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宝丹药三块八》游椋

5、耿直的耿直

　　苗芸看着屋里边落了一地的狐狸尾巴毛，在心里边深深地反省和唾弃了一下自己心软的行为，却也只能跑到厨房里边去，拖了个扫帚出来将屋子里边打扫了一遍。
　　她在打扫的时候，那只孤魂就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不论她走到什么地方去，那只孤魂都跟着在旁边飘。她原先还想要无视那只阿飘同志的，可是那东西飘着飘着就往她身上凑，这天气原本就很冷，旁边还呆着这么只东西，顿时就冻得她牙关直打颤。
　　苗芸觉得自己居然没有拿扫帚往阿飘同志身上拍，简直就是好脾气，“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穿着军装的阿飘同志茫然地看了看苗芸，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赶。
　　“冷死了，一边儿去。”苗芸毫不犹豫地伸手朝旁边一指。
　　阿飘同志乖乖地飘到了苗芸指定的地方——电脑旁边。他才刚靠近电脑，苗芸就听见原本在播放着音乐的电脑音响里突然传出一阵杂音，又猛地发出“吱——吱呀——”地一声凄厉的声音来，然后屏幕闪了闪，屋子里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然后，再也没有然后了。
　　苗芸扭头看着屏幕一片漆黑的电脑；阿飘同志也低头静静地看着那台电脑，完全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还举起手来想要拍一拍黑漆漆的显示屏。
　　“……你给我蹲到墙角去。”苗芸磨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还好那位穿军装的蔫巴阿飘还挺听话的，顺着苗芸手指的方向一路飘到了墙角，找了个位置，果然就蹲在了角落里边，而且是面朝着墙壁的方向，好像是在被罚蹲的小学生一样。
　　苗芸又磨了磨牙，丢下扫帚过去重新将电脑打开来。幸亏电脑只是受了点儿干扰，拍打了一下重新启动了以后，也没有落下什么毛病，依旧是原来那副模样。苗芸上下检查了一遍，这才慢慢地松了口气。
　　她现在已经穷得叮当响了，快要连泡面都吃不起了，今天的稿子也还没有交出去。要是现在这时候电脑坏了还要再花出去一笔维修费，她怀疑自己等不到拿到稿费就要跟墙角那小士官同志作伴去了。
　　出租屋的范围并不大，苗芸干脆就将房间内外都打扫了一遍，等将扫帚放开以后，才终于有机会坐到那个孤魂面前去，好好地看一看他。
　　那孤魂是个穿着军装的，平头，领子上的标识显示出他士官的身份，肯定已经是个志愿兵了。年纪看上去和苗芸差不多大，不过部队里边出来的人，从外边看年纪不是偏大就是偏小，不是太糙了就是憨朴得厉害，所以也实在说不好年纪。
　　除了看上去有些不大精神和身体有些半透明以外，苗芸左右看着都觉得蹲在墙角画圈圈的那玩意和她在军区大院门口见到的那些扛着杆枪站岗的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她年纪小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这种四处乱飘的孤魂野鬼，不过那些游魂一般都是在农村地方，人烟比较稀少，他们才会比较愿意出来四处飘荡。后来长大一些搬到城市里来了以后，就再没怎么见过那样的东西了。就是偶尔远远见到一只阿飘，对方也会很快地就湮灭在茫茫人海之中。
　　什么死灵什么凶宅之类的，简直完全不符合我国的国情。正价租不出去的房子，只要降到半价，别说是里边住了个恶灵了，就是里边住了个杀人狂魔都有人愿意搬进去。嗯，反正那么多人呢，总有一个八字够硬能镇得住。
　　“小芸啊，现在年代和以前不一样了。要想挣钱，我们就只能出门看风水跟算卦，可是这两样我们的老祖宗都不擅长。炼丹什么的你学着玩就算了，这年头也没有什么降魔伏妖的机会了。妖怪啊？那都成了保护动物了。之前三清山上边开会的时候还讲了，在市里边见到妖怪还好好保护啊。”
　　这是苗芸离开家到外边去上大学的时候，她家里边的祖宗跟她讲的话。
　　那时候苗芸的家住在个山沟沟里，上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山里边唯一那一所，从来没有见过大城市是什么模样，偶尔还是能够见到一个孤魂野鬼啊山精鬼怪啊什么的，不过也不多。毕竟是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嘛，人不愿意呆着，难道妖怪就会愿意呆着啊。
　　而且人口稀少，死亡率自然也就不高，那个山沟沟里边可能一年到头的都没能死上一个人，阿飘同志什么的自然也就很不常见了。
　　等到了城里边来上大学以后，苗芸才知道家里边的老祖宗讲得没错。
　　这年头要见个妖怪，可真要比见熊猫还要难。见熊猫还能上动物园去呢，要怪你到哪里找？
　　苗芸一边打扫房子，一边感慨着世道的变迁。
　　等将屋子完全打扫干净了以后，苗芸这才终于静下心来，打算和一直蹲在墙角的那个士官好好交流交流。
　　“喂，你……”苗芸开口叫唤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压根儿不知道那个阿飘的名字呢，犹豫了一下，只好十分尴尬地改口，“那个蹲在墙角的，你过来我们谈谈。”
　　“……”蹲在墙角那位看来是当真听话，对这个称呼居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乖乖地飘到了苗芸面前去。苗芸看着那只阿飘一路从什么沙发桌椅中间直穿而过，眼角抽了抽，很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嗯，她要冷静淡定。
　　“你……叫什么名字啊？”苗芸决定从最简单的谈话开始。
　　已经成为了鬼魂的士官同志给苗芸敬了个礼，“报告，我叫耿直。”
　　“……”苗芸有点儿不知道自己是被这名字囧到了还是被耿直的军礼雷到了，她想了想，慢慢地讲，“我不是部队里边的，你跟我讲话不用说报告……也不用敬礼。”
　　“哦。”耿直倒是从善如流，眨了眨眼睛，盘腿在苗芸面前坐了下来。或者说他是在空中摆出了一个盘腿坐下的姿势，飘在苗芸面前，“谢谢您把我从那狐狸肚子里边救了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