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寻》旧梦如昔

3、第 3 章

　　10.
　　天终是明了。
　　晨间的雾气渐渐散开了，一种薄寒的湿气涌了上来，和我背上的汗意合在一起，使我打了个哆嗦。
　　我紧了紧衣裳，顺着来时的路，慢慢往下走。
　　本以为雾是散了的，可越往下走，雾气就越大，渐渐迷蒙了眼前的路，使我不得不摸索着睁大眼睛，紧紧盯着脚下的每一步，生怕迷失了方向。
　　走啊走啊，我已经忘了我走了多久了，只觉得走的很累了，那一点寒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汗水浸满了脊背，从额头上落下，顺着脸颊滑落。
　　这条路，有那么长吗？
　　这条路，竟然那么长？
　　11.
　　消散了。
　　眼前的雾气，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只是眼前的路，却是极其陌生的一条路，不再是我熟悉哪条路，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我从未见过的，非常陌生的小路。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往前走了。
　　那泥泞坎坷的小路，越往前走，就越开阔了，慢慢的变成了平整的大路，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能看到几个陌生的面孔，牵着驴或马，从我面前走过。
　　大多低着头，但是模样却不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和村子里的人、和我、和娘，都是天壤之别。
　　再看那些驴马，每一匹都是膘肥体壮、油光发亮的。
　　是了，既然养的起驴马，又怎么可能会挨饿呢。
　　这些人，定然不是村子里的人。
　　12.
　　我摸了摸兜里的银两——这是用我幼弟换来的银两，它们沉甸甸的，是娘塞进我的兜里的。
　　我本以为，所有的地方，都应该像我们的村子一样——即使有钱，也换不来粮食，我本来还嫌累赘，但现在看来，娘的这一做法，真真是明智之举。
　　只是娘又是怎么知道，外面的村子，与我们的与众不同呢？
　　毕竟自饥荒开始，我们就再未出过村子了。
　　我朝前走，尽量昂起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瘦小怯懦，至少不要那么的格格不入，可是周围的目光，还是渐渐的向我投来了。
　　我一定与他们有许多不同。
　　13.
　　挨饿是会麻木的，饿分为几个阶段，也拥有几种感觉，我记得刚开始挨饿的时候，我是真的受不了，即使明知不应该，也按耐不住自己的行为，向娘闹着要吃东西，可是渐渐的就习惯了。
　　喝几口水，肚子就不会再那么饿。
　　那时候我是极羡慕对门崔三娘的，她们家总是传来香喷喷的味道，米饭的香味可以飘十里远，只要闻到了，也会觉得肚子里好受许多。
　　“娘，为什么我们不能吃饭？”
　　”…那种饭，不吃也罢。”
　　我不明白娘脸上的表情，也不明白娘话语里沉重的意思，但我能清楚的看出娘的不喜与厌恶，或许还有对我的不耐在里面，这让我十分慌张，此后便不再娘面前提这件事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终于明白了娘的意思。
　　对门的崔三娘，本来生了五个娃儿，渐渐的越来越少，不出一年，便一个都没有了。
　　14.
　　我饿了，闻到那些飘散在鼻子前的，久违的香味，我实实在在的又一次感觉到了，饥饿的滋味，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你想吃么？”
　　一把陌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一愣，便回头去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身着暗色长袍，头发很短，脸上挂了一副圆框眼镜，气质儒雅，看起来比我大了十岁有余。
　　他见我回头，便盯着我的脸笑了一笑，这是他的眼神，是让人极不舒服的眼神，似乎盯上了某种窥视已久的猎物般，眼底的寒意久久不能散去。
　　我盯了他许久，才确认了他是在和我说话。
　　“你想吃么？若是想吃，我给你买。”
　　说着，他就将手伸进了怀里，似乎是准备掏钱，并且顺势向前，走了几步。
　　仅仅几步的距离，并没有走多远，却一下子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让他之间和我近的距离，一根手指也没有。
　　凑得近了，我终于看清了他镜片后的眼睛里藏着的，是满满的——食欲。

作者有话说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