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漫漫》禹婷

24、小慈

　　一只剑捅到了她的心里，可她却感受不到痛，她知道自己在流血，在哭泣。她犹自握着拔出了他的剑，鲜血连着剑端洒了一地，她毫不在乎，只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她也看到何剑天望着她不可思议的眼神，好像是看疯子一般。

　　对，她就是疯子，她就是。

　　何剑天没有追上来，也没有退回去，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他连刺了她两剑，两次。

　　从她的出现到她一直对他的表白，都非常的神秘，关于她，他知道的太少，她也从来不说。很低调，又很有爱心的一个女孩子，他一直不相信她会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们。毕竟他行走江湖，见过太多的诡计与狡猾的人，数次因为轻易信人而得到了血的教训，他的左手到现在都还动的不灵活便是证据。

　　他不愿意相信，但偏偏又几次让他撞见，她杀了于仲淑的姨母，放走了猫妖，潜在陆漫漫房内，她的伤口还可以一夜愈合，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了。他两次下手都没伤她要害，他在心软，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他的脚像是灌了铅一般难以移动。

　　他就这样，放走了她。

　　紫狸捂着胸口，脚步沉重地一点一点往前挪，终于，在一块草丛中倒了下去，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倒是这一昏厥，让她想起了一些尘封往事。

　　她隐隐记得，在几百年前她还是一个小狐狸的时候，在一个山洞里遇到了一直受伤的老虎，动物见到比自己更强大的食肉性动物本能地想跑，可是那个老虎却在背后叫住了她。

　　老虎的声音是那般地柔弱痛苦，一直爪子无力似乎又用力地拍着地，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紫狸调转方向，一点点地靠近受伤的老虎。

　　走进了，她才发现那只老虎受了重伤已经奄奄一息了。

　　“小狐狸，我的看出你的修行只差一步就能化为人形了。”

　　“干你什么事？”紫狸用稚嫩的声音说。

　　“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无事献殷勤，我才不会相信你呐。”紫狸准备转身，这种吃了她无数同类的残恶动物，她才不会同情。

　　“我还愿意把我的紫灵眼赠与你。”

　　最终令她驻足的是这一句话，紫灵眼，在它们动物界修炼的都想得到这个东西，听说，那是在黄帝与蚩尤大战的战场上，从蚩尤的一个兄弟的脸上挖下来的眼睛，它不仅有看穿一切妖魔鬼怪的能力，还威力无比，令很多兽族忌惮无比。

　　“怎么样？想好了吗小狐狸？”

　　“你一定有事情有求于我。”

　　老虎笑了笑，虚弱地说：“都说狐狸本性狡猾，看来真的说的没错。”

　　“那是聪明。”紫狸纠正它。

　　老虎再次笑了笑，一直爪子动了动，紫狸本能地退后两步，谁知道老虎却在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尚未睁开眼睛的幼虎，那幼虎离开母虎温热的体温而被晾在冰冷的空气里时打了一个寒颤，动作可爱又滑稽。

　　“诶？”紫狸看到后裂开了嘴，连母虎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慈爱起来。

　　“我快要死了，请你帮我照顾好它好吗？”

　　“这……”紫狸犹豫了一下，虽然那时她还小，但同为女性的她心却倏然软了下来，那时面对伟大的母爱时的柔软，她没有母亲，但她之后又终将会成为母亲。

　　看到母虎撑着最后一口气时哀求的眼神，她接过了幼虎。

　　母虎似终于安心地笑了笑，随即将最后一点修为渡给了紫狸助她化为人形后，又将自己的眼睛挖了下来安进了狐狸的眼眶。

　　“再见了，母老虎，我会替你照顾好它的。”紫狸抱着幼虎，离开了那个山洞，离开了母虎的尸体，并且用碎石堵住了洞口。

　　后来，紫狸用紫灵眼降服了另一只母虎，每当幼虎哭闹时，紫狸都让那只母虎喂它一点，紫狸还未幼虎取了名字，就叫小慈。因为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曾经有一只勇猛无比又拥有紫灵眼的伟大母亲，在临死的时候愿意削去修为，挖掉眼珠，卑躬屈膝地去求一只狐狸，只为了她的宝宝。

　　她叫他小慈，就是为了纪念她慈爱的母亲。

　　当别的动物欺负她的时候，她回去保护小慈，当小慈胡闹的时候她也会制止他。她明明还是个孩子，却依旧像个母亲般。

　　有时候，她阻止小慈吃其他动物的时候，小慈会冲她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会对她露出猛虎的獠牙。那个时候，紫狸才意识到，他是一只骄傲的猛虎，他长大了，而她只是一只动物界里软弱的狐狸，若不是因为她有紫灵眼，老虎随时可以吃了它。

　　短短几十年的光载，当年的幼虎已经长成了一个能呼啸一方的猛虎，已经从那个还需要她保护的小不点成长为保护她的一方雄霸。

　　“小慈，我要走了。”

　　老虎撕扯着刚捕获的雄鹿的身子，听到此，它停止了动作，转身看了看紫狸，又看了看雄鹿，最终它撕扯了一块沾着血的鹿肉递给紫狸。

　　“我不吃。”紫狸摇摇头。

　　猛虎受伤般收起自己的獠牙与尖爪，将鹿肉扔向一旁，也将雄鹿踢远了几分，低着头也化成了人形，走向紫狸，眼神失去了捕获猎物时的凶猛与狂傲，而变得有些哀求和可怜地看着紫狸。

　　“你看，你叫我少残害其他动物我也听了，我每次都吃的很少，肚子都饿得扁扁的也忍着了，你还给我取了‘小慈’这么娘的名字，每次都被同伴嘲笑我也忍了，你为什么要走？”

　　紫狸忍住打转的泪水，假装很轻松地说：“你不觉得一个老虎身边总跟着一只狐狸很奇怪吗？”
　　“不奇怪啊”小慈自信地说：“没有人敢说奇怪。”

　　紫狸别过脸，将要留下来泪水咽进肚子里。小慈是她一手带大的，要离开他，她是万分的不舍，可小慈终将继承了他母亲当年的血统，变成了一只野心勃勃的猛虎，对她好又怎样，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她无法见他暴戾与杀戮的一面，他也因为她的制止而每每隐忍，这样的相互伤害，不如早日分开。

　　当初她得了母虎的修为和紫灵眼，承诺她会照顾幼虎。如今他也长成，只怕这片森林也无其他生灵能伤害他了，她算是已完成了承诺，所以，是时候该走了。

　　“紫狸，不要走，我以后会乖，会听你的好吗？”

　　“不用，你不用再需要顾及我了，之前都是我不好，我没有考虑到你是一只猛虎，捕猎是你的本能，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再顾及我了。”

　　“不，紫狸，我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

　　紫狸知道再拖下去也无益，转身欲走，可背后的小慈总是紧跟着她，紫狸无奈下现出紫灵眼，施法将他定在原地。

　　“不用找我，你也找不到。”紫狸最后一次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想小时候一样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可惜了，不能亲眼见你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记得，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好姑娘，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直到她走得足够远后，他才被解开，可惜，他再也寻不到那个叫做紫狸，拥有紫色瞳孔的眼睛的女子了。

　　后来，紫狸遇见了一个叫月老的人，栖息在他门前的梧桐湖下，度过了漫长的几百年的岁月。

　　那个叫小慈的猛虎，她终将随着年月隐在心底，然后忘却。

　　***

　　紫狸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她揉了揉发痛的头，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叹了一口气。

　　“紫狸，好多年不见，我依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角落里的声音令她一惊，他看到一个着黑甲，身姿挺拔的人背对着她，双手负立。

　　“你是……”

　　男子缓缓转身，再看见她后唇角轻轻扬起，封尘了几百年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令紫狸一下子不可思议地跌回了床上。她没想到她会再次遇见他，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场景。

　　那还是熟悉的面孔，只是经过当年的稚嫩后变得更加俊逸好看了，身子也英挺了几分。

　　男子一步一步走向她，俯身下去撑在床上，将她圈在双手之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紫狸，我终于找到你了。”

　　从他的这句话中，她知道，他一点都没变，不，变得更加的狂傲霸气与不可一世，那是他独有的骄傲。

　　“先放开我。”

　　对于紫狸的平静，他只是扬唇一笑，站了起来，“总之，我这次找到你之后，就不会再轻易地放手了。”

　　“小慈，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紫狸坐了起来，依旧很平静。

　　男子一愣，再次听到那个柔软的声音唤自己小慈的时候他是感慨万千的，可她以前从不会以姐姐自称，她只叫他小慈，他叫她紫狸。如今她以姐姐自称，是急着要与他分清关系吗？

　　他别过身去问她，“你还记得上次你走之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显然是忘了。

　　“你说，让我找一位好姑娘，然后幸福地过完这一生。”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语调变得低沉起来，“可在我心中，好姑娘只有你一位，再无法容纳他人，没有你，叫我如何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小慈，你还没有结婚生子吗？”

　　男子的手在背后紧握成拳，隐忍着声音说：“别装糊涂了，你知道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娶任何女子。”

　　紫狸又是一惊，她了解他的脾气的，他做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还有，小慈这个名字也只有你能叫，从你走后我就改名了，现在我叫摩承。”说罢，他便走了出去。

　　“摩承”紫狸将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两遍，看吧，小慈那个名字果然不适合他，只有摩承才配得上他。