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萝织》秋已穆

5、舒兰（下）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后还来花下眠。

　　我轻酌手中的女儿红，甜、酸、苦、辛、鲜、涩六味一体。味道还真是不错，色泽呈琥珀色，透明澄澈，纯净可爱，很是赏心悦目。

　　“绣萝小姐觉得怎么样？这是醉意楼最有名的女儿红，味道还合小姐的意吗？”说话的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正是华家的大少奶奶舒兰。

　　“华少奶奶找绣萝出来想必不是让绣萝来品酒的吧！”我笑着看了她一眼，还真是个好看的人啊！只是面色淡然，眉目疏懒。是个痴情不悔的人呢！

　　舒兰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碧绿花子鸡放到我的碗里说道：“绣萝小姐，我今天请您来是想把这个还给您的。”她递出了一个绿色的绣花瓶给我。

　　我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道：“难道是绣萝的药没有起到作用，少奶奶来兴师问罪吗？”

　　“不是的。绣萝小姐误会了，并非是您的药无效。是舒兰自己不想用的。”她看着我语气到也是真挚诚恳。

　　我笑笑并不接过瓶子：“可是我绣萝从来不会收回送出去的东西，也不会还出别人送得东西。”

　　一句话，我是不会把阴瑟蓝再还给你的。

　　她略一垂头低声道：“人人都以为我们夫妻和睦，其实……”她突然不在言语，我接口道：“这个华小姐已经都和我说了，只要少奶奶用了这瓶药。必然是药到病除的。”

　　“其实并非像小音说的那样。”舒兰抬起头看着我苦笑道，“修齐其实对我很好，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我看着她，难不成有什么是有什么隐情？我温和地笑了笑：“少奶奶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绣萝能帮到忙的。绣萝自然全力以助。”

　　“既然绣萝小姐这么说，那舒兰也不妨直说好了。”她感激地对我笑了笑，：“绣萝小姐也不必称我为少奶奶，叫我舒兰就好。”

　　我向她笑了一笑。“其实我原本嫁得人应该是修已。”舒兰低声说道。修已？华修已，那不是华家的二公子。华修齐的弟弟吗？我心中顿时了然。

　　她看了我一眼又说道：“我与修齐修已一起长大，我们三人的感情极好。”原来是青梅竹马。我心中偷笑，这样的故事还真多。

　　舒兰朝我笑道：“我知道绣萝小姐一定猜到了。对，修齐和修已都喜欢我，可是我只喜欢修已一个人。我对修齐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罢了。”

　　“那为什么？”见我不解的神色，舒兰又续道：“后来随着我们年纪渐长，家里便为我和修已定了亲。修齐也知道我和修已是两情相悦对我们也是祝福的。可是在我们即将要成亲时，华家在外的茶庄突然出了事。因为茶庄的事一向都是由修已来管的，不得已只能延后我们成亲的日子，让他先去处理茶庄的事。”

　　舒兰说道这里，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一个相思树幽幽地说道：“我本以为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没想到他一走就是十年。”她背对着我又说道：“绣萝小姐可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他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在算日子，每天我都要差人去华家问一问二少爷回来了没？弄得他们都笑我，说我等不急了。可虽然被他们笑但我心里还是像喝了蜜一样。我天天都在盼他。可来盼去盼去却只盼到他的死讯。”

　　她慢慢转过身子，盈盈剪水眸已满是泪水。是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说是华家的二少爷去外地处理华家茶庄，结果一去不复返。

　　“那后来？你便嫁给了大少爷？”既然如此相爱，还不是嫁给了别人。我心中冷笑。

　　她闭了闭眼任泪水滑落：“听到他的死讯，我已是肝肠寸断恨不得和他一起去了。家中长辈说即是已经定了亲就没有不嫁的道理。要为我举行冥婚，我那时候只想和他一起去了。想着只要行了礼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死了。可是，这消息传到了修齐的耳朵里，他跑到长辈面前大吵大闹。说要是修已地下有知，知道你们这样做一定死也不会瞑目的。他砸了所有冥婚时要用的东西。将华家弄了个天翻地覆。”

　　舒兰顿了顿看着我道：“绣萝小姐一定在想我既然那么爱修已为何后来又家给修齐吧！”我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绣萝只是在想以少奶奶的性格有怎会这样就轻易地嫁给了大少爷了呢？”

　　“是啊！为什么会嫁给他呢？”舒兰向我浅笑道：“知道修已已死的消息后，我曾经偷偷地死过几次。不过每一次都是在最后关头被修齐救了起来。他本来就对我很好，那段日子里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因为修已不在了，华家的生意都来由他管。还有修已留下的烂摊子，他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可还是日日都要来看我，那时侯我心里难受不愿和人说话。他便每天讲一些外面的趣文给我听，逗我笑。久而久之，我的心也慢慢平复了。后来家里要为我做冥婚，修齐不依大吵大闹。家里的长辈便叫我去劝他。他当着所有长辈的面说非我不娶，又跪着求我和长辈们答应他。说他会比修已更待我好，只求我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我看着舒兰，她说这翻话时眉宇间满是感动。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必定是爱极了她。我不禁有些出神，曾经也有一个人为了我比华修齐做得更多，可我却只是一再辜负。

　　“后来你就嫁给了他！”她饮口女儿红接着说道，“我们两家的长辈都被他闹得没了办法。只得答应了他。至于我嘛，那段时间十分感激他。而且，修齐和修已长得有五分像。或许是移情吧！我也答应了他。”

　　我替她把酒杯斟满说道：“你们成亲之后感情一定很好吧！看得出华小姐一定是在美满和睦的家庭中长大的。”不然，不会那么任性。

　　说到华音，舒兰的脸上显出一片慈爱之色：“是啊！小音从小就被我们宠坏了，任性妄为一定给绣萝小姐添了不少麻烦吧！”

　　“那里，华小姐活泼可爱。绣萝很是喜欢，又怎么会给绣萝添麻烦呢！”我笑笑尽力做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心里却在嘀咕，那小丫头可没少给我惹麻烦。

　　舒兰看着我了然地一笑道：“我与修齐成亲之后一直都相敬如宾。他对我很好事无巨细都会替我想得仔细周到。成亲第二年，我们有了小音。她生得粉雕玉啄很是可爱。我以为我的一生都会这样过了，有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和活泼可爱的女儿。可没想到，没想到……”

　　我见她声音渐轻，语调也微微地颤抖于是接口道：“可是华二少爷回来了！”她震了一震低头不语。

　　“那少奶奶是不是想与二少爷再续前缘？”我心里不仅有些嘲笑，原来真情也抵不过旧缘。

　　舒兰对着我苦笑道：“原来世人竟都是这样想的。修齐也问我要不要和修已重归旧好。他怎么可以这样问？我嫁给他十一年了，日日享受着他的温柔体贴。如果就因为修已一回来就要离开他。我也太没良心了吧，再说我已经……已经离不开他了。”

　　“看来少奶奶已经爱上了大少爷！”她震惊地抬头看着我：“你是说我爱上了修齐？”

　　我摇摇头轻叹一声。这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绣萝听了那么久只听出了一个意思。少奶奶已经在很早的时候就爱上大少爷只是少奶奶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真的爱上了修齐？”见舒兰仍是不信。我续道：“你对二少爷念念不忘一方面是因为年少时的迷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没有得到。人始终会对那些没有得到的东西难以忘怀，总认为那才是最好的。就因为这样才会忽略身边的感情，无视自己的情感。你本来就不讨厌大少爷，后来更是因为大少爷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而感激万分。在你们日后相处的岁月中更是日久生情，只是你一直以为自己爱得仍是二少爷。从而忽略了对大少爷的感情罢了。”

　　舒兰怔怔地盯着自己的酒杯道：“是了。半年前，修已回来修齐和我说要不要和修已重归于好。我听了之后，竟是怒不可恶地把他赶了出去。不许他再踏入我的房门半步。当时我还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原来一切皆是因果。”

　　她抬头看了看我，豁然开朗道：“绣萝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听了小姐的一番话，舒兰真是茅塞顿开啊！”

　　我微微一笑：“少奶奶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

　　“天色以晚那舒兰就先行一步。”她站起身，将貂皮的披风披在身上向我说道，“绣萝小姐要不要和舒兰一起走。让舒兰用马车送送小姐。”

　　我朝她笑笑道：“不必麻烦。绣萝还想坐一会，少奶奶请便吧！”

　　她微笑着向我点点头，伸手拉开门帘走了出去。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二少爷，现在还没到夜里就为人‘立中宵’了吗？”我换了个舒服地坐姿隔着一堵墙对隔壁的包厢说道。

　　“吱”的一声，一双手将包厢的门慢慢地推了开来。“修已在次谢谢绣萝小姐。”说话的人，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正是华修已。

　　我用手撑着头好笑地他说道：“谢我？谢我什么？谢我放跑了你的美娇娘吗？”

　　他在我对面坐下，为自己斟了杯酒道：“谢谢绣萝小姐让大嫂明白了自己的心。谢谢绣萝小姐没有让大哥的一片苦心白费。谢谢绣萝小姐让我们家族和睦。为此，我自饮一杯以做答谢。”说完，仰头喝下一杯酒。

　　“大嫂？你当真不后悔？没有怨气吗？”我让他在我的酒杯里沏满了酒笑道。

　　“若是没有大哥，那大嫂怕是以枉做亡魂。那样我才要后悔万分，所以我实在是谢谢大哥。他把大嫂保护的那么好。我应该要感激他，谢谢他！”说完他又饮尽一杯酒。

　　我笑着看着他说道：“你到还真是大方。你也不想想，那娇妻幼儿本应该属于你啊！”

　　华修已摇摇头道：“我能活下来已是不易。其他的若能有是上天眷顾，若是不能拥有那也是上天的意思。我不再强求。我这次回来看到大哥大嫂小音他们都生活地很幸福，我已经很高兴了。”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洒脱明朗之人，而他又是曾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死考验才会如此的淡然不计较呢！

　　我站起身对华修已说道：“二少爷为人如此潇洒自如。绣萝实在佩服，绣萝也相信二公子必定会找到自己的好姻缘。”

　　华修已抬头看了看我说道：“那就借小姐吉言。只是华某这一生的爱恋早已化做尘土，消散不见。愿下一世再得好姻缘吧！”

　　他的声音迷离忧愁好似已经醉了一般。我轻叹一声再不看他转身出了门。

　　一生痴情为那般？莫问，莫问。只怕泪如雨下。

　　还没到家门口便闻到房里的饭菜香。我心中大乐，快步奔了进去。满坐菜色都是我喜欢的。真好啊！

　　“今天怎么样？那个舒兰都找你聊了写什么啊？”饭饱酒足后，水一端着盘新鲜的水果来到我跟前问道。

　　“没什么！还不就是那些破事吗！”我挑了块淡黄的苹果递给水一道：“我今天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哦！”

　　他咬了口苹果，抱住我笑道：“是吗？说给我听听，这到是新鲜了。”

　　我嘟着嘴不依道：“我不和你说了。我累了要睡啦！”

　　水一将我一把抱起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没关系，我不累。咱们到床上说去。”

　　阴瑟蓝，真之蓝。聚天地之灵气，万物之纯性。不染一物，不惹尘埃。七色丝中最为天然纯净的颜色。以它绣灵与气，最为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