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影叶邃》木阳花魁

4、变奏

　　黄灿灿的秋天装扮着童话的城堡，茹白僖捧着漫画书在唯美的爱情中沉迷。她在心里将萧同称为“枫”，不晓得他有没有收起那张卡片，有没有收起那片被她认错的梧桐叶。“枫”常常被代入漫画书里的男主角，而女主自然就是白僖公主了。嘻嘻。班主任上课时看见白僖低着头傻笑，收走了她不少漫画书。
　　迷醉在言情漫画的茹白僖成绩一落千丈，她最终不得不放弃物理，选择历史作为考大学的必修课，贾沁宓、冯右蓝和她分在一个班级。萧同选择了物理，她还是没能和他分在同一个班，这时她才开始后悔太沉迷于漫画而耽误了学业。
　　放学后，茹白僖下了公交站，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狂风骤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避。白僖随人群跑了两步，忽而想起出校门时，远远看见萧同骑着自行车回家。他肯定没有带雨披，他会经过这条路，也许我会在这条路上遇见他。她停下奔跑的脚步，漫步雨中，雨势加大，雷电在她头顶前方不远处呼啸，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店铺里挤满避雨的人群，雨水早已浸透她的衣衫。对面走来一对打伞的母子，母亲看着她对儿子说：“这小姑娘全湿透了。像什么样子。”她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全然不顾头顶随时可能劈晕她的雷电。她甚至故意放慢脚步，慢一点再慢一点，萧同就快到了。这个时间，他骑车的速度应该就快到了。
　　为什么这么慢，萧同怎么还没来，难道他早就到家了吗？不可能。不会骑这么快。再等等，很快就到了。很快就会遇见他了。很快又能见到他了。下雨真好，下雨可以让我遇见他。暴雨怕什么，萧同不也在暴雨中吗？闪电怕什么，打雷是在为我加油鼓劲儿。它们知道，它们知道我在等他。他们知道我故意放慢脚步，等他赶来见他一面。他知道的。他知道。
　　原本一刻钟的路程，她走了二十五分钟。后半程她知道遇不见他了，加快了回家的脚步。雷电暴雨并没有因为她的等待放慢攻势，雨水从她的发端水柱般往下淌，母亲开门见她淋了个落汤鸡，不停地责备自己没有给她备伞。白僖洗完澡，不等头发干透就倒在床上。连着几天上课晕晕乎乎，脑袋沉重地耷拉下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一头栽在床上直喊头疼。母亲反复量她体温，体温计的指示始终停在最高刻度四十二度处，着急忙慌地将她送去医院。连医生都被她的体温吓了一跳，连夜打了退烧针，吊了两瓶盐水，才慢慢降下来。
　　她迷迷糊糊中，明白了一个道理，漫画只是漫画，现实中的萧同怎会是漫画中的人物。她从没想过他是否会在某个地方躲雨，她从没想过他也是个普通人，她从没想过萧同对她是否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甚至没想过萧同是否对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还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可是从萧同看她的眼神，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和她说话的表情，她似乎能感到他是关心她的，她能感到他对她的关注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人。她认定萧同是喜欢她的，而且只喜欢她一个人。
　　她在家休养两天就回学校上课。课间休息时，她趴在课桌上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发呆，顾清跑来她的教室，摸摸她的头发说：“你好点了没？”
　　白僖懒得抬头，喃喃道：“好了。”
　　“好了还趴着，我看你没好。”顾清边说边揉着她的头发。
　　白僖拍掉搭在她头发上的脏手说：“你别管，快回你的教室去。上课了。”
　　顾清无奈道：“你都不会照顾自己。”
　　白僖不耐烦：“走走走。快回去。”
　　不一会儿，贾沁宓领着一干人等带着零食来看她，被她一一打发回去。此时此刻，她最想见的人却没有出现。她继续趴在桌上，闭着眼睛想着萧同。
　　偶尔在走廊上碰见他，白僖害羞地点点头，不敢正眼瞧他，生怕自己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走廊的墙壁上贴满了各大院校的招生简章和专业介绍供高三学子参考。
　　茹白僖伫立在一张蓝色海报前，她想起曾经问过萧同他喜欢什么颜色。对，就是蓝色。
　　离高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冯右蓝约她出校吃午饭，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最近感情迅速升温的冯右蓝。冯右蓝东拉西扯，饶了一大圈，谨慎地告诉她一个消息：萧同有女朋友了。
　　茹白僖瞪大双眼，犹遭当头棒喝，闷头挨了一棍。
　　“是王慧。你好好念书，不要想他了。”
　　冯右蓝又说了些什么话，她听不见了。原本精神抖擞的白僖，一整个下午都趴在课桌上，眼神涣散地望着窗外。从那日起，老师们上课时的讲解声，窗外小鸟的鸣叫声，上课铃声，下课铃声，同桌和她聊天的说话声。她都听不见了，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世界，她构筑的童话王国崩塌了。她的“枫”死了，白僖公主成了童话王国里最后一位幸存者，一位自我蒙蔽的守卫者。
　　历史模拟考成绩出来了，全校最后一名。历史老师当着全班人的面，对她耐心地教导起人生哲理。她全听进去了，她知道老师的苦口婆心，可是她的心似乎从那天起就死了。冯右蓝的话，明明白白的暗示她，他们在一起了。你再想他，你就成小三了。你不能再想他了。可是她停不下来，她的脑子里全是“枫”。童话王国里只有她和“枫”。“枫”飘走了，这个王国还剩下什么，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高考迫在眉睫，她的成绩已无可挽回。模拟考数学只有总分的三分之一，她实在无力捡起丢失的历史，选择放弃。
　　填志愿时，她想起蓝色海报上的大专院校，全然想不起辛苦培养她的父母，更想不起为了高考奋战了十几年的自己。宋□□来教室串门子，拿起她的志愿诧异地问：“你报这所学校？”白僖面无表情的抽回他手中的志愿书。现在的她哪里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能接收她的地方。
　　谁成想，阴差阳错。白僖的高考成绩上不了这所院校的热门专业，她又不愿做专业调剂，去了另一所院校。她打听到萧同高考低水平发挥，降到了她所填的第一个志愿，那张蓝色海报的院校。可是萧同的志愿明明是一本，为什么最后却去了她填报的学校。她隐约觉得，萧同也许是存心考砸了，为了和她上同一所学校。可是冯右蓝的话又时时在她脑中拉起警报，她无时无刻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要远离萧同，别再义无反顾的踏进自己虚构的童话王国。那里没有爱情！
　　可她始终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一个人留在大学宿舍里徘徊，拿起手机给萧同发了第一条短信。一来二回，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正想着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时，家里出了大变故，父亲病倒了，重重的病倒了。看着母亲一个人操持家务，照顾父亲，照顾上学的自己。白僖实在不忍心也没有余力再生出什么事端扰乱母亲的心绪，为本已困难的家庭压上一根稻草。她在内心坚信冯右蓝的友谊，断了与萧同的联系。那根拉着“枫”的线，被她硬生生地扯断了。她把“枫”在自己的心里埋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