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裏》脳内Utopia

16、第 14 章

　　一个小时之后，殷院长驾车来到孤儿院。可能是有预感今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今天他特地带了两个保镖。推开门，他就注意到站在墙角的叶啸，可是他没有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屋。
　　殷院长刚要坐下，就见叶啸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向殷院长扑了过去。两个保镖赶忙拦在殷院长身前，李恪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从后面抱住叶啸，以免他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情。
　　叶啸挣扎着让李恪放开他，李恪没听，反而加重了力道抱得更牢了。可能是因为这几天滴水未进体力大不如前，挣扎了一会儿，叶啸也累了，无力地挂在李恪胳膊上。李恪赶忙把叶啸安置在就近的椅子上，夺下他手上的匕首。这时他才发现，这匕首是他的瑞士军刀。
　　李恪年少轻狂的时候给自己买了这把瑞士军刀，觉得腰间别着刀出去特别有面子，可后来长大了，觉得特别傻，就收在床头抽屉里了一直没再动。估计叶啸趁他不在房里，偷偷拿了去。想到叶啸是真对殷院长动了杀念，他就一头的冷汗。叶啸现在的状态完全超出他对他的认知了。
　　李恪一手按在叶啸的肩膀上，防止他再做什么冲动的事。它面向惊魂未定的殷院长说：“抱歉，叶啸也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才这样的。”
　　殷院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恢复镇定，坐在二人对面的位置，说：“毕竟是我造的孽，可以理解。”
　　“说真的，我们两个其实不想再见到你了。”李恪尽量保持正常状态，但是言语间的厌恶之情还是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但是还是有事情想要弄个明白，所以才又请你来的。”李恪将档案袋向前推了一下，问道，“能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殷院长毫不隐瞒，将当初跟叶吟商议的全过程分毫不差的描述了一遍，同时他也说了一些手术的事情。现在叶吟的受益人恢复的都很不错，但是出于隐私保护就不方便告诉他们都是谁。
　　可能对于受益人的一方来说，这些消息都是令人兴奋激动的，可是对于叶啸两人来说，这些话只会让他们越听身子越冷。叶啸可以想象自己妹妹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她是多么的害怕，可是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叶啸的手死死地扣住椅子的边缘，注意到这一细节的李恪转身下了逐客令，语气强硬：“你说的我们都明白了，麻烦你们现在都马上滚出去，如果可以，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殷院长识趣地起身快步离开这个屋子，什么都没说。
　　门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恪蹲下身，拉起叶啸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关切地问：“叶啸，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或者干脆干脆哭出来也行，别这样憋着行么？”
　　叶啸咬紧牙根，没说话，失神的双眼没有交点的看着地面。
　　看他这样李恪更着急了：“你说你作这么一出是干什么？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出息了，学会动刀了是不是？难道你把他杀了叶吟能回来？你没想过叶吟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吗！今天你要是真把殷院长怎么样了，你下半辈子是准备在牢里度过了吗！那叶吟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李恪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但是他能看到叶啸眼底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接着说：“我看你做的这一切纯粹是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你就是在恨他，恨他从你身边夺走了你最重要的人。”
　　“没错！我就是！怎么样！”叶啸吼道，“我就是恨他杀了我妹妹，我就是恨他，怎么了！难道还要我感谢他用我妹妹的命换来一片大好前程吗？！”
　　叶啸咬着牙，眼泪不住的往下掉，掉在李恪的袖子上，晕湿了一块。看他哭出来李恪也就放心了，换成哄孩子的语气，说：“没人说你恨他不对，也没人强迫你感谢他。但是至少不能让冲动冲昏理智。如果你刚才真的得手了，那你的未来就全完了。既然事已成定局，至少，别让叶吟白牺牲啊。”
　　李恪说的叶啸都明白，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什么梗在那里。牺牲这个词在他的印象里都是一直是用来形容英雄为了大意而献身的，可用在今时今日，确实这么刺耳。这种牺牲，原是可以避免的。
　　李恪将桌上的骨灰盒放到叶啸怀里，轻声说：“明天我们就葬了她吧，葬在后面教堂的墓地里，离孤儿院还能近一些，这样她也能安息，咱们回来看她也方便。”
　　抱着骨灰盒的叶啸表情不再像刚才那般狰狞，他像个孩子抱住自己的宝贝一样，紧紧地抱着骨灰盒不放，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道：“我五岁的时候就带着吟来到这儿了，当时她才两岁，话还说不清。”
　　李恪随口应和着，思绪也被他的话带回他们刚相识的时候。
　　“爸妈不在了，长辈们表面上没多说，可我能看出来，都嫌我们多余。说什么分开带会轻松一些，可实际上如果不是为了我家那点所谓的财产，他们一个都不想收留。我不愿意跟吟分开，最后就被送到了孤儿院。”
　　“嗯。”
　　“之后她就一直是我在照顾，看着她从走路摇摇晃晃，到一脸娇羞地跟我说‘哥，我有喜欢的人了。’在我眼里，她不仅是我妹妹，更像是我女儿。”
　　“嗯。”
　　“我曾经想象过，她出嫁的那天，我可能会多不舍，但是只要对方能给她幸福，我也就满足了。”
　　“嗯。”
　　“全没了。”
　　“……”
　　“家没了。”
　　“……家还在。”
　　叶啸抬起头，无助地看着李恪，满是眼泪的双眸看着让人不忍。李恪摸着他的头，说：“你还有我。”
　　之后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一切如往常一般，回家，吃饭，睡觉，第二天换上一身黑色，为叶吟下了葬。再然后叶啸听了李恪的劝说，接受了殷院长的资助，去了国外继续读书。两个人虽然中间隔着太平洋，但依旧保持着电话联系。一直到现在。
　　李恪起来的时候觉得头快裂开了，昨晚陪叶啸喝了一夜，好不容易把这个祖宗伺候安稳了自己才得以安生。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9点多了，心想糟糕，赶忙翻身下床。出了房门来到客厅，看见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早餐，以及餐桌前正在享用早餐的叶啸。
　　看到李恪，叶啸起身招呼着让他坐下吃饭，自己起身给他盛了一碗粥。两个人相对而坐，专心吃着，食不言，寝不语。
　　两个人无论从待人接物还是行为举止，都是完全相反的。叶啸平时对所有人都一样谦和，李恪则只对熟人态度好，对其他人，那是分分钟给脸色看；叶啸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优雅，叶啸则随性自在，想怎样就怎样。比如现在吃饭，一个吃的有条不紊，一个则像刚放出来的饿狼。
　　曾经有人这么评价过他们：叶啸虽然表面上很温和，但内心底却关着一头随时可能暴走的野兽；李恪虽然表面上粗鲁，但是却十分理性，不管什么时候，他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就是这么两个人，却成了挚友，也许这就是互补吧。
　　吃过所谓的早饭，叶啸洗好碗筷，整理自己的仪容，准备出门。李恪则钻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抓了两下跟鸡窝没区别的头发，最后选择无视发型，开始洗漱。
　　系好领带，叶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李恪，我准备答应殷院长的事。”
　　听到这话李恪差点没把牙膏沫咽进肚子里，他吐了牙膏沫，胡乱漱了几下口，用手巾抹了下嘴，靠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镜子前的叶啸：“你小子又准备作什么？”
　　叶啸透过镜子看向李恪，说：“我想收集一些证据，这样你也有办法告他，不是么？”
　　李恪无言以对，确实，自己一直在私底下跟进殷院长买卖人体器官的事情，最缺的就是证据。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舍不得让叶啸蹚这趟浑水。
　　“我的话你不用担心，只要能断了这不干净的勾当，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叶啸转身，给了李恪一个释然的微笑。李恪也好久没见过他如此轻松的笑，好像只要这件事已解决，叶啸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一样。李恪也不再劝阻，因为他知道，叶啸露出这个表情，就意味着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对了，李恪，如果有一天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你会怎么做？”出门前，叶啸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李恪满不在乎地随口答道：“那你先犯一个我看看，就你跟个乖宝宝似的，还没我像歹徒呢，能犯什么错啊。”
　　“所以我说如果嘛。比如说我杀人了，杀了很多人，你会怎么做？”叶啸依旧不依不饶，一定要问出个答案。
　　李恪甩了给白眼给他，对他这个异想天开的假设表示不屑：“你要是真有这出息，我就亲手捉拿你归案。”
　　“李恪，答应我，要真有这么一天，至少给我个痛快。”
　　李恪并没有理会叶啸的假设，只是挥挥手，示意他赶紧滚去上班别在这乱想。叶啸见李恪不愿意给自己个承诺，也就不再纠缠，老老实实去上班了。
　　承诺这种东西，的确不要随便许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