亿。占全球吸烟人数的49%。”
　　“也就是说差不多每2个人中就有1个是抽烟的。”
　　“是的。”
　　“那不就得了？”嬴容笑得更贼了，“既然有‘这么多’人抽烟，明显就是抽烟比不抽烟好嘛，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随大流呢？”
　　“……”
　　“再说了，吸二手烟的人要比吸烟的人伤害更大。既然如此，那当然是吸烟比不吸烟好了，可以少吸二手烟啊不是吗？你说对不对啊？妾身。”
　　诚如嬴容所料，“妾身”开始哔哔哔地乱响。
　　见她（暂时就这么定性吧）在原地嘤嘤打转，嬴容——这个向来脾气不怎么好的男人竟露出了一丝难得被逗乐的笑。
　　但机器到底还是机器。
　　无论有多先进，终究比不上人类这颗历经上亿年发展的大脑。
　　无视自己的谬论将会对电子管家造成多大困扰，嬴容拉开浴室门，开始准备梳洗。
　　顺便，将手里最后两支烟和打火机一并丢进了垃圾桶。
　　没有了烟，自然没了泡澡。
　　他习惯了起床后来个15分钟的泡澡。通常他会点支烟，然后任由按摩器活络他紧张的筋骨，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看看全息图新闻，犯懒的时候索性就呼呼烟卷，什么都不去想睡个小回笼。
　　好了，现在什么都没了。
　　温热的水流从淋浴器里喷了出来。
　　像是一场雨。
　　氤氲的水汽很快就弥散在了浴室的角角落落，如同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将视线中的一切亮光全都掩盖。仰着头任由水滴冲打着脸庞，嬴容面色却渐渐暗沉了下来。
　　五年。
　　自那场枪击案之后，整整过去了五年。
　　他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从事着文物管理，替国家监管着历史文明。但嬴容很清楚，看似平静的表面，底下却是随时准备翻涌的暗涛。周围人都恭喜他晋升了，从乙级管理部门转职到了甲级，年纪轻轻就隶属了中央监管，将来福利、事业必是一片光明。
　　只有少数人明白，这样的晋升其实是把他永远隔离在了一线之外。
　　他的心脏，无法再承受任何的激烈运动。
　　他们说，当时送往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糟糕得不行。子弹直接穿透左心室，几乎不留活命的余地。就连国际上最顶尖的外科手术医师布兰特也不禁叹道：“能活着被推上手术台，这家伙的生命力真是惊人。用你们中国话来说，或许是阎王小鬼贪酒误了时辰也不一定啊。”
　　于是，自己就这么捡回了条命。
　　依靠着心脏起搏器，支撑了生命的跳动……
　　突然，嬴容咬紧了牙，猛地一拳砸向了旁边的瓷砖壁。
　　妈的！
　　竟然会是那家伙！
　　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那个时间、那种状况下遇到他？非但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抢走了本该画上完美句号的青铜匕首，更要命的是——“自己”真的又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啊啊，没错。
　　他“认识”那混蛋。
　　虽然不是现实上的那种意思，但就总体上来说，他和他还算是有点“交情”。
　　大约十来岁起，嬴容就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噩梦。梦里大火包围了一切，漫天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他站在十米高的楼台上，看着那一排排雄伟的宫殿烧成灰烬。
　　然后火海蔓延，他躲进了身后的大殿。
　　宫殿的模样不怎么记得了，反正就是很华丽的那种。他一路向前走，却被什么绊倒在地。等爬起来的时候，有人就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
　　周围，铺天盖地的浓烟。
　　这个时候的嬴容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
　　他只知道自己在挣扎。
　　他感觉自己是熟悉对方的，特别是那股奇特的香气，好像有点接近薄荷，又大概是某种植物的味道。然后，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忽然，那人不再掐他脖子。
　　正觉得奇怪，一把匕首就直挺挺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那一刻，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顿时，悲愤、不甘、绝望、迷惘……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儿地涌进了心底。
　　他看见自己抬起抽搐的手，揪上了那人的衣服，然后吃力地攀上他的脸颊，狠狠地在对方的脸上抓下了一条细长的血痕。
　　前世的怨恨就这样化作了今世的梦境……
　　但这也是他仅有的记忆。
　　至于别的细节——比如说对方的名字、他和自己的关系、为了什么而变成这样，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个最终的结果，他一概不知。自己就好像是被一个残破的灵魂纠缠着，没有头绪，也看不到未来……
　　拳，慢慢松了开来。
　　嬴容撩起额前的湿发，挫败地吐了口气。
　　这样的感情，虽说理智可以将它划分为前世今生，但感情上还是无法视而不见。当日，在病房里辗转醒来，嬴容十分确信，脑子里徘徊的声音，它的情感、它的经历、它的一切一切，都是来自千年前的那个自己。
　　压抑，痛恨，无助，恐惧。
　　浓重的情感深深地困扰着疲惫的心灵，二十多年的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就像老法师说的那样，前世怨念太深，以至于，直到千年后的今天，灵魂依旧耿耿于怀，不愿超度。
　　说实话，若没在停车场见到“那家伙”，嬴容甚至打算就这么一辈子忍下去了。
　　可命运偏偏不甘寂寞。
　　让他又一次遇上了他。
　　关掉淋浴器，嬴容伸手抹开了镜面上的水汽。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眉梢露出了不常有的严峻。
　　受够了。
　　日日夜夜的折磨，没完没了的惊醒，哪怕是在枪击案之后，梦境的叠加与反复让人更是疲惫不堪。
　　承载着上辈子的记忆，又在今世撞了正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复仇。
　　没有第二个答案。
　　前世的债当然要还，而今世杀人未遂，同样也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等着吧。
　　7天后，A市国贸第二期金融中心，将有场黑市文物拍卖会。
　　这是为你特别准备的。
　　一切都已就绪。
　　你的行动，你的想法，你的计划，你的买家……所有的环节都已经给你套上了锁。当你踏进拍卖场、当你坐下来翻阅买卖目录，那一瞬，我的锁铐就会死死地咬上你的脉搏，将你永远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监狱！
　　公报私仇？
　　那又怎样！
　　我可一点儿也不同情你。
　　管你有没有记忆，管你是新生还是旧人，我有权利让自己回归正常生活。只要你受打击，遭到惩罚，那就算是两清了吧？
　　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恐怖的代价。
　　这已经不再是只有你能掌控的局面，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只想讨好你的蠢货。
　　你会紧张吗？
　　当我把枪抵在你额头的时候？
　　雷鸣声，从这座千年古都的上空轰隆划过。
　　推开玻璃窗，嬴容俯视着底下一片昏朦，目色沉凝。
　　机会只有一次。
　　用了五年时间才逮到你的尾巴，我可不会轻易放手。到时候，旧账、新账一起算。
　　不要喊冤，这是你应得的。
　　来吧。
　　游戏开始了。
　　自己算算还剩多少时间吧，东区最大少主——白焱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