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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梦魇三 梦情 ...

  •   “先生,你醒醒,先生……”

      宛蔷抱着琴往回走的时候,大雪已从天空倾泻而下,掩藏住了那些匆匆而去的脚步,当然,那个时候,大多数人早已归家,掩藏起了自己。
      漫天的风雪里,宛蔷艰难的行走着,既要走的安稳,更要护住怀里的琴。她并未对执意出来换琴弦而感到悔意,下雪的日子,焚一缕清香,抚一支古曲,正是惬意。她正得意着,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下意识的用一只手搂紧了琴,侧身摔倒在雪地里。好在雪已积得够厚,宛蔷并未摔痛,正要起身的时候,她已冻僵的手指触到了雪里一块软软的东西,她好奇的推掉周围的积雪,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的手臂。
      宛蔷急忙顺着那条手臂寻这整个人,她看到他已被冰雪完整的包裹了起来,脸色煞白,嘴唇青紫,任她如何呼喊,那人一丝反应都没有。她不确定他还活着,不知道他为何会一人躺倒在曾一贯热闹的街头。她看这四下里,已无人经过,他的无助,只有她来救赎,而她的无助,只有她一个人来抗。
      宛蔷一只手将琴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揽着背上的那个人。她一度想抱着他走,或许自己怀里的温度可以让他多支撑一会儿,可他对于她来说太重了,她无法前行。只得让他伏在自己背上,她一刻不敢停歇,只想走的再快一些。
      尘轩阁的红灯笼出现在宛蔷眼前时,她已将八盏红灯笼看成了十六盏,还好那个时候宛釉已喊了德贵出来寻她,不然她或许连那门槛都无法迈过了。
      德贵接过她背上的人,宛釉搀扶着她将倒的身子,她却顾不得自己,扯着德贵用游丝般的声音大喊着:“快救他!”
      然后宛蔷自己,也晕倒在宛釉怀里。

      宛蔷醒来的时候,楼妈妈正坐在她的床边,不住的掉眼泪。
      “妈妈……”宛蔷微微张翕嘴唇,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
      “我的宛蔷……”楼妈妈看到宛蔷睁开眼睛,知道她已从昏迷中醒来,一时高兴的,眼泪更盛了。
      宛蔷讲不出来话,只得从锦被里伸出手来,替楼妈妈擦拭眼泪。楼妈妈一把握住她的小手,重新塞回锦被里:“我的孩儿,再暖暖。”她一边抚慰着宛蔷,一边招呼宛釉拿热参汤过来。
      楼妈妈亲自喂宛蔷喝了一盏参汤,宛蔷的嗓子润了很多,她试了试,终于可以发声了,眼里的焦急也就化成了嘴里的一句问候:“那人怎样了?”
      “你全不管妈妈!”楼妈妈又流下泪来:“要救那人,怎舍得搭上了自个儿,你要真有个好歹,让妈妈怎么自处?”
      “妈妈……”宛蔷已可以撒娇了:“我拿捏得住自个儿。那人怎样了?”
      楼妈妈看她一直心里记挂,也不好再一直怨她,便一五一十告诉了她那人的情况:“那人在德贵屋里,请了给你诊过脉的秦大夫。上半夜还没动静,快天亮时睁了睁眼,你别挂记,就是冻得,又是年轻的爷们儿,缓缓就好。”
      宛蔷微微转头向窗口看看,原来窗外已是大亮,不曾想,自己竟沉睡了整夜,再看看楼妈妈熬红的双眼,一时心里过意不去,眼里也泛起泪花,她只说了句“谢谢妈妈”,不知是为了这整夜的守候,还是为了对那人悉心的救护。
      “好了,你都好了便好。”楼妈妈不愿看宛蔷难过:“那人我已吩咐德贵好生照料,你放心歇着就是。”一面说着,一面走出房去,只吩咐宛釉在近前守着。

      “姐姐,你可吓死我了!”楼妈妈一走,宛釉便跪坐在宛蔷床边,显出小女儿们的亲近。
      “我这不是好了。”宛蔷微笑着拍拍宛釉的小脸儿:“别皱着眉头,怪难看的。”
      “人家担心姐姐,姐姐还要取笑人家。”宛釉不仅皱着眉,还撅起了嘴。
      “别闹,”宛蔷不再顺着与她调笑:“给我拿斗篷过来。”
      “姐姐可是要出去?”宛釉并未行动。
      “不出去,只去看看那人。”
      “出了这被窝儿,便叫出去,这次再不依姐姐了!”宛釉也倔强起来。
      “好妹妹,我真的好了。”宛蔷又撒起娇来。
      宛釉一边把宛蔷的双手塞回被子,一边站起身来:“这回姐姐怎么说都不行了,姐姐就好生歇着,那人有消息,德贵会来递话的。”
      “好好好!”宛蔷也有拗不过宛釉的时候:“我歇着了,你忙你的去。”
      宛釉走后,宛蔷老实躺了会儿,可心里仍挂记着,心绪不宁的。她轻声唤了宛釉,等了一会儿仍没动静,看来宛釉去忙别的活了。她悄悄起来,穿了件平常的外衣,简单洗了一下脸,梳了梳头发,便披上斗篷,向后院德贵的房间走去。
      宛蔷刚走近德贵的屋子,便闻到一阵药香,德贵手底下亲近的小厮正在屋外煎药,她刚想喊他,恰巧那小厮抬了头,正看到她往这边走来。
      “宛蔷姑娘来了。”他站起身向她问安。
      “辛苦了。”宛蔷也向他点头致意。
      屋里的人应是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紧闭的房门打开,开门的正是德贵。
      “姑娘身子可好些了?怎么竟一个人出来了?”德贵一边急着问候,一边将宛蔷迎进屋里。
      “我已全好了,只她们不叫我出来,我自己偷偷出来的。”宛蔷并不避讳德贵,这么多年了,德贵一直像父兄一般照料她们,她早已将他看作是楼妈妈一般的亲人。
      “姑娘可不要这样冒失了。”他仍为她担心着。
      说话间,宛蔷来到床边,她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人,脸已没有当日在雪里的惨白,嘴唇也有了血色,眼睛闭着,但眼珠不时在转,怕是仍不安稳。
      “他怎样了?”宛蔷问到。
      “天亮前醒过,喂下两碗药,又喂了些汤水,这会儿刚睡着不久。”说完他看看宛蔷,又补充道:“大夫开的都是温补的方子,没什么大碍,好生修养便是。”
      “那就辛苦先生了。”
      “姑娘客气。”

      后来,宛蔷又去看过他几次,每次都恰巧他睡过去,她又不忍心再将他唤醒,便看一眼就走了。
      几日后,宛蔷正在屋里抚琴,一曲终了,门口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姑娘身份贵重,为何曲子里却难掩忧愁?”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冒昧。
      “你可知这是哪里?贵重二字岂不唐突。”宛蔷当然知道来人是谁。
      “若贵重二字仅是外面那些虚头,才真正是折煞了姑娘。”
      宛蔷低头浅笑不语,旋即问道:“先生又是为何以贵重之身,流落街头?”
      他并未答话,先是打了个长揖,才慢慢道来:“在下佟岸,字竹峰,江南人,进京赶考,不想一路坎坷,及至京城,已走丢了半条命,多谢姑娘搭救,才不致冻死雪中。”他一股脑交代了自己的全部来龙去脉,可又叫人生出了更多的疑惑。譬如他遇到了什么样的坎坷,譬如他究竟赶春试来的早了些还是错过了秋试。
      不过宛蔷并未多问,只说到:“先生若无处去,便在这里住下吧。”
      “那便要再拜谢姑娘了。”
      他不推辞,便在这尘轩阁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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