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佳云》悠茗飒

4、阿玛

　　顺治皇上曾宠爱一时的孝献端敬皇后董鄂氏虽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但她却留下一位为清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弟弟费扬古，那便是这云格儿的父亲。那日朝间皇上突然说起费扬古的战功，费扬古顺势说了思念小女的话，竟得了皇上特准，佳云得以回自己家中省亲，小住三五日。

　　这个消息听了最乐的倒是珊瑚。云虽也高兴，却又有些愣神，那是个自己记忆中从没有的地方，又要面对一群他们熟悉你你又不熟悉他们的人。好再珊瑚话多,乘着收拾的当儿，已将府上的事交待了个□□。

　　时值立冬了，北方的天冷，古人的御寒衣服穿着又厚又重，一件袄子穿得弯不过手臂来。才回了自己的家，坐在闺阁里怀着手炉，对面是那云格儿的娘，是个干净清新的妇人。
　　“皇上念着你在他身边伺候时候的乖巧，真是对你不薄，前头你刚过贝勒府头天，便得了封赐，如今你阿玛只在朝堂上提起，又恩准了你回门。额娘看着你过的好，心也就安了。”
　　“我在宫里呆过？”云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一段。“额娘快与女儿说说，我怎么不记得？”想着那拉佳云年纪尚小，参加选秀也不现实啊？
　　“你这傻丫头，你是咱们女真族最珍贵的明珠，你与你姑妈,孝献端敬皇后不仅长得象，还一样的天生乖巧聪慧，皇上在你十岁生辰那日见你后就一直很喜欢你，便带在身边，那时你可一点没有规矩，问皇上说轮辈分,自己应该是皇上的妹妹，兄嫂们说你，你也不依，你可还记得？”
　　“哦，那都是女儿小时候的事了，额娘可别再取笑。”云顺势说了句，轻笑着带过了。那么说来轮辈分那拉佳云的确算是康熙一表万里的妹妹?!

　　这时听人来传话说，老爷回府了，最要命的是那皇上竟然也跟了来，还带着胤稹。云与额娘起身走去正厅迎接。才到厅上，就见一个大胡子男人对着云蹲下身子长开了双臂，也不知道为什么，云对那男人有一种特殊的默契，她顾不上给边上的皇上阿哥请安，飞奔到他的怀里，叫到“阿玛！”。那大胡子抱着云站起身来。听见耳边皇上哈哈笑道：“费扬古你真是好福气啊，佳云长大了，被那群老妈子教的守规守矩，见了谁都再没有小时候那般热咯，惟独见了你这个亲阿玛才又变回朕当年的喜欢的云格儿了。”说着那话还真是有些酸溜溜地，云才想起上次在德妃那见过一次，也是生疏的请一个安。只怪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曾在康熙爷身边还伺候过一年，还颇得这皇帝的喜欢，才得了赐婚的。

　　在那大胡子怀抱里扭下身来，扯着衣角，正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刚才那冲动是哪里来了，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吧，他也时常出差，回来的时候远远在家门口就蹲下张开手臂要抱自己。想着云儿眼里犯出水来。抬头正对上胤缜的眼睛，他对云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云完全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云收敛了思绪，挤出个大大笑容，走到康熙跟前，“可不是！皇上你不知道，云格儿那时候小，同你攀亲戚的事可没少挨麽麽打，如今要是斗胆叫了您阿玛，那不要被麽麽打扁了？只好乖乖叫您皇上。”
　　“这……这……这个云格儿！”康熙有些无奈的四下看看又摇着头宠溺地狠拉云儿一把入怀，拍着她的后脑勺哈哈大笑，见那佳云的阿玛额娘也在边上陪笑着。没一会，康熙敛起笑容，问道：“云格儿，朕的四皇子对你可有怠慢？当着你阿玛额娘的面，你尽管说实话，朕来为你做主。”云转头看向一脸惊愕的四四，突然觉得这是个与之交好的最好机会，也缓和一下两个人这些天的疏远。更何况是那云格儿私会御前侍卫在先的，四四这样的身份和年纪能做到如此，已是实属不易。便走向四四，害羞的拉起他的手说：“皇阿玛。阿玛，额娘。四贝勒对女儿极好，你们以后再不用为这事操心了。”握于手中的四四的冰凉手指动了一动，随即反握住我的手，说道：“皇阿玛请放心，儿子会对云格儿相敬相亲不离不弃。”“恩，好！好个相敬相亲不离不弃。”康熙和费扬古夫妻两个看着面前一双儿女，都微微显得有些激动。

　　在这边用了午膳，康熙才在李德全劝说下回了宫去。四四留了下来与阿玛额娘闲话。云突然有点不耐，对着四四说：“我带你来府里逛逛吧？”那大胡子听了说好，于是云便拉着四四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前厅。

　　云的闺阁是个很别致的挑梁飞檐小楼，楼前廊外就是一汪翡翠湖水。云拉四四在廊前坐下，看着面前的大男孩，想起方才在前厅说的话，一个大大笑容已经爬上了她的脸颊。胤缜定是被这古怪眼神看着难受，转过脸问：“这里就是云儿以前住的地方？”语气温柔，听得人心中不由一颤。在这个小小的身体里，云经常忘记自己已经20岁了。不，确切的说，在面前这个心智老成的少年面前，云经常以为自己真是那个12岁的小格格。“早些年你在皇阿玛身边，我们一群阿哥格格就常听他夸你聪慧灵气，如今见了这小院，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四四有点没话找话的样子说了好些恭维的话。云看着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神情从容淡定，眼睛望着湖面或者更远处。
　　“胤缜。”云唤他。他转头用探究的目光却是默然不语。“我也会对你相敬相爱不离不弃的！”云把相亲改成了相爱，那并不是她记错了，只是借着这个大胆示爱。云想那并没什么，喜欢的就应该去追求。四贝勒明显身子一僵怔在当场。但他很快拦过云的肩，靠向自己的胸膛，那胸膛里的心跳快速有力，云想四四应该也喜欢这个云格儿，也许他现在脸红了不想让她看到。良久听那心跳慢慢平稳规律，云被稍稍推开，对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这些日子你好好同你阿玛额娘叙叙，我在贝勒府等你，早些回来。”说着也不等回答，就要离开。“我还有一事求你。”云拉住他衣角，“前几年还小，心性乖张，也不知那腾而准木泰是怎么个想法，竟误会了我送他的小礼物，我想……你能帮我开解开解他，不想他继续误会。”自从那日后云想了很多办法，但觉得要让四四这冰山一样的小子自己觉悟那不是为难自己么？干脆先来个表白，让他自做聪明不相信自己老婆。再把这烫手山芋扔回给他，让他去帮自己收拾局面算了。果然，未来的雍正皇帝也是不是吃干饭的。微眯起他的星眸，只一秒就回了神，讪笑道：好。
　　不几日就有太监送了那锁片回来，云见着欢喜果然是同现代带着的那枚一模一样的，于是让珊瑚拿手帕包着小心收了起来。
　　这样又过了2日，告辞了爹娘兄嫂，便要回贝勒府了。走到门口竟然见一匹高头大马，上头坐了一个人背着光也看不清是谁。那人见了云翻身下马走到跟前，竟是那腾而准木泰，云皱眉正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用力抱上了马背，自己也跳上马身，策鞭就往前奔去。只听身后珊瑚大呼不好！云被刚才的动作吓了一跳，如今又被这马颠得够呛，还吃了满鼻满嘴的寒风，一时忘了出声。等马速慢下，云才回过神来。怒道：“木泰，你这是做什么？！”扭动身体转头欲看骑在身后的木泰。却见他失神的看着前方，前面是个郁郁葱葱的峡谷，“这是什么地方？你快送我回去！”
　　“云格儿果然忘了，这是我们最爱来的野花谷，进了宫后再没机会带你来过，原来云格儿可以把这些都忘了，忘的那么彻底干净。”云心想糟糕，这木泰看来是受了失恋的打击。说来也是自己不好，占了他心心念年的云格格的身，还变了心喜欢了别人。
　　“这是我的报应啊！”木泰突然大喊一声，差点没把云的耳朵刮聋了，他翻身下马，又把云抱了下来，箍在怀里，眼中有深刻的伤痛，看得云没来由怔忪。“那夜你来找我，哭着让我带你离开……”他在云的耳边喃喃自语，声音已经哽咽。“那时不知道原来真的要失去你是那么的痛，我劝你以大局为重，呵呵，大局为重，呵呵。你答应了，还要我从此忘了你。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后来又听说你向裘太医要了砒霜，我当时就慌了，可我看你好好的嫁了人，才放下了心，想你毕竟只是个孩子，不会干什么傻事。事后我去求了四贝勒，想得他成全，我以为一切都按着我的计划做的很好，可我错了，你说那就要我从此忘了你，原来你做到了，我却做不到啊！我做不到啊！”语无伦次的说着，又在云的颈窝里抽泣起来。“如今你让四贝勒要去了那锁片，你要把我从你的心里剜去吗？不你要把你自己从我的心里剜去，那很疼你知道吗？……”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云在震惊中仿佛看见了发生在过去那个云格儿身上的事情。缓缓伸手进袖口的暗袋里掏出一个翠绿的瓶子。“这个就是那个装砒霜的瓶子。”云异常平静的开口“你的云格儿，已经为你死了，如今这个你眼前的是贝勒府的四福晋，再不是过去的佳云。”云终于可以解释她能穿越来无故上了那拉佳云的身，原来在同一时刻，她们为相似的缘由死去。云也终于觉得释然，那木泰定是伤得佳云很深，她才会去的不知留恋，对于木泰的愧疚也终于可以一并收回。云挣扎出木泰双臂的禁锢，站起身来。看着这叫野花谷的地方竟然是一片青绿的松林，没有半点花的影子，真是很奇怪，但也不做多想。对着地上失魂落魄的人说“送我回去吧。云格儿一定不想见到你如今这样。”木泰猛然抬头，惊喜的眼却在碰到云云淡风轻的眼睛后暗了下来，云叹息道“有些人错过了那一刻就错过了一生。”

　　那天是怎么回的贝勒府也不记得了。四四第一次用一种冰冷甚至犀利的眼神看云，珊瑚说四四是随后就到了要接云回府的，她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但云徒自不能从木泰和云格儿的故事里抽离出来。她觉得木泰很傻，又觉得真正的那拉佳云更傻。可是爱情是什么？云以20岁的心智还是不懂。对于异性的喜欢？不过云想，来这里最大的收获，是看见了大胡子，她觉得有久违的暖流淌过心里，她觉得在这个时代终于不再陌生和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