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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化 逍遥游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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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之中,河川何止千万,入于北海者有数十,其中最广大且离北海最近的一条河,其主人名为「冰夷」,便是俗称的河伯,一河之贵主,不只领域近,且因溶雪于大山,水色亦如冰清玉洁,寒冷透澈。
百川汇于冰夷所统治的大河之后,又向东流入北海,但冰夷不屑与众水混杂,独自居于雪山源头处,意外的是,满口喊冷的蛱蝶却带着从未爬过山的北海若开始登高小天下之旅。
说起冰夷这名河伯,以及祂所治理的那条河,容色之美也是众河之中罕见,又与北海相接,生物难以相亲,河水携带着碎冰与异常清白的水色往入海口走,因着寒冷气候与二神的神力竟不融化,河水也从不冰冻。
碎冰一旦从冰夷的河水进入北海,不论大小立刻融化消逝无踪,正如北海若与冰夷互不往来的作风。河水中仅有冰夷容许的鱼类生存,是种通体银白体型纤细如梭的小鱼,鱼群逐光游戏,不时跃出水面形成新月状蹦坠而落,溅起一连串水花,逗乐了冰夷,这是冰夷唯一消遣时间的方法。
数千年来,冰夷不曾和北海若见面,尽管论神明的品阶冰夷在北海若之下,规模差异即决定了神力大小落差,但以居住地来分,冰夷在上,北海若在下,每当履足高峰远眺地平线那块暗若盘石的黑蓝水面,祂总在心中小声自语,北海的元神必定是个黑皮脏骨的老头子。
为何冰夷清透的河水要流给北海为祂壮声势?
河伯非常不满,更是连声招呼都不想打。
冰夷的外表倘若被人类目睹,必然讶异其娇小而高洁绝美的模样,祂的身边永远环绕着细薄的碎冰片,裸足走在雪地冰山,却有一群冰块彷佛鲜活的小鱼跟在祂走过的路线上跳跃,扬起一阵冷雾,每当冰夷出现在水源及雪山他处,无数精怪妖魔便探头窥视。
但冰夷最常见的举动,只是久久地、安静地坐在水源处一块平滑的大青石上,任云彩通过,日神将耀眼的雪光从远处唤醒时,冰夷就预备度过无所事事的一天。
这个时期,大部分神明都安分地遵守着各自的规律与位置,不懂得幸福,也不懂得悲哀,因为祂们负责的大都是稳定天地生养万物的职务,非常重要,也非常寂寥,寂寥到祂们从未想象过和自己以外的存在来往。
身为海神和河伯,共通点仅有祂们唯一不变的期待,将自身存在寄托于漫长终点的灭亡。
河伯的寿命又远低于海神,甚至连妖魔都能活得比祂久,这种不公平使得冰夷一直都有小小的偏激,因为冰夷不懂得美,祂只知道不朽是好的。
「好冷哦!冷毙了,天哪天哪,北海,我快受不了!」蛱蝶大声疾呼。
有着黑蓝头发的青年抬头看着这只满口又是天又是海的蝶精。
「子将毙乎?」祂伸手接住了软软飘落的羽虫。
「谁说的!我还可以撑两个月,这是形容!形容!」但蛱蝶的舞步在雪山上确实失色了不少,这几日一直只是安分地拍动翅膀往前飞。
「北海,是朋友的话就要主动温暖我的身体呀!」蛱蝶说。
北海若于是抬起另一只手,将祂不请自来的小朋友上下包覆住。
「有好些吗?胡蝶?」
「你的手也好冷。」蛱蝶真的在发抖了。
北海若想,陆地上的生物果然还是热得多,反而是祂在向蛱蝶「取暖」。
「那你进到我袖子里来吧,起码可以遮风。」
蛱蝶依言照作,鳞光使得北海若的垂袖彷佛成了盏微亮灯笼。
但这样一来,就变成北海若带着牠走了。
「你不是怕冷?为何往雪山上飞?」妖精真是谜样的生物。
「来时绕了远路,去程还是一样的风景太无趣了,翻过雪山,可有好玩的东西等你去瞧。」果然是蛱蝶本色。
「你难道不担心自己负荷不了雪山的冰风雪雨?」牠的翅膀在苍茫的世界里显得多么美丽,但蛱蝶愈飞愈高,北海若也为牠捏了把冷汗。
──担心。
虽然明知意义,但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蛱蝶虽然飞得慢,却始终没有停下来,北海若想,牠或许就是这样子才能飞到天涯海角的北溟。
还好最后牠还是向北海若求助了。
「因为有你,你这么厉害,我原先想一定没问题,起码遇到妖魔鬼怪没在怕的哈哈哈!」蛱蝶的笑声抖出了明显的高低起伏。
「北海,你总是卧在低处,连小妖如我都可以俯瞰你。
「那是我成为北海的缘由。」
「但是旅行的话自然要到没去过的地方体验,这方面听我的准没错。」蛱蝶或许减少被冷风吹刮的冲击,舌头又灵活起来。
「对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附近某条河有神灵留守,吾辈去打声招呼。」然后就利用力量快速带蛱蝶越过雪山,北海若这样打算着。
「喔,河神吗?我也要看。」蛱蝶在北海若袖子里扑飞个不停。
冰夷忽然感觉某个庞然存在正接近中。
祂不安地站起,四处顾盼,倒是没感到任何邪恶气息,但存在感大得不自然,冰夷想想还是决定闪避,或许是某个过境的大神或古魔,年轻的神明与妖魔都会自然退让。
神魔不两立,是从人类的传说开始,但更早更早以前,神与魔交集不多,因为世界还很丰饶广大,日夜有序,各有各的活动时间和地盘,甚至还有些神魔根本就住在一起。
冰夷的退让只是基于一种不想打交道的本能反应,祂喜欢一切熟悉恒久类似的事物,讨厌变化,因此可以说是种个性问题。
冰夷离开水源,移动元神通过两座山峰,俯瞰着水源地,但那股存在感却跟了上来。
既然确定对方有意针对祂,冰夷也不愿畏畏缩缩,祂伫立原地,不久后面前出现一名白袍深发的青年。
「阁下是谁?」
「北海若。」
海神说完,见那名河伯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淡蓝色的嘴唇微张,似乎有些惊愕。
北海若难道有那么可怕吗?但小小的胡蝶都不怕祂了,没道理会吓到同属于水神的河伯?
河伯迅速镇定下来,原来北海除了头发以外一点也不黑,更不老,祂的样子很友善,但明明是海神,为何跑到山上?
「坠天冰夷。」傲然地自我介绍。
「原来你就是掌管坠天川的河伯。」
传说,女娲补天时遗落了一条腰带,腰带落在雪山上,形成美丽透彻流泻不止的河流,因太古女神的神力始终不冻,河伯生于水,也亡于水,当冰夷死后,新的坠天川又会在雪山上涌出。
北海若听说过不少河伯的故事,因为祂本身就是河伯们的皈依和坟茔,但只有坠天川不归给祂,而是在雪山上不断重生。
过去虽然安于原地,但多亏蛱蝶带祂乱飞,北海若才想起来会定期重生的坠天川就在附近,兴起了一点好奇之心,恐怕就是蛱蝶给祂的影响。
「你是北海,为何擅离居所?」冰夷立刻质问。
「和朋友旅行。」
「朋友?」冰夷还来不及理解朋友的意思,一只羽色斑斓的大蛱蝶就从北海若袖口飞出,转眼就贴到冰夷面前,祂倒抽冷气退了半步,蛱蝶转眼就绕了冰夷好几圈。
「好美,好美!」蛱蝶赞叹着。
「妖精!」冰夷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生物,只能从力量属性判断。
北海若也是透过其他河川的记忆才知道蛱蝶的品种,但冰夷显然没有这种情报来源,于是好心为祂解惑。
「此虫即名为胡蝶之种。初自南方卵生,食叶后蜕皮化蛹,羽身成蝶。最难能可贵的竟能修炼成精飞来我北海处。」
结果祂在高兴什么?冰夷睨了北海若一眼。
「尔等堂堂大海,竟与小虫并行,不安本分?」
北海若见坠天冰夷小巧精致的元神悻然退了数步,倏忽从眼前消失。
蛱蝶扑了个空。
「美女去哪里啦?」蛱蝶飞到北海若肩膀上追问。
「河伯不是女子呀?」北海若这次换提点蛱蝶。
「你有没有一点审美能力啊,这是形容啊形容!」蛱蝶大声说。
「审美?」北海若自从元神离开了岗位,才知道原来世界上不管妖精或水神,都不喜欢认真听祂说话。
「冰夷回到水源地了,很近,前面而已。」海神和蛱蝶的距离标准也不太统整。
但祂倒是很快用不亚于冰夷的速度带着蛱蝶追上去,跟着来到坠天川的源头。
冰夷对他们追上来的举动没多说半句话。
北海若本来只是打声招呼就要离开,蛱蝶却意犹未尽,又不知死活地飞向冰夷,但冰夷照旧没有驱赶牠的动作,只是冰块般动也不动,牠的翅膀炫亮了冰夷深邃而神秘,如冰穴秘境般幽暗的瞳仁。
然后蛱蝶似乎观赏河神过瘾了,又飞回北海若身边。
「北海北海,我饿了,帮我找吃的。」
「这儿没有花蜜。」北海若按照知识说。
「甭吃到那么好,我不挑嘴,有点营养就成。」蛱蝶都这样委曲求全了,北海若帮忙挖点草根榨汁应该也不难吧?
但北海若冥思一会儿后,还是说出令蛱蝶失望的回答:「不如我带你速速通过雪山,到你能觅食的地方。」
「我就是不想走太快嘛!」蛱蝶有点无奈地绕着海神,似乎对牠柔弱的天性很是不满。
「冰夷冰夷,你有没有吃的?」
或许蛱蝶只是不抱希望随口问问,合该牠目前为止运气都不错,冰夷竟回答了牠。
冰夷指向不远处覆了层薄冰的小溪沿岸,蛱蝶飞过去,发现是一尾死鱼,肚腹裂开可供牠吸吮尸水。
坠天川中偶尔也会有不慎落到浮冰上受伤或窒息而死的银鱼,冰夷会将其移到岸边自然腐化,因祂不喜鱼尸落到下游被杂流的水生物摄食,再者也是银鱼含有祂的神力,容易影响其他生物自体平衡。
蛱蝶不知利害,欢欣鼓舞地饱食一顿,北海若则是不解冰夷想法,因此更没有预作防范的意识。
只见蛱蝶用餐毕了,飞到一半却像片没有生命的落叶坠到雪上,北海若吃惊地赶过去捧起牠,才发现本来会喊着北海手冷的蛱蝶,此刻却像冰雕似,温度比北海若还低。
「好……冷哦……」蛱蝶勉强对北海若说,但牠的声音却彻底失去活力。
透过接触,北海若感应到除了蛱蝶原有的妖力外,牠的身体里还透出某股冰凉的力量。
「冰夷,妖精不能负荷我们的『气』。」
祂不怪冰夷,因为连北海若都遗漏了这点,忘记事先阻止蛱蝶贪嘴。
「你还是收回力量,否则胡蝶会死。」青年仍是淡淡的神色,但眉心微不可见地敛紧。由祂来驱走冰夷的寒气再撤走自己的气,对蛱蝶来说不啻二度伤害。
北海若恍然间有所领悟,祂再硕大无朋,遇到这么柔弱的小东西还是非常无能。
冰夷走下石座伸手接过蛱蝶,蛱蝶一到祂手上,翅膀微弱地拍举几下,立即有了起色。
「物皆有寿。」冰夷冷冷地看着北海若:「我要这只胡蝶,只要牠身上的神气与我相接,牠不会这么快僵死。」
这扰乱祂的颜色,冰夷要好好看个清楚,祂或许可以凝视上二三十冬。
但蛱蝶却只能瘫在河伯手掌上,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北海若吐出这个字。
「为何?」
「胡蝶不属于祢。」
「也不属于祢,北海若。」
冰夷说的话很正确,因此北海若无话可答。
只是无话可答,却非心无所想。
北海若神识里泛起第一次走到蛱蝶前方,牠紧张地将头垂得很低,紧紧合起翅膀躲避冰屑洒落的模样,然后赫然打开的鳞翅,让还未现形的北海若吓了一跳,因此才决定以化身相见。
惊艳。
牠现在被冰夷捧在手里,倘若如冰夷所言,虽不死,但亦无法再度飞翔。
北海若发现自己并不希望看见动也不动的蛱蝶。
「胡蝶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何意思?」
「一起说话,作同样的事情,保护对方。」北海若以蛱蝶的解释应对。
「有一只妖精来找你,就会有第二只,你再去等第二只朋友。」冰夷说。
「你何不等你自己的妖精?」北海若质疑。
「我寿不及你,域不如你,你有妖精找上门当朋友,我从来没遇过。我讨厌妖精。」冰夷以祂匆匆暼过的雪山妖精为准,都是丑陋而暗浊的小怪物,也不会开口说话。
「我不想和妖精当朋友,我只要胡蝶。」这种要是很单纯的要,因此冰夷根本不会考虑过问蛱蝶是否愿意留下来的问题,妖精死活也非冰夷在乎的事情,祂只知道不让蛱蝶腐烂褪色,冰着牠捧在手上便是。
「或许我可以收藏一只南土的妖精。」
北海若眉心皱得更深了。
祂不懂好坏,但冰夷的作法违反北海若目前为止开始旅行的打算,没想过在这个地方中止出游,这对海神而言仅是踏出家门不到两步的距离。蛱蝶说要带祂去看有趣的东西,这是否算是成约?河伯固然有祂的作法,但北海若已经和蛱蝶有约,祂没想过把蛱蝶交给冰夷的可能,只知道毁约不妥。
「胡蝶要跟我一起走。」
一眨眼,北海若已在冰夷面前,伸手覆上蛱蝶,尽力凝聚出最温暖的气息混入蛱蝶的妖力里,和近乎无生物栖息的坠天川不同,北海还是孕育不少水族,祂的温度虽非蛱蝶能适应,但也比冰夷温暖些许,祂宁愿蛱蝶在自己手上休养,北海若发现冰夷并不会去养护生灵,而是任其死亡,祂也没有这种护生救死的能力。
每个神明的作法不尽相同,坠天川有其特殊渊源,女娲神力纯粹而永久,也酝酿出冰夷的存在与性格,都偏向排斥外物,自有自存。
北海若不曾怜悯,但也不会刻意伤害,因此祂过往未存在主动治疗生灵的机会与意愿,但冰夷则是不懂怜悯,亦不懂伤害。
蛱蝶很不幸地,是被冰夷的神力制约住了。
从诞生到现在,北海若只有包容任何进入祂领域之物的分,因此祂尚不懂争夺与占有的意义,因为自古以来许许多多祂不曾期待的东西早已争先恐后投奔进来,连朋友也是蛱蝶主动找上门,祂以为外者理所当然不会和祂争夺。
非常短暂的喘息时刻,蛱蝶勉强用混了北海气息的妖力抵抗着对牠来说同样远远超过极限的冰夷之力。
「牠不属于我,但胡蝶是自愿来找我,所以吾辈要护牠,倘若牠愿意在你手上,我可就此返回北海。」北海若冷静地向着冰夷说话。
「那个……我不想死……」蛱蝶终于气若游丝地发表意见。
北海若只在蛱蝶身上注入非常微小的一部分气,因为再多出些许牠的肉身就会坏了。
「所以,你也当我的朋友吧!」牠对冰夷说。
「如果只有一个晚上,我可以陪你看星星,所以明天早上请放我走。」
冰夷沉默了很久,这是蛱蝶的时间标准。
「好。」不舍是什么,河伯不懂,但祂终于明白,蛱蝶不是不朽,也不想成为不朽,但祂却不讨厌这个妖精,和牠翅膀上的颜色。
※※※
「为何寒冷令你痛苦?何谓痛苦?」提到痛苦,两个神明都不懂,特别是冰夷,更是不了解,因为祂本身就是坠天川的化身。
「这就是所谓的『冰川不可语夏』了。」虽然虚弱还是能听见蛱蝶坚持不放弃打趣的语气。
「冰夷不会觉得热让你痛苦吗?」
「日神每天都从我身上经过,何来有苦?」
「想躲的感觉或许接近痛苦。」
「没想过躲。」
「融化的感觉呢?」
「那是我流动的根本。」
「真好,冰夷不懂痛苦。那我更不可以让你懂了。」
「解释你说的话。」
「这是朋友不该做的事情。」
「何故?」
「冰夷不懂,可是你要放我走,只要能做到,就无虑懂或不懂。」蛱蝶说。
牠还瘫在河伯手掌上,只能尽量抬头看着星大如斗的夜空,北海若站在一神一蝶不远处,貌似守候着,也监督冰夷遵守解放蛱蝶的约定。
沉静,彷佛能听见星辰之光闪烁的声音。
蛱蝶身上也带着光,这光吸引了冰夷,它不像雪光借日月反射,身为坠天川的河伯,冰夷非常清楚,冰雪缺乏颜色,因此无白无黑,也从未拥有自身的光辉。
妖精的光辉明亮,不类日光灼热,也不若月光遥远,就在面前散发淡淡的暖气,让冰夷的手感觉到些许刺激。
「胡蝶,你还好吗?」北海若关心一问。
「虽然冷到不能动……意外地……有点兴奋……」蛱蝶报告现在的感觉。
「……」北海若无言。
翌日,第一道晨曦很快照亮山峰尖顶,但坠天川源头仍沉浸在暗蓝的阴影中,冰夷遵守诺言撤回神力,但短时间内蛱蝶还是无法自在飞舞,对牠而言这是大难不死剩下半条命不到的艰难时期。
蛱蝶停在北海若肩膀上,海神用蛱蝶喜欢的速度,慢慢朝雪山另一边移动,蛱蝶面对着冰夷的方向,忽然开口呼唤,北海若因此听下脚步。
「跟我走吧,坠天冰夷,我们可以当更久的朋友。」牠以为北海若能做的事,冰夷一样可以做到。
蛱蝶和海神是从北海启程,更走到源头处,这已经是和冰夷有交集的极限,往前不可能再有冰夷会出现的流域。
「我不能离开雪山,那样我会立刻消灭,新的河伯也会立即诞生。」
冰夷站在河水中,仰望已经走到比祂更高处的身影。
「或许,我也不想死。」神明说出这句话时,毫无一丝恐怖,祂是因坠天川而生的神明,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宿命,但祂早已决定,要尽其所能地活到自然消殒的那一刻。
河伯没说出口的是,倘若活着,是否会遇到另一只愿意陪祂留在雪山的胡蝶?
「那我有朝一日一定会再来陪你看星星,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再见了,冰夷,很高兴认识你。」蛱蝶说。
北海若和蛱蝶消失了,河伯继续守着祂的源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很久很久以后,冰夷知道,蛱蝶仍然遵守了这个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