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与界》沙沙兔

5、chapter 5

　　亲爱的各位新来的亡魂：

　　欢迎来到暗与罪恶的世界~
　　各位既然来到这里，那么就证明您的灵魂属于暗与罪恶。因为普通死亡者不会到克莱伊界，他们都受到所谓光明与爱的女神阿克丽斯眷顾，到光明的彼岸去了。其实也就是洗去记忆轮回重生。但特殊情况者，如有极强的恨意或执着的人，或修习某些禁忌魔法的人，亡灵会保留记忆，到克莱伊界。直到他们有一天忘记前世的记忆、执着，或怨念被克莱伊之潭吸尽，灵魂才会有资格重生。
　　到那时，请及时去冰雪峡谷入口的守卫处登记排队，然后前往峡谷中祭坛洗净灵魂，轮回重生。
　　如果您是不小心掉进了克莱伊湖，那么我们对您表示遗憾。您只需投身入伍，为陛下服役100年，即可申请离开。另外，当您的怨气散尽，应当离开克莱伊界，却又不想离开时，也需为陛下服役100年，便可申请继续留在克莱伊界。
　　在此之前，请尽情享受暗与罪恶的美妙~

　　向伟大的伊森陛下致敬

　　~克莱伊人事管理委员会~

　　西林看着木牌上刻着的文字，满脸黑线。
　　谁要为那种又丑又色的老男人服役100年啊！
　　“哥们，让让，让让！”有个人推开了西林，走过去凑到木牌前仔细看上面的字，看完后，倒抽了口气说：“有没有搞错，居然要100年！”
　　旁边一个正整理着书架，像是管理员的老人看了他一眼，说：“100年算短的了。一般亡灵的怨气完全消散，起码要300年。我都在这里呆了860年了！”
　　那人不敢置信地抽了抽嘴角，愤怒地说：“见鬼，那不要脸的贱女人，背着老子找男人不说，居然还把老子推进克莱伊湖！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又不甘地骂了好几句，一转头看到西林，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很惊讶地说：“咦，你不是查尔斯铁匠的儿子吗？”
　　西林看看这人，也有点眼熟，想了一会儿却记不起他是谁，问道：“你是……？”
　　“我是村子西面开杂货店的怀森啊！”
　　好像有点印象。“你好，怀森先生。”
　　“好个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那相好的呢？”
　　“相……相好的？”西林莫名其妙。在他短短的二十年人生里，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当然男孩子的也没牵过——哪儿来的相好的？
　　“就你哥啊。”
　　“啊？”
　　“别装了！你跟你哥的事早就传遍全镇了。”
　　“我……我哥？”
　　“真见鬼，怎么有男人能长成你哥那样！英俊得简直一塌糊涂，把我那贱女人迷得跟什么似的，全村全镇的女人都恨不得往他身上倒贴！”
　　“我没有哥哥啊，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查尔斯西林吗？我们村就你一个蓝色头发的。你跟你哥乱搞还和家里闹翻了，你爸拿命威胁你都不理，还和你哥私奔，要不是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也不会记得你，我又没见过你几次。”
　　死亡后，生前的种种事情都像是另一个人的经历，仿佛隔了一层纱，不再那么真切，但不会很快就忘掉这些记忆。西林仔细回想，怎么有个哥哥他自己也不知道？而且这人刚刚说了什么？说他是个兄弟□□的变态？！
　　不不不，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说不定这个怀森被他女人推进克莱伊湖的时候把脑袋摔坏了。
　　他西林从小就不是个活泼的人，连玩得来的朋友都没有，也不记得邻里之间有那种兄长一般的人存在。而且，虽然他不抵制同性恋，但还是比较喜欢女孩子，小时候邻居家的小丽就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脸颊红扑扑的犹如熟透的苹果，他还常常在窗边偷看她在花园里摘花。
　　说到花……
　　好像曾经见过大片大片的玫红色郁金香，铺满了绿地。花海的尽头，有什么人正等着自己。是长大后的小丽吗？
　　莫名地感到一阵忧伤。自己死之前状态貌似不是很好，也有这种压抑的忧伤感。想起经营铁匠铺的父亲，记忆中是个豪爽健康的男人，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一张憔悴而失望的面容。好像不久之前自己与他吵了几次架，理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之后……之后就到了这里。
　　那个怀森看他傻呆呆的，用一副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他，说：“装得还挺真的，随便你吧。我要赶紧去守卫处报名参加军队了，早服完100年役早离开这鬼地方。”
　　匆匆忙忙地走了。

　　时间殿堂的主殿空阔明亮，每个角落都点着许多蜡烛，烛火摇曳，光晕亮得晃眼，亮得西林晕乎乎的。
　　不行了，整个世界都不正常了。
　　啊啊啊啊，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西林混乱地沿着走廊走，脑子里飞速过着这一天发生的各种事情，觉得自己的命运简直是一坑未平一坑又起，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轮到他头上了。一边走，一边就有把头往墙上砸的冲动。
　　走着走着就发现更不好了。他迷路了。
　　时间殿堂是卡莱米塔中心的一座宏伟的建筑，有殿前广场，通往主殿的回廊，主殿，側殿，暗月之帘。側殿有多间，通过曲折的回廊相连。而暗月之帘是伊森陛下的临时寝宫，位于殿内深处，由侍卫看守，一般人等不得入内。
　　每逢节日举行庆典活动，通常都在时间殿堂进行，平时偶尔也有一些魔法、艺术展览在这里举办。所以，除了暗月之帘，所有殿堂庭院都是可以随便进入的。这些殿堂和走廊十分错综复杂，西林来的时候一直默念服务生告诉他的进入主殿的路线，才顺利地从广场来到主殿。可刚才遇到那个怀森一打岔，又不知不觉走到了绵长的回廊里，别说不记得怎么从主殿出去了，现在要回到主殿，都是个问题。
　　这时间殿堂也未免太大了点，西林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周围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回廊的墙壁上嵌着烛台，照得廊间澄明耀眼，墙壁上精美的镂空雕刻与窗棂上繁复的纹饰因此显得更为光彩夺目。房顶极高，吊着古老而华丽的灯饰。西林走在大理石铺设的光洁地面上，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听到回声。

　　“有人吗？”
　　没有回应，只有自己的声音空荡荡地回响。
　　好在西林现在不吃不喝也没事，走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前进。不断走下去，应该总能遇到个人问一下路。
　　灯光好像在逐渐暗下去。是墙壁上的烛台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又经过一个转角，西林发现前方走廊的尽头是黑暗的。
　　他进来时间殿堂这么久，没见过哪个地方不是亮堂堂的。正觉得奇怪，突然背后的衣服被人猛的一拉，就被拉回了刚刚那个转角。
　　“你在往哪里走啊？！”
　　西林站稳了一看，是一脸不满的瑟尼扣德。
　　“你小子怎么那么不让人安生？才一个晚上不见就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西林面无表情地看着瑟尼扣德，觉得后者确实像被人狠狠“玩”过的样子：他的嘴唇红肿，好像还被咬破了；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领子很高，裹得严实，但还可以依稀看到颈项上的点点红痕；站立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扭曲，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甚至说话声音都沙哑得……性感。
　　“你……被车撞了？”西林委婉地想给他个台阶下。
　　“你才被车撞了呢！”他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微卷的长发，“羡慕吧，我这叫爱~的~印~记~”
　　西林差点朝着他呕吐。
　　瑟尼扣德鄙视地哼了一声，“小处男，你这种没经过爱情的雨露灌溉的人是不会懂的~”
　　西林不爽地说：“你怎么知道……”
　　瑟尼扣德不屑：“这种事情，小爷我闭着眼睛都看得出来。”
　　闭着眼睛你能“看”么。西林决定换个话题，看了看走廊那一头，问：“那是什么地方？”
　　瑟尼扣德的声音略低了些，说：“那是陛下的临时寝宫，暗月之帘，不经陛下同意一律不让进。”
　　原来那就是暗月之帘。是那个所谓黑暗的统治者住的地方，怪不得黑不溜秋的。
　　“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守卫把你当成刺客或者不自量力来勾引陛下的人，你早被砍成十段八段的了，尸体碎成粉，要是碰上个会点魔法的搞卫生的，一个尘净咒，我连来给你收灰都收不着……”
　　呸！谁要勾引那种又丑又色的恶魔！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疯男人么。“我是不小心迷路了才——”
　　“嘘——”瑟尼扣德忽然神色一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西林也顿时紧张起来，凝神细听，走廊的黑暗那端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两人躲在转角后，稍稍探出头看。一个穿深蓝色制服的人正朝这里走来。
　　瑟尼扣德松了口气，说：“应该是暗月之帘的守卫听到动静来巡视的，你等着，我去解释一下就好。”便朝着那个守卫走去。
　　守卫看到他，行了个礼，说：“瑟尼扣德大人。”
　　瑟尼扣德：“我和朋友不小心走到这里，马上就回去。”
　　“瑟尼扣德大人可以回去，但您的朋友必须留下。”
　　“为什么？”
　　“抱歉，这是陛下的命令，恕小人不能告知。”守卫的声音平静而沉稳。
　　昏暗的灯光下，守卫的衣服上有什么东西瞬间一闪。
　　是他肩上的五色肩章。
　　瑟尼扣德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握紧了右拳。
　　“如果我一定要带他走呢？”
　　守卫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很抱歉，如果您一定要那样做，我们不能保证您的安全。陛下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