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情缠》晓菲菲

2、凶手

　　“Sir！阿Sir你没事吧？！”

　　就在格拉斯倒地没多久，一名年轻人便冒冒失失地冲进了小包厢。

　　中等个儿，小平头，脸上还带着刚从警校毕业的稚气。眼睛很大，配上鼻梁上的圆形眼镜框后显得更大。只见他闯进房间后，便按照教科书指示步骤，慌忙矮下身贴着地面打起滚，试图借皮沙发做自己的掩护。

　　“没事你个头！”

　　滚到一半，刘向阳就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黑皮鞋，黑裤子，被磨得差不多的牛皮带，难得会套在身上的干净白衬衣……冷不丁地一阵阴寒，刘向阳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在不知不觉中闯了什么祸。

　　“何止是闯祸，你他妈的简直是惹祸精！”

　　一把揪起刘向阳，嬴容像老鹰提小鸡似地直接把他丢到了皮沙发上，“你个蠢才居然给我拉火
　　警！你他妈的是白痴吗？都快到21世纪中叶了，你妹的还当是201X年？！拉火警是要上监控的，《刑法》规定所有的监控录像都要上堂公证，到时候发现就这里没有录像监控，我他妈的还要请客上级吃饭，不但加大了工作量还花冤枉钱，你他妈懂吗混蛋！”

　　“是！上校！”

　　“上你妈个头啊！我现在是总部长！”

　　“是！总部长！”

　　“是个屁！钱你出吗？别说我认识你啊。”烦躁地戳了刘向阳一脑门，嬴容烟瘾上来了，于是又点了一根。

　　此时，跟在刘向阳身后闯进小包厢的飞龙队已经准备收工。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障领导的个人安全，同时也要保证局面的可控性。眼下那些所谓的“危险分
　　子”均被抬上了担架，期间，有人出现了麻醉药物敏感症状，医护人员不得不选择分开救助，为
　　他们注射抗敏感药物。

　　是的，嬴容的枪里没有“子弹”。

　　4天前刚从俄罗斯运过来的升级版A级警枪，同传统智能型的唯一区别就在于没有多少攻击性。
　　针形的子弹可以刺破BPS（best-protection-system）防弹衣直入肌肤，带有细孔的针头会在1秒内把特强麻醉剂注入目标物，从而导致目标物仅在瞬间就失去知觉。

　　所以，嬴容是一针一个，而且还不用顾虑自己是否能在防弹衣的阻挠下“击中要害”。

　　见小包厢被清理地差不多了，嬴容又点了支烟，开始清点着桌上散成一片的钞票。

　　他叼烟的模样活脱脱像个淫浸暴力集团多年的老头子，眉心、眼神、嘴边的弧度，甚至包括面上
　　的表情都不自觉地散发出野蛮又张扬的气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外表有多粗糙。

　　恰恰相反，嬴容的长相十分出挑。

　　明朗的眉峰，俊挺的鼻梁，轮廓分明，唇形丰满，在这个对外貌相当讲究的21世纪中叶，他这张
　　面孔足以成为各大整形所的超豪华、甚至奢华般的模型。先天优良基因，后天培养出来的高挑身
　　材，如此黄金比例在整个“非常规部署部门”里，应该说相当吃得开——但问题是，嬴容的“生
　　活做派”并不好。

　　这一点，刘向阳很有发言权。

　　嬴容是个大烟枪。

　　一天两包烟，每包10支。这在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吸烟有害健康的21世纪中叶，嬴容绝对称
　　得上是反面教材，绝不该支持。上层领导也曾劝诫无数，他却说不抽烟自己就睡不着。

　　据说好像因为以前经历过飞机失事，摆脱不了当时的阴影；也有人说，先前来了个老法师，一见
　　嬴容说就他身上戾气太重，什么前世怨念过深，这才遗恨至今。

　　不过嬴容没理睬任何一种说法。

　　他依旧我行我素。

　　若是换成别人，估计考虑到影响层面，大约也就要“发配边疆”。只是这家伙的脑袋是真好使，
　　灵感更准。

　　四年前从军校转入文物管理部门（乙级），便让整个部门重新看到了不被裁员的希望——特别是在有关于秦皇陵文物倒卖、盗卖之风日益猖獗之下，向来行事大胆、勇猛果决的嬴容采取了“卧底直销”的方式将所有单线案件叠加追踪，一网打尽。

　　仔细想想，闫敏金就是那时最早动刀的。

　　已经67岁的闫敏金曾是东区西派的强硬分子。

　　本身这个人就是好大喜功，当然也天性多疑。嬴容为了接近他没少吃苦头，甚至好几次都是险象
　　环生，叫人捏了无数把汗。当然，最后还是获得了闫老头的信任，并从此一路畅通步步顺意，仅
　　仅花了两年时间就斩断了让上层最头痛的买卖链。
　　决策与魄力，坚决与果断。

　　正是这几点让初出茅庐的刘向阳佩服至极，以至于对嬴容的不良嗜好选择性失明，比如：脾气粗
　　暴、脏话连篇，嗜酒如命、好色、老烟枪……

　　“喂小子，别杵在那儿！收拾收拾，走了。”

　　前一秒还在呼烟圈的嬴容，下一秒就已经脱下束缚许久的双层防弹衣，换上了其他人带来的棉T
　　恤。

　　他让刘向阳单独把钱箱送到隔壁的24h-东海银行，自己则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胫骨，提起装
　　有青铜匕首的黑箱子，打算明天一早亲自送到文管总部。

　　路过台桌的时候，看见格拉斯喝的那瓶苏格兰烈酒还在，于是二话不说就把它揣进了口袋。

　　刘向阳顿时傻眼。

　　他知道嬴容不仅是个烟枪，更是个酒鬼，但这么个只剩那么一小杯的白酒、而且还是道上的东
　　西，身为警察居然还能大摇大摆地接下手，脸不红心不跳的——无论如何这都太……太不合时宜
　　了吧？！

　　嬴容没睬这个嫩头菜。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对别人解释自己行为的习惯。

　　在他看来，条子和道上，差很多，又没差多少。

　　人活着不是为了符合对方期望值而努力。

　　人是应该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而活。

　　刘向阳还是个孩子。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理论成绩不错，实践能力也还算合格，最大的问题就
　　是对一个才踏上社会、且对刑警这个职业充满了神圣渴望和期待的新手而言，不允许有污点的耿
　　直脾气，正是学校和社会脱节的产物。
　　懒得去说。

　　反正以后这小子将来自己会懂……

　　沿着安全通道一路下到停车库，嬴容掏出车钥匙打算回公寓冲把澡。

　　他的脑子里还在转悠关于刘向阳一年观察期结束后、该如何分配的问题，再加上为了今天能将秦皇陵最后一个流出文物追回，神经高度紧张疲乏的情况下，一直都很警惕的嬴容没能发现，有个枪眼已经瞄准了他的后背心。

　　“滴滴”

　　传统的开锁声在空旷的停车库响起。

　　刚想拉车门的嬴容突然脸色一白，紧接着，整个人像是失去重心一样，“咚”得一声摔在了地
　　上。

　　胸口，一片粘湿。

　　温润的液体瞬间染红了米色T恤。

　　嬴容急红了眼。

　　他想起身，想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保护手中的公文箱——那个装有青铜匕
　　首的公文箱——然而大量出血、心绞剧痛让嬴容失去了自主能力，冷汗从额头一层层地渗出，就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岌岌可危。

　　子弹好像穿透了心脏。

　　很准。

　　一个清冷的脚步出现了。

　　嬴容不由得翻动起了眼皮。

　　他要看清来人的模样，他想知道是谁从背后开了一枪。可是，他越挣扎，眼里的光芒就越暗淡，
　　高度缺氧的困境逼迫着物种求生的本能，纵然意志坚强也无法抵挡原始的机能。
　　死扣着公文箱的手松开了。

　　软而无力地垂落在箱面上，嘴唇哆嗦得吐不出一个音节。

　　这是嬴容有生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那人来到了嬴容面前。沉默片刻后，他蹲下了身。

　　感觉到来人的迟疑，嬴容却也几乎无法再支撑。就在这一瞬，那人一把揪起了嬴容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

　　四目交接的刹那，一切都停滞了。

　　嬴容瞪大了眼，如同撞邪般惊异地看着对方。瞳仁里倒映的人影仿若纠缠了千年的鬼魅，让一股
　　透凉的寒意从脊椎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

　　……为……什么……

　　慢慢地，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嬴容颤巍巍地抬起左手，缓慢而又决绝地拽上了来人的白色
　　西服。

　　体温在急速下降。

　　他却感到血液在沸腾。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咕哝不清的言语是穿越了千年的痴怨，嬴容颤抖着泛白的唇瓣，在意识涣散的前一刻，血手攀上
　　了对方的脸颊。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不该只是残留在前世记忆中的影像而已吗？不该是因无从释怀的怨怼而打造出来的幻觉？

　　背叛了我。

　　利用了我。

　　自始至终你的眼里不曾有我。

　　我发过誓。

　　不要再见你。

　　诅咒所有与你有过的缘，一次又一次地悔恨着知道了太晚的真相。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会如此真实？

　　你……活着？

　　活在了现实中？

　　和我一样……轮回到了这个时代？

　　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