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五十六章 夜闻疾风摧花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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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也气闷了，这儿子太拧，实在不顺娘心。没什么话儿好再说，四阿哥辞了出宫，姨妈只说乏了要歇歇，打发我们都退下。
今天姨妈一片好意，言语也是很慈爱温存的，真是想不出究竟是哪里触了这位爷的逆鳞。
既然姨妈已经起意，年家老倌的算盘必是要落了空的，紫陌的去处终究还是四阿哥那里。若是知道这两位爷的性子，只怕十个女子倒有十一个愿意跟着八爷。
想起四阿哥阴沉的样子，我心里就腾起一阵冷气，在自己屋子里也局促不安起来，莫名地害怕，好像他时刻会破门而入。一口气把茶灌到肚里，起身往院子里去舒展舒展。
上次匆匆一别之后再没有紫陌的消息，这没良心的丫头也不知会不会惦念我。若是她进了四阿哥的门儿，少不得要来宫里给婆婆请安，到时候再拧她的脸蛋子解气！
她那个性子真不知将来是怎么讨得四阿哥的欢心，还是应了那句俗语“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过也要庆幸四福晋是个最好相与的，她那股子傻劲儿才能都变成宝。所以但凡傻人都有些个聪明人算计不来的傻福气，饶是她家年老倌不也失了算？
永和宫的院子实在有限，走上两圈很有些在篮球场上跑八百米的憋闷，无奈还是到树下的石凳上坐着数柏树老伯的枝桠。后院的老侧柏虽说终年常青，但较之冬春还是此时绿得鲜嫩。
“哟，格格，您怎么坐这儿了？”
就冲这嗓子不抬头也知道是李公公来了，挺好一个人就是这声儿很像雄鸭，我是真心为他可惜。
“姨妈歇晌，在屋里闷就出来坐坐。对了，李公公……”心下琢磨他兴许知道得多些，按耐不住想要打听一下。
“格格有何吩咐？”
“我想问问……”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石凳凉，还不快给格格拿垫子来。”李公公眼风一扫，不轻不重地叱责旁边立着的两个丫头，她们应着就退下了。
-。-||| 都是人精……
“格格请讲。”
“噢，我想问问公公可知道镶白旗今年应选的秀女年氏，闺名紫陌。”
“年氏……紫陌……”
见他低头蹙眉，我忙加道：“就是湖广巡抚年大人家的千金。”
“格格赎罪，老奴并无耳闻。”
……并无耳闻？……难道是没有打赏？……
“格格且待老奴去查问查问。”
咳咳，我小人。“不必了，有劳公公。我与年家小姐原是旧识，数月不见，所以问问近况。”
莫非此时紫陌还没入了姨妈的法眼？得不着信儿心里越发跟猫挠似的，碾芝麻等我见了你，非在你个小媳妇脸上多拧一把！
“都尝尝这瑶柱松茸煎鹅肝，今儿御膳房新上的菜。名字听着新鲜。鹅肝补血养目，你们都吃些。”听姨妈吩咐，丫鬟们将鹅肝夹到我和十四的碗里。
我只当法国菜里才有鹅肝，原来我们也是吃的。
“总不见祥儿过来，明儿你们过去瞧瞧。”姨妈回头嘱咐人过去看十三，这几日她念叨得越发紧。
我低头吃菜没说话。
“听你四哥说你十三哥最近很用功，你皇阿玛带着祥儿出门儿原本只是想让他散散心，可祥儿这孩子心思细敏还真下了功夫，说是凡与河务有关的典籍都用心研读。你于功课上也要多些心才是……”
“用功用功，他说说您就信？什么研读典籍，典籍于河务真有实用那怎的张鹏翮在皇阿玛跟前儿就吃了鳖。”十四拧着脖子小声嘀咕。
“你……”姨妈把筷子一搁，脸色沉下来。
“皇阿玛说的河性无定，那些劳什子的书皇阿玛都不看，他在那里装哪门子的用功？”
姨妈也不说话，脸色越发白了。
十四平日在姨妈跟前耍些小性儿是常有的事儿，只是今儿两个儿子都犯拧，叫这当妈的心气儿怎么顺得了？
这不识相的还全没当一回事儿，低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我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忙起来也夹了一筷鹅肝到姨妈碟子里让道：“姨妈也吃些。”
十四抬头看看我们，脸上还有些不明意味，见姨妈沉着脸，才忙搁下筷子，挨过去搂了姨妈的腰撒娇道：“额娘生气啦？儿子一向用心读书额娘就看不见。”说着脑袋就往姨妈怀里蹭——
“去去，一嘴的油蹭到我衣裳上。”姨妈是经不住哄的，才两句话就忍不住笑了，拿手轻轻拍了十四的脑袋一下，“还是这么个不懂事儿的模样，也不用着急给你娶亲。”
十四“呼啦”一下坐起来，假意急道：“怎么不急？！额娘不急我急！”一时又软下来，笑嘻嘻拿起筷子递过去央道：“都是儿子不好，额娘赶紧吃些吧~~~要不儿子的腿要断了。”说着就冲我这边挤挤眼睛，我臊得慌，赶忙转过脸。
姨妈乐了，接过筷子却不夹菜，抬手拿手绢给十四擦嘴，叹道：“你们啊都是不教额娘省心的。”
“嗯，就是，都是不省心的！尤其是十三哥最不教额娘省心，回头儿子帮额娘把他提溜过来请罪。”
“浑说，祥儿比你听话！”
…… …… ……
“以后别总跟姨妈耍小性了，这么大的人该是多哄着些额娘才是。”
十四半躺在榻上，两条长腿耷拉到地上，手里拿着腰间的荷包把玩。听我劝他，坐起身子应道：“知道了~~~小小年纪就啰哩啰嗦，到老还不得把我的耳朵念掉喽。”
“你当是我稀罕念叨你不成，我是心疼姨妈。”
“知道了，知道了~~~我稀罕你念叨我还不成？”说完他复又倒下，吩咐人给他换新茶。
我想起来找他打听，走过去推他起来，“对了，最近可听说八爷府上预备办喜事儿？”
十四嬉笑着就要凑过来，被我一把推开，他撅嘴讪讪道：“我就惦记着自己的喜事儿，倒没问过八哥，也不曾听他说起。真要办什么喜事儿，定是少不了叫上我们兄弟几个的，想必是没影儿的瞎传。”
“那你帮我打听个事儿。”
十四扭头，眨巴眨巴眼把我上下一打量，疑道：“打听什么？打听八哥？你想干嘛？”
“八哥儿……我还打听斑鸠呢……”白他一眼，一想还有求于人，又拉住他胳膊赔笑道：“你可还记得咱们上回去隆福寺路上遇见的年家兄妹？就是那个乌溜眼睛瓜籽儿小脸的美人儿——碾芝麻，还有她家那个长相斯文、却抬手就掴人耳刮子的哥——年糕！”我抬手“呼”一扇，比划一下给十四看。
“芝麻妞记不清脸儿了，那一脸酸腐相的小老头还记得真些。提他们作甚？每次用着人的时候就一脸贼相。”十四愤愤地把自己的袖子拽出来，端起茶盅低头就手吃茶。
“紫陌是我相好的——”
“噗——”他一口茶喷得我衣襟上都是，他自个儿下巴上也全是水珠子，用拿着盅盖的手颤巍巍指着我：“你你、你成天介满嘴胡诌，我迟早被你噎过去……”
“您不是会喷么？还噎得着？”我抖抖水，看他脸不是脸了，又拿帕子帮他擦擦下巴：“嗬，说正经事儿，说正经儿事儿。我意思是紫陌和我好，她悄悄告诉我她爹想把她给了八阿哥，我好些日子没见她，惦记她的去处。你帮帮问问这事儿成没成？”
十四拿袖子在嘴边儿蹭了蹭，低头略想想，有些鄙夷地笑道：“她爹？年遐龄？真有点眼力劲儿，算盘打得不错。”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问紫陌的事儿，你也别跟旁人提起。”
“知道了。”十四摆摆手应道，沉声皱了眉，慢慢呷了口茶在嘴里细品。
隔天十四来得晚，因我问了好几回，绿竹就去门口侯着，他前脚才进来，绿竹就来回，我赶紧蹦跶着去迎他：“怎样？问着没？”
十四蹙蹙眉，拉住我的袖子沉声道：“进屋再说。”
“到底怎样？”
“年家先前确实想与八哥攀亲——”
“怎的说是先前，如今是怎样？”果真还是黄了，我只想问如今紫陌处境如何。
“不怎样……年家近来算得上风生水起，先是明公将孙女儿许配给了他家次子，就是那个发了酸的年糕，皇阿玛对年遐龄也赞赏有佳，若是再与八哥结了亲，那他家一门子也算八面占全。本来八哥已应允了，只是这世上终究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儿，你那芝麻姐妹在这万事俱备的节骨眼儿上颠颠儿地跑去出游，也不知怎的竟失足坠楼——”
“什么？！”——我手一软，捧着的茶碗“哐啷”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别急，听我说，她命保住了。只是……只是腿伤得重，在家调养着，怕是要瘸了……”
“你…你…你胡说！”我嘴唇不住发颤，像被人在心里捅了个窟窿，四面八方的冷风呼呼地往里头灌，一急眼泪就滚了下来。紫陌，紫陌到底是怎么了？……
十四扶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凳子上：“我怎么会红口白牙拿这样的事儿来诓你……”
这么说，那紫陌是真伤重了……
“能与八哥攀上亲，年家上下想必都在偷着乐。眼下只能说是乐极生悲，他家只这么一个女儿，如今落下残疾，一个瘸子又如何进得了阿哥的门儿。”
这回是真真的觉得这话戳在我的脊梁上，我弹起来，一推十四笃定道：“谁说紫陌就瘸了？！不过是要多将养些日子！”眼泪咕噜噜滚得更多，耳根烧痛，头也涨热起来，“真瘸了又怎么样？！你们兄弟几个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稀罕！改明儿我也瘸了才清净！”
“胡说什么？！”十四吼了一声，一下火起。
我昏了头，嘴唇发抖眼泪止也止不住，横竖现在什么都不怕，只等着他发飙。
“别胡说！”却不料他脸色忽地一软，伸手就将我扯到怀中，紧紧勒住，在我耳边柔声道：“别胡说，我知道你是气急了。咱们好好的，咱们一直都会好好的。”
忍不住埋首在他胸前呜咽起来，直到脑袋清明些，我攥住十四的衣袖，抬头道：“想法子带我去瞧瞧紫陌。”
十四用力点头应允：“好！”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五十六章 夜闻疾风摧花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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