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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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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早已同你讲过,敏敏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敏敏了,既然她身心都从了殷氏,你何苦对她死缠烂打?”薛彬话里话外虽然都透着对我的厌恶,却也饱含了救赎。
薛鄂冷冰冰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沉默了半晌。
“我当然要缠着她,你瞧我这一身的病,怎么甩都甩不掉的,本事可大着呢。我倒愿意她把我当做一场病,我便容易将她折磨到死。”薛鄂语调阴沉,字字浸入我骨缝中,二十七八度的气温,我隐隐冒出一头冷汗。
“你折磨她?哥哥!你当妹妹是傻子吗?她身子不好,你守在跟前,到底是谁心里备受煎熬和折磨,谁心里有数。薛彬只劝哥哥一句,说到底是邵敏在让哥哥受苦,哥哥不如大大方方的放她去了,自己也能活的快意些。”薛彬口落玉珠,掷地有声,说完这一句便再无多言,转身出了门。
我听见薛鄂从鼻腔里发出的嗤笑声:“你就让我吃些苦,也好过那些劳什子所谓的良药。只有你能治好我的病,我身体不好,哪能许你快活?”
这样一来,想要从薛家脱身,仿佛突然间变得遥遥无期。
我身上和心里都痛的厉害,听见薛鄂慢慢走远,躲在被子里,缩紧了身体。原本该我赔上一命来了断这一切,如今我不仅没能了断,还痛失了孩子。我一向相信这世间有因果报应,我侥幸所得的余生,老天爷怎么可能会让我顶着邵敏的身体,好命一辈子呢?
指甲嵌进手掌还不够,我用牙齿咬住紧握的拳,连呜咽的机会也不留给自己。泪安静地往下淌,我自己也不清楚,一口气究竟要憋多久,我才肯放过自己。
谷雨若是得知我害死他的孩子,不知该有多愤恨。
我蜷着身子哭到睡着,梦里全是谷雨和邵氏老爷、夫人的声音:“该死的是你!”“还我孙子!”
第二日,薛鄂并没有来搭理我,连同送饭和送药的侍者也没有一位。我从早间醒来,便一直忍着小腹间的隐隐痛感,起初还好,以为总会有人前来给我送药,坚持一时半刻的耐性是有的。
可我醒来已有大概两三个小时,也并无一人出入这间房。肚子咕咕直叫,我不得不重新睁开眼睛,忍着疼下床去搜罗点东西填肚子。
昨日里悉心照料我的一群人,了无踪迹,屋门紧锁,里面空荡荡的。
空气凝成胶体,阳光如柱,透过门里的尘埃,直直戳进墙体。我将手伸向那道阳光,抓了又握,夕阳余晖里,光线不再那么强烈的时候,我抬头望向窗外。原来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如果我没猜错,我此时应该是在薛府里,院墙那边,就是殷府后院。
我将身上的血仔细清理干净,攀着那木窗坐下来。一天没有进食饮水,我已经没什么力气动弹了。
无意之间,手指扣动了窗上的木栓,木窗吱呀一声开启,向我宣告放生辞令。我心中一紧,兴奋起来,或许这真的是薛鄂的疏忽,也许我真的能从此处逃生!
回头望向门外,依旧毫无动静,我蹑手蹑脚踩上凳子,忍着疼,试探着跨出窗外。
坐在窗沿上张望,并没有看守,只剩竹影摇曳之音。按照以往看电视的经历,我还是小心翼翼的上下前后打量一番,依旧没有人,可窗子下方却摆着一张琴台,紧挨着墙根。我的脚若再往下一分,便能触碰到琴弦了。
翻窗逃走是唯一一条路,这张琴又是路上必经的荆棘。
古琴这东西,按压倒不怕,只怕挑拨勾动,倘若我足够小心,大概不会出声惊动府内的人。
一只脚稳稳榻上琴面,心里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琴师莫怪,好在那琴没出声响。我高悬的心放下几分,将身上的力量全部转移到足部。
可我终究是失算了,那琴台原本就是一张腐朽的木台,被我狠狠一压,立马支离破碎。木头断裂声,琴弦嘶鸣声,我摔倒在地时发出地闷响与倒吸气,这些声音混杂交错,引来了距离最近的薛家家丁。
那笨手笨脚的胖家丁显然不晓得这边厢竟然还住着个人,急匆匆探了个头,警觉地盯着我,想上前来将我按住,却又怕我还有同伙,因此先是扭着身子小跑两步,然后又折返回去,嘴里高声喊道:“喂,家里进了贼!”
听这阵仗,只怕距离他最近的家丁也在几十米开外。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股子气力,一手扒上围墙,脚蹭着墙体凹凸处,三两下便翻上了墙头。
翻上墙去往外瞧,才发现我有多天真。这围墙在薛家看时仅仅一米六七,可挨着殷家竹林的这一边,却足足有二米四五,我一个一米六五的女子,算不上大高个,却也是不大敢跳下去的。更何况竹林里笋尖“屹立”,万一我随意一跳,戳穿了脚底,可就大不妙了!
正左右踌躇,不知该往哪边跳的当口,我听见不远处窸窸窣窣一阵嘈杂,步履不一,摇晃竹影,仿佛有几十上百个人朝我冲过来。我吓得没了主意,头脑一懵,再也迈不动步。
“少夫人,你放心往下跳吧,奴婢这就来接住你!”瑞珠在距离我还有五米的位置,边跑边嚷。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薛府也来了一大波人,带着绳索乱糟糟地往我身前冲。有一个机灵些的,早我一步跳进殷家的竹林子里,打算从殷家拦截我。可他也比较天真,跳下去时才开始后悔,一着地便立马崴了脚,痛的嗷嗷叫。
看着瑞珠距离我还有两米,我实在是没什么别的选择,咬着牙横下心来纵身一跳。
好在不远处有一颗成熟的竹子,我伸手一捞,环住了它,顺着竹竿滑落下去,倒也跌地不算狠。
瑞珠赶忙将我扶起,拉着我的手便跑,身后追来的薛家一众,被瑞珠带来的殷府家丁拦住。薛家只是为了抓我,所以人人赤手空拳,顶多有一根麻绳,而殷家有备而来,长棒短刀带了不少,很快便唬住了薛家的人。
我随瑞珠绕过游廊跑进前院,再回头看,薛家人并没有追上来。我喘着粗气,贴着一根柱子软软瘫倒在地上。
瑞珠也紧张地浑身发抖,捏着我的手说:“少夫人别怕,你已经安全回来了!薛家不会这么快闯进府里来找麻烦的,何况天色已晚。现下最重要的是合计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将己郁送到藿香那里去了吗?”我眼前有些昏花,小产不出一日,正是血亏之时,刚才又跑得厉害,眩晕感阵阵袭来。
“少夫人放心,己郁在藿香那里,很安全,藿香夫君将他安置地极好。少夫人方才这样跑,小少爷可还好?”瑞珠顺着我的胸口轻抚,替我顺气。
我闭着眼皱了皱眉,心头酸痛。
“瑞珠,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薛府?”我知道,时间万万不能耽搁在哭哭啼啼上。
“奴婢知道少爷在刑部有相识,花了些银钱拉通关系打听,发现少爷的确是在刑部大牢。可那人并未提及少夫人的审讯情况,只说少夫人全由薛鄂一人审理。后来那人猜测少夫人已经被薛鄂转移至别处关押,奴婢大胆设想少夫人就在薛府,所以找人跟着薛府家丁套出些重要的事来。也算咱们运气好,偏巧少夫人踩到弦琴时奴婢就在附近,正准备带着家丁夜闯薛宅,救出少夫人。”瑞珠仍旧有些紧张,讲的不大清楚,我对这过程初步了解一些,只得到了一个信息:恐怕此时谷雨仍在刑部大牢受苦。
我定了定神,捏着瑞珠的手继续问道:“老爷和夫人呢?”
还没听见答话,院子中央便传来一声干嚎:“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瞧瞧,我这半辈子只养了一个儿,你忍心让他受苦吗?我每天吃斋念佛,求他平安,你怎么能弃信徒于不顾?”
殷夫人没有被牵扯进来,这件事说到底,只是我与薛鄂之间的积怨,我爹,殷老爷、谷雨,无非是薛鄂扣押起来谈判的砝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