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在森林

10、延续10

　　窗外下着无声的毛毛雨，半开着的玻璃窗上洒满了细细的雨点，白色把手上的雨珠越聚越大，摇摇晃晃地荡在那里，一阵冷风吹来，那颗欲滴未滴的晶莹剔透的雨珠终于被地心引力从二十六楼的高空拽落。
　　他余光扫见坐在对面的她缩了下脖子，他把手中的书反扣在桌面上，起身关窗。
　　她的注意力随他的起身从面前的书移开，落在他身上。
　　“谢谢。”她抬头注视着他，轻声微语道。
　　相视，暖暖一笑。
　　看到她杯子又空了，拎起桌上的透明玻璃水壶，倒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给她。
　　她带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接过茶，小酒窝更深，眼睛扬得只露两排长长的睫毛。表情是会传染的，他也莫名跟着笑，下巴也随之掉下来。
　　关上的窗户把空气中最后一点动静隔绝掉了，仅剩下细雨敲打玻璃滴滴答答的声音，摄像机、监视器、收音器后面的人不自觉地把呼吸放轻，静静地陪他们把这场故事说完。
　　她带着微笑继续低头看书，他也重新回到自己的科幻小说，与她继续共享这份岁月的静好。
　　“停。”低沉粗犷的一个字在寂静的空中响了一下，又恢复成之前的平静。如同一块石头在平静的水面激起一个涟漪，瞬间，水面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张导，要不要再重来一遍？”回放看完，看到张前军右拳紧握抵在下巴上的严肃样子，天然原本想等导演开口说的，但注意到左妍越发紧张的样子，天然主动问。
　　张前军把手从下巴上慢慢拿下来，转头看到天然仍旧是第一遍拍的诚恳样子，张前军点点头：“好，再来一遍吧。”
　　“再来一遍什么啊，都拍了快二十条了，雨也停了。张导，我觉得这条挺好的。妍和天然都是不太会主动交流的人，他们哪里做的不好，你指出来嘛，这一遍遍的重拍不是浪费大家时间嘛。”坐在一旁的李木子把耳机一摘，有些不耐烦地说。
　　“对啊，我们都是年轻演员，有什么不对的，您帮我们指出来嘛。”酸酸帮着应和，左续、西岭跟着点头。
　　张前军看向天然和左妍，：“你们呢？”
　　“我不太懂，我听张导您的安排，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天然微笑着点点头。
　　“我想听下您的意见。”左妍不卑不亢地说。
　　张前军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两口茶水，一边拧盖子，一边说：“你们知道‘远景’这个词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点头，也不摇头，等张前军继续说下去。
　　“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吧，能有我说的话有点大，你们年轻随便听。拿我自己认定的人生观来说吧，婴儿期是无知的，童年应该要尽情玩耍，青少年应该学习和尝试，青年时期要努力奋斗，而人年老的时候不一定能动，所以中年人应该更加珍惜时间。当然，我们的人生观可能不一样。但是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自己认定的人生远景吧，这样在人生的每个阶段就不会因为眼下一时的情况而做了错误决定。比如在青少年时害怕失败而不敢尝试，在年轻时满足一时的安逸而放弃努力，在中年时还在因为利益名誉做违背内心的事情。”张前军平平淡淡地讲完，接着拧开保温杯喝水。
　　听着张前军的讲话，每个人都在心里展开了对‘远景’其他方面的认知。
　　左妍想到爸爸一直告诫自己的，企业领导人要有远见，做任何决策都要想到公司的未来发展。
　　天然想到自己刚刚回国，虽然拥有超高人气，但接下来如果没有好的作品，一样会被人慢慢淡忘。所以眼下满满的行程，辛苦的奔波都是可以忍受的。
　　“你们到底听懂没？给个回应啊。”张前军茶水也喝完了，小年轻一双双眼睛还飘在远方。
　　“这个人生远景我倒是听懂些，但我还是不太明白这跟演戏有什么关系？”天然皱着眉，认真思索的样子，是真的不太明白。
　　张前军准备再次举杯喝水的时候，发现杯子已经见底了，摇晃了两下杯子，又无奈地放下：“演员呢，需要拥有角色和自身两种远景。角色远景呢，是演员认真思考、分析过角色，从整体上感受角色，当演员清楚地知道角色每个阶段是什么样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当下塑造的角色应该引向何方。而自身远景是演员清楚知道自己的演技、心理技巧的情况下，在每一个表演里，正确计算‘声音、言语、动作、面部表情’等表现手段，调节内心情感变化。这样，演员每一个零散的演出，放在整个剧情里才是贯穿和正确的。”
　　张前军停下来，看到小年轻们依旧是张嘴瞪眼的，接着说：“像你俩刚才的表演本身是好的，可能因为我们拍摄的时候并不是按故事顺序来的，所以你们可能忘了刚刚的剧情是陈默和王落霞最后的陪伴时光，他们当时在一起的状态应该是像亲人一样自然舒服，而你俩表现出来的感觉还是有点客套和生疏。”
　　“哦！”大家一起发出长长的感叹声。
　　“张导，您刚刚绕那么大圈子我们都没太明白错误，您应该早这么直接说，我们也能早点明白。”天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我一句话指出错误，你们是能立马改过来。但是你们不理解其中的道理，下次你们可能还会犯同样的错误，也许下个剧组都不会认识到这个的错误。唯有让你们一次性深入理解这个道理，今后你们才能够在任何一个浅显的行为中准确意识到这个错误。”张前军依旧不急不缓地说着。
　　“张导，您真是用心指导我们后辈啊，我呆过几个剧组，都没有像您这样耐心跟我们后辈讲解道理的。”左续点着头说。
　　“人在一起做事就是缘分，一告别就不知何时能见。所以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能多一句真心劝解，就多说一句，能举手帮一把的，就帮一把。比如，我现在没茶水喝了，谁能举个手帮我冲杯茶呢？”张前军再次绝望地看着空空的茶杯。
　　“我帮您。”几个人纷纷举手。
　　天然手没举，直接拿过张导的杯子，点头鞠躬道：“您稍等下。”然后转身快步走向饮水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