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华裕殿下的井屏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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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禹再次睁眼，坐将起来，手覆肚子慌道：“儿子！儿子！”
小腹平坦，毫无痛楚。
即刻有人回应，瓦声瓦气道：“不害臊！”
付禹揉眼，目瞪口呆！眼前的景致，返璞归真。
空气清冽，鸟鸣花香。
煞白的阳光，从雕饰镂刻的方形窗户洒透而至，斜照与一只朱红面盆木架。架上铜盆端正，盆中盛水大半。
阳光照水，至水反射，满屋都是明晃晃的水纹，晴如梦境。
头顶之上，雕花横梁，精装细琢。半透明的白布纱帐，质地粗糙，吊垂而下。
身上棉被半旧，温暖柔软，皂角淡雅，芬芳扑鼻。
一名驼背老妇，粗布简衣，腰身佝偻，正手脚伶俐的擦拭窗户。
付禹推开被褥，翻身下床。床下端端的摆着一双灰布小鞋。付禹扯着嗓子喊道：“导演！导演？”
付禹的话使老妇侧目，也让她本人惊愕：这个声音稚嫩清澈，却不是自己的！
驼背老妇转身瞥了她一眼，老气横秋：“华裕殿下说你心智不齐，看来不假。”
华裕殿下？
付禹缓缓伸出手，在日光底下反复翻照，这双洁白无垢的小手，晶莹剔透，指尖圆润。却也是陌生的。
付禹瞪大眼睛喃喃自问：“魂穿古代？”
驼背老妇白了她一眼，兀自收拾地上的水渍。
付禹不敢置信的打量着一切，喃喃自语：“那我现在是公主还是妃子啊？”
驼背老妇耳尖，却听到了，不疾不徐的讥讽：“前几日华裕殿下将姑娘拾回，姑娘昏睡了几日方才醒！万嬷嬷劝姑娘切莫仗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就妄图攀附权贵！至于你和新进一批丫头的劳务，明日起，自会有管事统一安排。”
原来是王府上的丫鬟！
丫鬟也有情，丫鬟也有爱！只好歹也是“年轻有几分姿色”的丫鬟。
付禹举起红木桌上摆放的铜镜------但愿自己不要太过美貌，毕竟天妒红颜，红颜都是薄命的。执镜一照，艾玛我去，这丫鬟是要长命百岁啊！
容貌不美总是让人沮丧的，但转念一想，想到可以摆脱付禹这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她心里很高兴。有名一如黛玉宝钗麝月，多么诗情多么画意。
“又青！出来跟我干活！”万嬷嬷吩咐。
……
啊，突然觉得，付禹二字是极好的。
付禹追上前去：“万嬷嬷，关于我的名字……”
“穿上！”
一张毫无规则的粗布，在空中打了一个旋，降落下来盖住付禹的脸。
付禹含泪摸索了许久，这才勉强把自己裹了个严实，踏上灰布小鞋，她神情沮丧的跟在万嬷嬷身后。
刚走出门口，迎面跑来一名小丫鬟，神色匆匆的喊：“万嬷嬷快去帮忙，陈姑娘难产，血崩了！血崩了！”
那女孩说完，将水盆往付禹手上一送，就慌不折路的跑开。
万嬷嬷皱眉吩咐：“快走！”
付禹一头雾水，端着铜铸的水盆，懵懵懂懂跟在万嬷嬷身后，一路穿庭过廊，来到一间别院，小桥流水，假山青郁，甚是别致。
万嬷嬷背驼，跑得却快。她迈着短胖的双腿，率先奔进屋去。大门不断有丫鬟婆子慌里慌张的进进出出，她们手里端抬出来的血水一盆比一盆深红。
这场景让付禹感到晕眩，心中紧闷，她将视线移落至一边。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清俊的男子背影映入眼帘。那人站在高槐之下，负手而立。
华裾似雪，墨发玉冠。只逆光而泄的一道背影，胜过世间万千风华。
分明身处喧嚣浮世，那人周身却潺潺倾出仙人般的清冷与慈悲。
他背对着她，他缓缓开口：“你来了。”他的声音，柔而不阴，好像明珠掉进玉盘，清澈婉约，带着无法言说的温柔。在如此紧张的境况之中，竟让人感到忘我、祥和。
他没多说一个字，亦没唤她的名，但付禹知道，他确是在对她说话。她想上前问问他，她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书上，电视上，还是曾经的岁月里。
恰于这时，白衣男子缓缓侧头，俊逸绝伦的下巴微敛，一张白色锦帕松松系于英挺的鼻梁之上-----可惜了如此仙姿，竟是个瞎子！
她真想上前掀去他眼上的锦帕，她倒要一看究竟，他既有如此婉约的声音，又该有怎样一双温柔的瞳仁。
白衣帅哥微微勾唇：“你进去找他吧，他见了你，必是欢喜的。”
付禹鬼使神差的点头，跑进屋去。
屋内一片血腥之气，众丫鬟慌成一团。也没人在意付禹的靠近。
走进屏障之内，只见一名产妇躺于床上。面色惨白，大汗淋漓，呼吸孱弱，明眼得见，她已无生还之力。只从那半阖的眉眼，依稀识辨得出旧时的美貌。
付禹轻度晕血，但她刚失去骨肉，她对眼前的女子抱有深切的同情。
付禹壮胆上前，见那女子小腹鼓涨，一只婴孩的青紫小脚从女子下.体露出半截，一动不动。
付禹立即俯身产妇的小腹之上，使劲往下推压，但毫无作用，眼看产妇孩子都有危险。必须当机立断有所作为。
付禹问：“保大还是保小！”
这句话无疑给在场众人带来巨大震惊，从没人想过，太子的孩子，皇上的孙子，还能选择保还是不保。
一个声音弱弱问道：“保大怎么说？”
另一个上了岁数的宫女回忆道：“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起过，保大人的话，就用剪子将小孩弄出来，不顾死活。”
付禹打了个寒颤。
却在这时，产妇的下.体那双小脚渐渐移动，腾出空间，使另一只脚也伸了出来。那新生儿似抓住着最后的求生机会，缓缓顺着羊水，从产妇下面顺滑了出来，跌落被褥之上。
众人傻眼，来不及反应，婴孩倒自己啼哭起来。
付禹赶紧抓过身边丫头手里的棉被，将婴孩轻轻包裹，抱在怀里，给予温暖。
众女这才醒觉，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小皇孙降世啦！”
“小皇孙降世啦！恭喜华裕殿下！贺喜华裕殿下！”
“快去通报皇上和皇妃！”
那产妇目光锐利，死死盯着付禹手上的小人儿。
付禹会意，将孩子抱去，产妇奋力抬手，欲抚上孩子的小脸，奈何油尽灯枯，终是垂了下去。
付禹捉过产妇的手，轻轻与孩子小脸相触。
再看那产妇，嘴角挂笑，已然气绝。
付禹这才仔细看看孩子，刚降下的新生儿中，他算是顶漂亮的了。
她只觉得与这孩子格外投缘，抱着他心中就无限踏实。
鬼使神差的，付禹掀开孩子的被褥，只见他的背上有块红色的胎记。胎记中央欠缺，而欠缺的地方恰好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模样！
来不急细思，屋内众女对着付禹哗啦跪了一地：“神龙现世！神龙现世！”
付禹默，这群古人忒没见识，小家伙不过是长了个血管瘤罢了！
突然一道灵光在脑中一闪而过，付禹想起自己上一世刚生下就夭折的儿子，他的背上刚好也有一块龙形胎记。
无论是形状颜色大小还是位置，都与怀中这个一模一样！难道儿子和自己一起穿越了？
小皇孙不哭不闹，白白胖胖可爱得很，裹在小龙包被里，睁着黑幽幽的大眼睛盯着付禹，直叫她母性大发，爱不释手。付禹沉浸在喜当妈的激动里不能自拔！
正要抖着双唇去亲他，一位老嬷嬷走过来抬手抱走孩子。
付禹大急：“还我儿子！”
众人忘了痛哭，纷纷侧目。
付禹支支吾吾解释道：“他……他饿了，得喝奶。”
老嬷嬷抱着小皇孙，回头在她胸上瞟了一眼：“你有奶吗？”
对于一个新妈妈来说，质疑“你有奶吗”就是人生最大的侮辱！
付禹豪情万丈，伸出三根指头：“给我三天猪蹄鲫鱼穿山甲汤，还你一头大奶牛！”
当天晚上，付禹捧着一个黑漆漆硬邦邦的馍馍，泪流满面。
晚饭本来她得到俩馍馍，被驼背万嬷嬷私下扣走一个。
……
小皇孙的待遇是常人无法企及的，老皇妃竟为了孙儿特特召开了一个招聘大会。
要靠近儿子，先得靠近儿子他爸比。
但是怎样才能讨好到刚得了儿子死了媳妇儿的华裕殿下呢？这副长命百岁的容貌付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身材也还没发育。
内涵，得从内涵着手。
付禹计划了一夜，整宿未眠。
第二天一早，付禹推开窗户，不知是近视好了，还是雾霾没了，眼前的世界空前清明。
今天的招聘会，付禹势在必得。
早饭又是两个黑馍馍，万嬷嬷照例又扣去一个。
管事果然一早就派人来催。
付禹不会梳古人的发髻，焦头烂额之际，灵机一动，挽了两个丸子头，顶在两耳上。配她现在十四五岁的模样倒也不算违和。
偌大的殿堂之上，老王妃高坐正中。两侧依次站着管事，嬷嬷，及一些衣着鲜亮的宫女。
老王妃四五十岁的模样，着金银丝鸾鸟朝凤朝服，金钗玉簪挂了一头。眉目半垂，不怒而威。
管事是位三十来岁的女官。在老王妃跟前满脸砌笑。
管事言：“今儿个是为昨日王府新添的小皇孙选拨人才。涉及伯服国江山后稷之事，不得含糊。丫鬟乳娘书童先生，统统择优录取。”
择优？学霸付禹看到了无限希望。
管事又言：“最近几日王府新进了四名丫头，是哪四位，走上前让王妃瞧瞧。”
加上付禹在内，四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走上中央，付禹混水摸鱼，学着众女的模样，行了叩头大礼。
管事问：“可曾赐名？”
万嬷嬷上前半步：“不曾赐名。”
管事转头对老王妃说：“王妃在上怕是无人敢献丑，四名丫头伶俐喜人，还请王妃亲自赐名。”
王妃这才带了些笑意，挨个赏名：“都是春日里进来的孩子，长得这叫一个鲜灵。你就叫.春鸢尾，你呢叫.春夕雾，你瞧这小模样，叫人疼爱，就叫.春涵碧吧。这第四个丫头么，发式倒挺新鲜。”
艾玛，王妃就是有学问！付禹一双眼睛盯着王妃炯炯然，对自己的新名字期待万分。
万嬷嬷发言：“回禀王妃，这个丫头是华裕殿下前几日买回的，殿下已亲自赐名，名唤又青。”
管事拍马屁：“又青？妙极妙极！别致不俗，不愧是华裕殿下，竟能想出如此清新雅趣的好名！”
众人纷纷说好。
付禹抽搐，这么个随意得用屁.股想出的名字，别致你妹啊！
老王妃笑着说：“唔，那就叫又青吧。”
付禹无语凝噎。
之后选拨开始。
王府选人极其开明，采用毛遂自荐制，管事口中念道：“招乳娘二人。”
众女上前，付禹也上前。
人家说，前世坏事做得越多，胸就越大。如此说来，付禹的这帮竞争者上辈子不是江洋大盗就是采花飞贼。
刚开始发育且没有聚拢文胸穿戴的付禹站在一排波涛汹涌的巨无霸之间，显得格外凄楚。
付禹淘汰。
管事又喊：“招伴读小书童两名。”
一群黄口小儿上前，付禹也上前。
大家各抒文采，吟诗作对，四书五经、资治通鉴，年纪虽小，个个博览群书。
轮到付禹，付禹冷笑：“985本科毕业。”颤抖吧，古人。
众人默，985什么鬼？
付禹淘汰。
管事又喊：“小皇孙贴身丫鬟两名。”
一大群含羞少女上前，付禹也上前。
由于头型非主流，怕带坏小皇孙审美，付禹淘汰。
管事再喊：“近身护卫两名！”
一大群壮汉上前，付禹也上前。
壮汉个个坦胸赤膊，飞檐走壁，江湖各大门派高手云聚，耍枪舞剑，刀光剑影，络绎不绝。
轮到付禹，付禹不卑不亢，有条不紊，兀自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一壮汉抱拳：“在下闯荡江湖多年，自问走南闯北，与武林盟主也是过命的交情！但姑娘的招式，在下之前从未见过！敢问姑娘师出何门？”
付禹抱拳一揖：“好说好说，国家体育总局。”
由于武功过于深奥，恐小皇孙不能悟得其精髓，付禹淘汰。
最后一圈下来，管事问：“还有人没领到差事吗？”
付禹举手。
管事愁道：“又青可有何过人之处？”
付禹泪目：“其实我的专业是外贸英语。”
= =
最后还是万嬷嬷提议：“华裕殿下永乐宫的井屏轩似乎还没人管理。”
管事踌躇：“又青一介女流，去管理井屏轩，怕是不妥。”
付禹喜极而泣：华裕殿下就是儿子他爸比，在心肝宝贝的眼皮儿底下上班，还有比这个更大快人心的工作吗？
尽管不知井屏轩是个什么鬼，但能有如此高大上的名字，想来不是书社就是茶亭。
付禹拍着巴掌喊：“华裕殿下的井屏轩我早已心驰神往，我愿意！我十分愿意！”
众人哗然。
当天下午，付禹正式上岗。
来到华裕殿下的井屏轩，她哭了。
要说付禹这个女主，985学士学位，年年奖学金，专业英语八级，如今只因专业不对口，沦落到在古代找不到一份体现自我价值的工作。
早知如此，当初高考填志愿，新东方厨师烹饪学校，该是首选的。
付禹抱着扫帚，坐在井屏轩门口，她默默望了一回天-----尼玛茅房就茅房吧，取这么附庸风雅的名字是干什么呢。
华裕殿下你这么调皮老王妃知道吗？
CTG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华裕殿下的井屏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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