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小小村落

2、第二章 回忆是痛苦的开始

　　我找不到出路了小昭，我这样对她说，她轻轻地抱着我的头对我说，乔安，不要去想那些让你无法自拔的东西，我们回到从前吧，你为什么非要在生活之中觉醒，为什么不可以如此沉睡一辈子直到终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是不会突然间改变的，是不是你和陈瑞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摇摇头，没有小昭，没有！我和他一如从前！
　　乔安，也许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症结，你难道没有发现你们之间从来不争吵，相处得如此理智，这么多年来仍就是像两个出色的人在做出色的交际一样，如此彬彬有礼，总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双方都会很理智地相互谦让自省，你们都太懂得生活与为人处事，把爱情搞得不像爱情！太过安稳与平淡，这样的爱情就像是免去受伤害的所有可能，但却一直在原地踏步没有半点精进，我敢说你们的情感深浅程度还处于7年前那个阶段！时间并没有给你们增加多一份的爱情深度，太过巧妙的爱情也会是种无意义的事，也许当你看到我同家华之间不断争吵时，你们会想你们将爱情关系处理得比我们好，你们之间避免了很多争吵的可能，你们可能沾沾自喜。但你知道吗，你们的爱情因此而太过单薄无味！我和家华结婚3年，每天都在不断争吵，但每天都在不断想念着对方，无论争吵、还是争吵之后的想念，对方都时时刻刻挂念在彼此心中。也许你们足够理智，不需要太多的爱情时时充盈在心中，但是乔安你扪心自问，你多长时间感到自己在想念陈瑞？
　　小昭突然而来的睿智让我顿感失措，我停下思绪静静地想着。是啊，除了每天如约地看到陈瑞，我几乎都不曾想过他什么，没有想过他今天穿的什么衣服上班的，没有想过他此刻在干什么，甚至连他工作的地方我也只去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我甚至不知道在他办公桌上摆放着的是我们的哪一张相片？虽然他曾告诉过我，他在办公桌上摆放了我们之间的一张合影，对于这些我竟然都不曾知晓，也许是因为理所当然的麻痹吧，所以我对生活失去了敏锐的嗅觉，对自己的内心少了看清的时间，对爱情忽略再忽略，最后变成一种亲情的安稳，我们甚至是从爱情的开始直接跳越成亲情的融合。我们都太过匆忙地要赶着去适应现实的生活，同繁忙的工作，少了爱情滋润的这个步骤同时间。我们之间的结合是偷工减料的下场，虽然我们都很安稳地在一起，但在一起的本身只是在一起，缺少了爱情的胶合，如同两块恰到好处拼凑起来的拼图，但没有爱情这个粘合剂迟早会脱落，不易长存。
　　我会心一笑，小昭，其实你比我懂得多，你更懂得生活！你可以为了自己服装设计的梦想辞去公司里安稳的职业，自己到外面去开属于自己的服装店，虽然要面对种种的压力同不如意，以及金钱同艺术的不成正比，但你的心仍旧如此坚强不屈，不仅因为你深藏的睿智，还因为你有个天天和你吵吵嚷嚷但难舍难分的家华。你们是恩爱的！
　　记得你们恋爱时你不安烦躁的样子，记得你感受爱情时的甜蜜与痛苦样子，记得你结婚时小女人幸福的样子，如此真实不加虚伪，不用睿智同技巧的生活，你比我们生活得真实自然。哪怕伤痛也是糖蜜的成长痕迹。我还记得你们要宝宝的时候，那次生产前因为家华公司临时有事不得不撇下你离开时，你挺着大肚子愤愤不平地拉着我的手，在产床上哭诉的对我发誓一定要和家华离婚，不离婚你就不是人，呵呵最后怎样？当小嬷嬷出生后你们又开始围着这小宝贝难舍难分！对我说过的话也许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或者就像酒醉的人一样，你根本就不记得当时你曾对我说过什么。你和家华两人永远就像长不大的小孩，也许你们都足够成熟，只不过同时选择这样孩子般轻松愉悦的生活方式吧。
　　我爱的小昭，昭芝嬷嬷，我希望你们三永远都做长不大的孩子。你们接受痛苦得到快乐，我们隔绝痛苦却更加痛苦，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同。
　　乔安，你去散散心吧！
　　是的，人是不可能突然变成这样的，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有原因的，变，也许只是爆发而已。
　　提到散心，多年前的一次外出散心开始了我心中一段难解的结。那年我27岁，事业有成，拥有了所想要的一切财富。然后我遇到了生命中独一无二的那个男孩……多年之后的一天，我收到了来自他的一张明信片。
　　小安，桌上有你的一封信！回到公寓，陈瑞看着报纸对我说。我们之间对对方的隐私都很尊重，从不过分的去干涉什么，所以我的信件电话或短信他都不会偷窥，一如我对他那样。信封完好无缺安安地躺在桌上，他收起手中报纸略带好奇的说，不知道你的那个朋友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怀念写信，呵呵，我很好奇！我笑笑，是呀，我也觉得很好奇，是谁给我的信呢？为什么不用电子邮件来得快？看着白净的信封上用黑色的钢笔写着的地址，我的心“咯噔”一下，然后关上房门匆匆打开，从信封里跌落一张美丽的明信片，质地发黄看来久远，明信片的背后是一行如同孩子般简洁笔划的文字，没有任何的笔锋与华美的转折，只是一撇一划，工整干净。这字迹我熟悉，熟悉得几乎要落泪，因为我看到了上面的字。
　　乔安，我爱你！
　　简单的一句话，落款人是小川。
　　小川，这个已经久远和陌生的名字，早已在地球上消失多年的人，他好像是从远古飘荡而来的钟声，敲击着我的内心。我全身一软几乎是瘫坐在地上的，看着撒落在手边的信纸，一个女人的笔迹，同样寥寥简洁的几句话。
　　乔安女士，你好！我是小川的母亲，这是清点小川遗物时发现的，一直想要给你，但又怕打扰到你的生活。现在我们一家准备带着小川的骨灰回唐山老家定居，所以在离开前想将它寄给你。毕竟这是小川想对你说的话，你是除了我们之外他最想念和爱着的人，虽然我们都不曾见过你，但已将你当成我们家的一员。如果我的冒昧打扰到你，请你原谅！我只是想将死者的遗言交给他想要告诉的人手中，我的儿子他爱你，乔安，仅此而已。祝你以后的生活过得快乐幸福！我相信这也是小川活着时所希望的！珍重！
　　林秀兰芳

　　这个女人的名字我认识，她就是小川曾对我提起过的，他的母亲林秀兰芳。这段故事我记得，很多时候想在梦里将它忘记但却铭记得更加清晰。这个叫小川的男孩我知道，他是在我27岁那年，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外出散心时遇到的，一个阳光般灿烂的24岁大男孩，他叫何川岳。也许他又再次穿越了生死来呼唤和证明了他对我的爱，小川，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和敲开我内心的觉悟同反省，你总是将我往外透析的视角一再拉回向自我内部透析，你总是要我看清楚我自己。你常问我为什么人们总有时间来窥析外部的世界，却不肯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来看透自己的内心。因为看清外部的东西你可以获得实实在在的收益，而内部的反省同觉悟反而让你感到自觉惭愧吗？！乔安，你是懦弱的，虽然你是生活的强者，但你却是自我的弱者！你的世界中只有那个为工作、事业、金钱奔波活得潇洒的自己，但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你自己却是渺小的，被压缩于你的心底，甚至一直都没有觉醒只是在沉睡而已。这跟没有灵魂的华丽木偶没什么区别，唯一有区别的是提线的人是不属于你的那个你！
　　小川，多少次面对你过于灿烂的年轻，面对你突然袭来的热情豪放，面对你犀利的人生剖析，我都几乎要在被剥离人性这虚伪的外衣后，被阳光炙热得死去！现在4年之后的今天，我原本以为面对你曾经的质问已经恢复到足够麻木的时候，你又来了，仅此一句简单的我爱你！就足以将我推向万丈悬崖！我知道我必须如你所愿的毁灭，在自觉与面对真实自我之后下坠。我知道我是注定生来要向下滑的悲凉命运，而不是向上前行走着的虚伪荣耀者。小川，你再一次，又一次的唤醒我的良知与自省！让我看清爱情同自己！
　　对于现在这种生活状态下的我，我不知道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如果继续麻木我将得到更多，如果我内醒也许会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收到信件的那一晚，我彻夜难眠！失眠对我来说已是常事，虽然我没有做过什么过分对不起别人，或者足以达到伤天害理的事，但我仍旧无法正常入眠，也许是出于工作或自身的压力太大了。我如故的坐在可以瞭望到城市森林的落地玻璃窗前抽烟，喝着冰镇的啤酒，一罐接一罐不知疲倦与醉意。看着月亮孤傲皎洁的在夜色幕布中登场、落幕。看着水泥钢筋筑成的冰冷家园，在早晨升起的阳光下苏醒、躁动直至新一天的繁忙。这就是我困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它叫都市！人人向往，而赶步前来的富足之地，上等人挥霍炫耀的舞台，下等人不断奋发图强的地方，一无所有的青年们梦想放飞的美丽天堂，激流勇退的人们想要遁出的俗尘。留下的只有为活而孜孜不倦，并以此为乐的人们。他们或许麻木不觉，或许活得理所当然，或许也时时挣扎反抗，但结果都是于事无补！即便如此，仍旧有人在试图挣脱与反抗，结局只能是被无情的摧毁或打入十八层地狱，如果真有地狱这个鬼地方的话。网络上有个笑话，说走在繁华高耸的大都市前一定要必备一把伞，因为你不知何时会有人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你！
　　活得越是富足，心灵越发空寂，自杀的人越是繁多。
　　我不知道哥哥张国荣从高楼上面飞身一跃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但我却能感受得到太多像他这样死得绝美的人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因为很多人的背后总暗藏着步向死亡的冲动，或有过实施的举动。不管他是谁，或者将死亡当成难以启齿的龌龊行径来遮掩。死去的足以安息，但活着的人显然要比死去的更辛苦百倍，所要去承受的东西需要比死拥有更足够的勇气，所以我常认为活着的人比死亡者更受折磨同摧残，所以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坚强！
　　我们必须甘然接受一切，因为我们尚且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